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有人在第二天便接了这条烽火令,又不负众望地在第三天将那厮的人头交给了雇主。没错,那人便是南宫笑。齐丰门门主顾问松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将其他三名弟子叫过来质问详情。弟子们怕门主怪罪,便串好了口供,谎称当初在酒肆是旁人先招惹他们的,南宫笑不分是非、只认赏银,实乃江湖上第一大祸害!
顾问松对南宫笑早有耳闻,知他劣迹斑斑,如今听这几个弟子这么一说,对南宫笑更是厌上加恨,下定决心要除了这个祸害。顾问松想这南宫笑名声不小,武艺高强,定要派一个能镇得住他的人,门下左右手皆代自己去忘忧谷拜寿了,剩下能和天光剑抗衡的便只有自己的夺命索和远儿的骤音琵琶。
正犹豫时,顾临远突然急匆匆地走进大堂,在座前抱拳作揖道:“爹,孩儿愿意替您除掉那个祸害,替师兄报仇!”
这下要出大事了!
江湖上流言四起,茶余饭后都在谈论此事,赌坊甚至开起了赌局,押南宫笑和顾临远究竟谁输谁赢,两边的赌银差不多,但还是南宫笑偏多一点。毕竟这顾公子虽说在风云榜上名列前茅,但见过他真容的少之又少,而南宫笑的本事却是有目共睹的。
全福客栈。
“……听他们说那顾临远和你年纪相差无几,不过终日只在齐丰门修炼,未曾与江湖中人交过手,所以几乎没人知道他武功深浅。不过,他的兵器却是十分厉害,兵甲前十里只有骤音并非利器,而是一把乐器。所以啊,若他真找上你还是小心为妙。”陈掌柜望着南宫笑,脸上写满了十分担忧。
“呿,我还真不信一把破琴能弹出什么花来,近来可有烽火令?”
南宫笑叼着一片树叶,坐在桌子上,两条腿踩着长凳,不老实地晃啊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手里的天光剑立在凳子上,剑柄支着他的下巴,陈掌柜总觉得下一刻那把凳子就要被他弄塌了。
“没有!你可让我们省点心吧,少出点风头,找个地方避一避。近日别来全福客栈了,我们店小,装不下您这尊大佛!”
南宫笑呸地一声把树叶吐了出来,翻了个白眼:“我偏不,怎么?陈叔也怕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陈掌柜摇摇头:“怕,当然怕!我可是有妻儿老小的人,哪像你?无牵无挂逍遥自在。”
南宫笑转转眼珠子,若有所思,从桌上跳了下来:“谁说我无牵无挂了,我可是有红颜知己的,哼!”说完十分得瑟地朝陈掌柜挑了挑眉,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走了出去。
“这小子居然还有红颜知己,真是见了鬼了!”待南宫笑转身离开客栈后,陈展柜跟伙计谈起方才南宫笑说的故事,依旧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伙计也不信,摇了摇头小声道:“要我说呀,八成是他瞎掰的!哪家闺女那么不长眼看上这么个活阎王?”
掌柜的摸了摸下巴,点点头:“嗯,说得在理。我看着他长大,还不清楚他的底细?南宫这小子性格乖戾,但骨子里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若他有了意中人,还不得带过来天天在我眼前显摆?”
“就是就是……”
“掌柜的,结账。”说话的是位高大英挺的男子,背上背着个长长的包裹,虽然半蒙着面,不过露出的眉目十分俊俏,想必定是个美男子。
自他住店起陈掌柜便觉得好奇,但全福客栈开了这么多年,他懂得不少道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别问不该问的事情,他接过碎银在账本上画了个圈,笑着伸手道:“客官,您慢走。”
南宫笑又兜兜转转晃了几圈,到了夜深才回到家中。他翻出藏在床底的箱子,掏出钥匙打开了箱子上的锁,整个箱子装满了书信,一封封的写得密密麻麻,信件之间夹着几张画,有的是写意山水,有的是工笔花鸟,山水大气恢弘,花鸟惟妙惟肖。南宫笑沉醉地赏了许久,最后将最上面的一封展开来读,一边读一边嘴角扬起了笑。
只见那信上写着:
“六月廿三,愿与君会于月明星稀之时,从此浪迹天涯,看遍大唐江山美景,品透天下美酒佳肴,待你乏了累了,便择一处远离尘世的世外桃源,我弹琴你舞剑,岂不乐哉?。”
落款人是“黛鸢”。页脚处还勾了一只黛绿色的鸟儿,栖在枝头上栩栩如生,这“黛鸢”便是南宫笑的“红颜知己”。两人因多年的书信来往而结下缘分,虽未曾谋面,却早已互通心意,私定终身。
他本想去寻黛鸢,但她却在信中道她的爹娘并不同意两人的婚事,甚至还想将她许配给别人,所以她叫南宫笑不要去找她,她自会过来寻他,与他私奔。
明日便是廿三,两人约定好的日子,南宫笑的心情很久没如此起伏了,既担心她在途中不安全,又盼着早些能见到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突突地跳,耳目都格外清醒。突然,屋顶上穿来一阵瓦砾摩擦声,虽然那声音轻的如同一只猫爬过,但以他多年的经验,仍分辨得出这是人在走路。
果不其然,屋顶开了一个洞,南宫笑抽出一把轻巧的匕首握在手中,一看见一张人脸出现在洞口,便当即对准了他飞出匕首——居然被闪过去了!南宫笑冲出屋外飞上屋顶,只见那人抱着一把琵琶,立在屋顶上笑着看他,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不认得此人,却认得他的衣服和琵琶,那衣服和那日他杀的那名齐丰门弟子穿的一样,那琵琶……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便是兵甲榜上最为神秘的“骤音”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顾临远?呵!长得倒是一副超凡脱俗的样子,可惜太不自量力了,一把琴能作甚?去阴曹地府弹给真正的阎王爷听罢!南宫笑轻笑几声,举剑齐眉,登时便与他交起手来。
三两回合下来,南宫虽未处在下风,但也没逞着几分好。他算是看错了,顾临远还真有两把刷子。每每剑气扫过他便能敏感地察觉到,侧身一闪轻弄两下琴弦。骤音发出的声音居然能扰人心智,南宫笑一听到琴声便看到至少三个顾临远出现在他面前,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只得像瞎子摸象一般胡乱戳刺,招式也全都乱了章法。
顾临远又躲过一招,滑步退到房檐一角,抚琴弹出一首曲子,琴声犹如万丈激流自天而降,南宫笑被震得头痛欲裂,跪坐于地,剑身随着他颤抖的手而微微颤动。
顾临远止住琴弦,气定神闲笑着说道:“‘三日阎王’果真名不虚传,在下佩服,佩服。”
虽然琴声已停,但回音仍在脑海中回荡,筋骨仿佛都被泡了药酒一般,使不出半点气力。南宫笑眼中看见五个顾临远正在嘲笑他,恨得直咬牙,用尽最后一点内力拿剑撑着身体勉强地站了起来,却因为强行运功吐出一口淤血:“少说风凉话!要杀便杀,小爷不会多吭一声!”
没想到我南宫笑今日竟要葬身于此,黛鸢,明日不能赴约,我们来世再作夫妻罢。南宫笑闭上眼,就等着顾临远给他最后的了结。
“南宫,其实我……”
“咚——咚!咚!咚!”只听得四更声响,顾临远的后半句话被锣声盖了过去。
南宫笑睁开眼,皱了皱眉。子时已过,居然已经到了第二日了,本来约定好的与黛鸢见面的日子,居然要变成自己的忌日,南宫笑脸上故作洒脱,眼眶却已微微泛红。
顾临远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伸出手……南宫笑以为他要掐死自己,被吓得闭上双眼,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黑暗中想象中的手并没有落下,直到感觉手中的天光剑被抽走,南宫笑才重新睁开眼,强撑笑意道:
“怎么?你还怕在你背后刺上一刀不成?顾大侠身手这么好,还担心……唔!”
什么?顾临远居然亲了自己!南宫笑脑子突然变得混乱,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不做二不休,顾临远趁他被亲得晕乎,一手抱着他慢慢地往瓦片上倒,一手探进他上衣,抚上茱萸轻轻揉捏。
“唔唔唔(死断袖!)……”南宫笑含含糊糊地喊道,像落到岸上的鱼一样扑腾着,用力推拒着顾临远的身体。
顾临远抓住他的手,继续认真地吻他,和那张儒雅秀气的脸相反,他的力气大的可怕,南宫笑的手被他紧紧钳住动弹不得。他如捕到鱼的白鹤一般,认准了自己的猎物便牢牢咬住,绝不放松。
唇分之时,顾临远回味般地舔了舔唇,望着南宫笑深情地喊了句:“穆之……”
南宫笑听见这名字一惊,这是他和黛鸢通信时用的名号,从未告诉其他人,顾临远怎么会知道?难道黛鸢被他抓住了?怪不得!怪不得顾临远会知道自己住在哪儿,他定是扣住了黛鸢,从她口中套出了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一想到黛鸢有危险,而自己如今连自身都难保,南宫笑便顾不得什么光明正大的较量了,他记得自己枕下还藏了另一把抹了毒的匕首,是为了防止有人半夜过来寻仇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他咬了咬牙,换上一副笑脸,朝顾临远说道:“顾公子,这夜风吹得我好冷,我若不舒服了,你也得不了爽快不是?不如我们进屋里行那事,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