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不久,在座之人皆是唏嘘不已……
只是一曲已毕,剩下的无论什么再和何笑无关,首席的名,他曾是热切祈盼,而如今,与他何干?
首席位置的屏风后,黑发如瀑的男子,左手在右手拇指带着的玉扳指上来回摩挲。轻抿薄唇,左嘴角勾起一点,在颤抖。
从屏风后走出来,司乐恭敬得尊其一声大人。那人以面具遮住形容,身着玄色华衣,举手投足间优雅不失风度,轻颔首回应司乐。
面具之下,一双眸子,远眺的是何笑离开方向:“司乐,何乐师此曲背离原曲太多,无法担任首席琴师一职,另责他人罢。”
“可……”再无人能有如此得技艺啊,在坐那些半截身子已是入土之人也无法做的比何笑更好。司乐顿了顿,这个人司乐也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只知晓是她得罪的不得的大人物。
不仅司乐清楚,在座的每一个人也都清楚。
司乐顿了一顿,“是,那不知大人属意何人来担任……”
“暂且空着。”男子声线清朗却威严,给人以信服,“在座的众位都是自己人,不必过于遮掩。今日起主上命我接管揽音阁事物,还望众位不吝援手。”
在座加上司音一共八人,齐声道:“是。”
置于揽音阁里的人,以前不过是为了有备无患,现在看来是到用得着他们的时候了。那个男人的深谋远虑,果然还不是他能够比的上的,“主上派下任务的时候,我自会再来。”
男子几步踏会屏风后,众人躬身垂首,许久没有动静。司乐方才走近,屏风后空无一物,男子神不知鬼不觉得消失了一般。
“司乐大人,这……”萧司音平日里与司音关系最是好,顾及得最少,这才几步向前,开口道。
“令牌不会造假。”男子在何笑来揽音阁之前就早早隐匿于屏风之后了,他来时只一句照常进行,一块令牌扔到司音手中,“暂且静观其变罢,主上之命就是圣旨。”
司音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他们八人跟从那位大人已有十几个年数……忠心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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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天色变换,双手依旧在古琴之上来回抚弄。女人的喊声,木门吱嘎的响声,来人的轻拍,何笑毫无知觉,直到来人推开他的古琴何笑才意识到有人。
见了来人,何笑一惊讶,险些跌坐在地上,顺势双膝跪地,开口请安。
黎月把手中食盒放在圆桌上,急急向前扶起何笑,噘嘴洋装一种委屈愤愤的样子,说何笑不曾把她的话放于心上,分明早就已经说过不许拘礼的。
“不是皇后娘娘想的那样。”何笑双腿已麻木得没了知觉,不知在琴桌前坐了多久,黎月也不过一个女子怎么能扶起他,“臣能自己来,不知皇后娘娘寻微臣有何事?娘娘身子贵重,怎能屈尊降贵……”
“别再说了,本宫可不吃这一套哦。”声音听起来依旧显得稚嫩,语毕,脸上挂起一个甜甜的笑,“来寻你秉烛夜谈嘛,我在宫里都没什么人能叨叨几句的。策哥哥连一个嫔妃都没有,月儿很寂寞呢!”带着撒娇的语气。
“……”何笑只能艰难得爬起,坐上身边的矮凳,垂首不语。
“笑笑,今日可是满月。比起八月十五的月色一点都不差呢,去赏月吧!不许推脱!你可是月儿在宫里难得的朋友,策哥哥这么忙也没空陪我……”有些语无伦次得,声音越来越小,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推脱不得,也只能作罢。
黎月一手拉起何笑,也不顾皇后身份,另一只手提起食盒,把何笑往屋外拽。
一路小跑,少女身姿,少女形容,何笑却不能为此出神,换了旁人怕是难以自己。皇后的确有倾城之姿容,再过两年想来定会出落得更是绝色。
亭子,曾经何笑和策澄焕坐过的台阶,他们一步踏过。黎月放下食盒,把何笑按在亭子里的石凳上,何笑只能任其摆布,人在,魂魄在不在就说不清了。
黎月拿出一个青瓷酒壶,拿出白色薄瓷酒杯,满上一杯放到何笑面前:“来!笑笑我们喝酒赏月!和男人一样!”
何笑楞楞得拿起酒杯,黎月已经满上了她的,指甲很长染着的是月季的红,三指擒住酒杯,清脆一声,装上何笑的酒杯。
何笑轻哼浅笑,“我是个男人。”自言自语一般,一口饮尽。何笑多久没有用餐?空腹酒一杯尽,他立刻就觉得胃中似乎有什么在灼烧。
黎月不甘示弱,也拿起酒杯一口饮尽。
一人一杯,一来又一去,很快的,红霞攀上她脸颊,“笑笑,今日的月亮好美,不过没有我家那里的美。那里的月亮……有这么大这么大……”很长的殷红指甲在何笑面前晃了两下,比出一个圆,再晃一下,比出比方才更大的一样圆。
“皇后娘娘别喝了……”何笑还清醒着,方才喝下的也不过第三杯。
“好啊,好啊,月儿不喝,笑笑你喝。嘿嘿。”说着,黎月拿着酒壶的手是不稳,酒却稳稳得倒入何笑的酒杯之中。
一口饮尽。
倒满。
一口饮尽。
倒满。
……
23
晨光熹微,皇帝寝宫。
策澄焕伸手向身边摸去,身侧的半张龙床没有温度,空无一物。没有想象中的能拥入怀里的暖融融的身子。
随即,策澄焕以大字状躺满整个龙床,他是不是该去看看何笑了?还是他终究是无法像对温弥汜一样对他?一下坐起,揉揉额角,就要下床。
“陛下可是醒了?”
“都是王爵了,怎的还日日早起来候着朕?进来吧。”
唯有身着侍从的衣饰改成了王爷的规格,旁的似乎什么都没变,倘若有变了的也难以言喻,“习惯了,不伺候陛下觉着身上各处有虫子咬着一般难受呢。”
策澄焕起身,双手伸直任由阿齐为他套上龙袍,系上衣带,整理衣袂,最后替他梳理如瀑长发,带上金冠。
“笑……笑笑他近日可还好?”
“早朝过后,臣替陛下备下午膳去揽音阁用。”在膳之中加些什么心思,也一如阿齐安排,他和策澄焕之间心境出现偏离,该有的默契不会少。
轻轻颔首,一路无言。
朝堂之上无非一些日常琐碎,独独一件事让策澄焕不得不加以重视。
几个不大的官员上报,说他们下边的县官上报,在地处偏远的农民间最近盛行炼制兵器。日日在铸造,数量却不见多,不知被运去了何方。倘若只有一处是这样的也就罢了,让人着实纳闷的是,有十几处皆是如此。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策澄焕和阿齐出了朝堂,口中论着那件农民过度制造兵器的事,策澄焕让阿齐去查查。此刻一个侍从一路直直得跑到他们跟前,双膝跪地:“陛下万安,胤王万安,冷大人和大人的先生在明正殿外候着,说有事要见陛下。”
阿齐抬手,轻轻挥,示意侍从退下,侍从得意行礼退下。
“何乐师那还未告知,陛下是回明正殿还是前往揽音阁?”
“明正殿。”
“是。”
明正殿。
远远得策澄焕见了两个身影。一人紫色华衣身姿挺拔,稍稍矮一些的素色华衣微微泛棕,如同在满是药烟中置了太久,白色被熏染上了褐色药气一般。
见了来人,冷凌彻躬身行礼,洛清则只静静得看着策澄焕,策澄惜告诉过他温弥汜从不用向策澄焕行礼。
“那日,胤王来寻臣的先生,没有寻得,今日臣特地送先生来。本想前几日就让先生来,只是恰逢先生身子抱恙这才耽误了。”
那日洛清被黑衣人带走,隔了两日洛清才回到冷府,发丝凌乱,嘴唇苍白龟裂。正逢冷凌彻要出门,方要伸手开门的时候就听闻一阵急促的敲门神,打开门,就见到如是样子的洛清,洛清双眼一闭不等冷凌彻伸手接住他就已经瘫软在地。
随即喊人把他带回房里,把了脉,并无大碍,只是脱水严重只怕是三日滴水未进。无论冷凌彻用什么法子,就是弄些稀奇古怪的药物,让洛清奇痒难耐亦或疼痛难忍都无法让他坦白,只好作罢。
这个人就近在咫尺,就在眼前。
策澄焕免了冷凌彻的礼,冷凌彻很识趣得告退,阿齐在随他们两人入了明正殿偏殿命人传膳之后,正向着他们两人,后退,不需看在有门槛的地方抬脚后退,一只手轻握一边木门的把手把门关上。
策澄焕静静得看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容颜,心跳骤然加速,冷冷的凤眸左眼角的泪痣。就静静得看,持续了一会,谁都不曾开口。策澄焕拿起桌上圆形的蓝瓷壶,拿过一个带金边的蓝瓷茶杯,满上方才下人泡的白茶,递给洛清。
“弥祀……”如何开口?问他如何起死回生,如何想到要见他还是有什么可以替他做的?
在某些方面,策澄焕可以说是强迫自己忽略了温弥汜已经是个死人,让自己相信这个人就是他。眼前的人从未告诉过策澄焕,他就是温弥汜,只是一句啊焕又能代表什么。
说辞策澄惜早就备下,要论对温弥汜入骨的模仿,谁又能与洛清比肩?他不问他便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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