“恩。”洛清应一声,低头,呷一口茶水,看不出一丝表情。
“今日上朝,诸事繁多,弥祀可是等了很久?”
策澄焕在他跟前,策澄焕就不是皇帝,是一个爱而不得卑微到尘土里的普通人。只是策澄焕懂么?何为爱,何以爱?姬宁晔同他说的字字句句他现下可算是全都抛在脑后了,温弥汜来寻他了,只有这一个念头。
“不久。”语气依旧淡淡的,丝毫不沾染一丝情绪。
洛清现在可否算个戏子?戏子无情。他佯装成这副模样,对自己他都想要嘲讽一番,温弥汜以何让两代帝王都为之痴情至深?
这场戏,他要演到终场。
“啊焕,我决定留下来。”策澄焕待他这般唯唯诺诺,姬宁晔曾刺他一剑的场景又恍若昨日浮现眼前。
不敢问为何,也不敢问姬宁晔,只怕道破了,留不下这个人,“好,弥祀想留多久都好。”
一道道佳肴上得很快,一满桌十二道,三道冷菜八道热菜一道浓郁鲜汤,纵然在皇宫,这样精致的一桌菜肴也定是吩咐过特意准备才有的。
策澄焕打发了送菜时留下伺候的婢女,亲自斟酒一杯送于洛清跟前,深秋饮暖酒再适合不过。
两人相对而坐,洛清能不言则不开口,默默细嚼慢咽,动作都刻意模仿得丝毫不差。策澄焕手上夹菜,口中咀嚼,食髓知味,他满腹的话一句都说不出。策澄焕想要掩去尴尬,一杯一杯斟酒,念起对坐之人当初早已‘下嫁’于他,交杯酒未能圆满,礼却已成。
不知不觉多喝了两杯,致醉不足,暖身有余。洛清更钟情于白茶,酒饮一杯,浅尝即止。
席间吃食所剩有十之八九被撤了下去。
燥热,和暖身之感相差胜远,全身的燥热,口唇干渴,莫非几杯酒下肚就醉了?浅麦色皮肤上染上了红晕,称得绿色的眸子更加明亮。
和姬宁晔湛湛如暗夜静泊的眸子不同,这双眸子里藏了明媚,浓浓的依恋。
“弥祀……”策澄焕轻轻唤洛清,眼神显得有些迷离,带着红晕,笑着。
“恩。”
策澄焕盈盈起身,有些不稳,凑近洛清,就在洛清要合上双目之际,策澄焕越过他身侧拿过酒壶,举高往嘴里倒,洒了一身的酒水。
身上的燥热愈发强烈,扯开紧束的龙袍露出颈项,神色迷离眉头紧蹙口中喃喃。
洛清走近策澄焕,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耳畔凑近他唇边,他不断重复喃喃只有两个字,潇潇?不,应该是何笑的笑,笑笑。
洛清左手往扶住策澄焕的右手衣袖里探了探,冷凌彻按着策澄惜的要求给他的那份脂胭香还在,那策澄焕一副喝了大杯□□的模样莫非……
不知是茶叶解药,亦或洛清本就只酌酒一杯,似乎感到有些不同寻常的燥热,凭着意念还能压制。
策澄焕顺着洛清的肩膀搂上他的颈项,唇在他下颚和颈项间来回磨蹭,嘴里喃喃不停,重复着笑笑两字。
洛清演着旁人,可笑,实在可笑,无论是他还是他扮演的他都要被当成另一个人的替身么?策澄焕不是爱温弥汜爱到不顾性命么?
不快感让洛清不再洋装温弥汜,嘴一憋,然后笑得妩媚,就这一笑勾走了多少人的魂魄?凑近策澄焕耳畔,轻轻呼气:“啊焕……”一只手反抱住策澄焕,另一只手替策澄焕解开龙袍。
“笑笑……我还是……还是喜欢……你叫我傻大个!”吻过洛清的颈项,下颚,下巴,就要挨到唇瓣,再喃喃:“你在信里写的,什么你心里不曾有我,都是胡话!都是假的!朕不信……朕不信。”
这几日以来,策澄焕去见何笑不是,不见何笑也不是,本以为视线和心口都已被温弥汜的起死回生占满……
双唇还差微小的距离,洛清推开策澄焕,冷静过后,继续佯装:“我不是何笑。”语气淡淡得不愠不燥,从袖中拿出另一包药粉,冷凌彻给他的,有备无患,倒入白水之中给策澄焕喂了下去……
也不知有效与否,策澄焕不依不饶,再次凑近洛清,在他的颈项间摩挲,惹得洛清呼吸间急促了几分。
……
☆、24
24
那日策澄焕命阿齐出宫是不曾忘了何笑曾在入宫刺杀他前说的【倘若我应了你,傻大个你要记得这屋子里有很重要的东西,我要一并带去,不论去哪那东西都要随我去。】
何笑口中那所谓重要的物件,只是一纸书信,写给策澄焕的一纸书信。
何笑自是明了,他骤然获罪以至再见不到策澄焕,他没应他,策澄焕也会去把那东西寻来的。至于那所谓的都要随他去也只是为了保险起见。
书信短短几句,写满了决绝。这般决绝在那日大雪之时何笑也曾有过。
信中一再强调了不曾对策澄焕有心,所谓的三日不过也是能拖就拖的说辞。
何笑不曾爱他……
何笑于他不过是□□关系……
何笑……
这样的念头日日在策澄焕心头萦绕百次,朝政之事能推给阿齐就推给阿齐,也只有在不得不忙到快手脚并用才不去胡思乱想。
他本不信。
直到醉酒后也说是不信。
一个念头的反复,反复十回,他不信,反复百回,他不信,反复千回,口中笃定得不信,心里呢?他依旧不信么?
-
策澄焕那日酒醒之后,暮色四合,躺于龙塌之上,记得的只有与温弥汜两人酌酒。旁的一概不记得,后来也再见过洛清,也只是共饮同食或者散步于宫中,偶尔闲聊几句,绝口不提从前,大多时辰都是沉默。
什么都不记得,策澄焕没有举动,去揽音阁因为洛清那日突然来见他被耽搁,后又有几日朝政上有些琐碎也不知是不是至关重要之事。他必须亲力亲为。
列如偏僻之地铸造兵器之事有所停歇,之事不出几日,那些地方的青壮年男人都入人间蒸发一般,剩下的只有老幼妇孺。
倘若这桩事发生在民心安定之际,是小事,而如今策澄焕清楚,国泰民安的现状只是表象。他不能让他父皇九泉之下瞑目不得,无论如何他家这七世国业不能毁在他手上。
除此之外,日复一日,日子也不过就这般过,皇帝的锦衣玉食都显得枯燥乏味。
那日醉酒之后,宫中风言风语四起。冷大人的先生是皇帝的新欢,何笑作为旧爱被冷落,被逐回揽音阁。
嘴碎之人也不顾什么时间先后,想着怎么碎嘴就怎么碎嘴,也还会有人信。他们也都该庆幸,策澄焕不是姬宁晔,不然,他们可还有命?
对何笑,会担忧,偶尔思念,越是耽搁,去见就越显得突兀。
转眼冬日,转眼寒梅藏雪,转眼喜红铺满皇城街道。
转眼离策澄焕最后见何笑已有百日。
“这天寒了,怎着的衣裳还如此单薄?”策澄焕解下自己身上的黑色裘皮斗篷披在洛清身上,矮身替他认真系紧。
洛清坐在御花园离暖湖最近的一个亭子里,这是他过去在这皇宫里最喜欢的地方,特别是冬日,从前偶尔来。
暖湖,顾名思义是在冬日里会飘起层层暖湿的雾气,离湖近的时候是会觉得温暖,一旦离得远了,身上水汽未干,离湖畔远一些的地方受不到湖的暖,衣服上沾着的水汽会把身体的温度带走。
很少有人会来,亭子修建之时未曾想过水汽蚀木,如今上面攀着青苔,有几处还长着圆圆的蘑菇。
“……”
“朕命人多为你添置些冬日的衣裳吧?”
“恩。”
“啊焕,何以待我如此好。”
“你和弥祀像。”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明天晨光依旧会有一般,理所当然。
“……”洛清瞳孔收缩,下巴紧绷。他那里做了什么让他看出来了?随即展颜一笑,他从最开始就知道他会迟早会拆穿。柔媚容颜,也是绝世,和温弥汜不同的绝世,“什么时候知道的?”
“可能一开始,也可能现在都不知道。”难得的,洛清从策澄焕眼中看到了落寞,从未有过的,“弥祀死了,朕亲眼所见。”
“杀了我?毕竟欺君?”邪魅带笑的眼角,凤眸羽睫,洛清看向策澄焕的形容间再不用刻意佯装。
原来,姬宁晔挚爱的男人死了……
兔死狐悲?
“是该算你欺君,凌迟之罪。”策澄焕一直以来眸中的温情被冷冽代替,洛清是初次见策澄焕这样的眼神,旁的那些个大臣可是日日见的,在帝位之上的人又怎能只有似水温柔。
策澄焕右手掐在洛清的喉间,青绿色的眸子泛起冷光带着杀气:“策澄惜是朕的皇妹,也只有你来抵罪。”
洛清先是静静看着策澄焕,策澄焕手间力道不太重,不至于让他憋红了脸,笑,大笑,笑道眼角噙了泪水:“在下甘愿领死,死又有何惧?哈哈哈,你动手便是。”笑至癫狂,洛清双手软垂在身侧,无意反抗。
策澄焕眼中冷冽隐去,垂目,松手,“你这样好些,何必仿他?你见过他?”侧目不再看这洛清和温弥汜如出一撤的容颜,一掀龙袍,在微微发青的矮凳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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