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积攒的所有不良情绪在孤城说“本座在这里”的时候决堤而出,这几天的委屈、难过、不安都化作鼻腔的酸、眼圈的红。
这是轻隐有生之年里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哭泣,脑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是一味地大哭无法遏制,满脸都是泪水,像是整个肺腔都在燃烧,声音的激烈悲壮整个媚隐阁都能够听到。
孤城静静地拥着轻隐,什么都没说,他知道这时轻隐要的不过是如此这般狠狠地发泄一场。
也不知哭了多久,轻隐的哭声小了,他打着泪嗝,疲倦地昏睡了过去。
今夜再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只是在睡梦中,感觉有人在轻轻擦拭着自己的脸,然后很温柔温柔地亲吻自己沉重得无法睁开的双眼。
☆、所有所求
轻隐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
孤城没有离去,他守在床边处理些奏本琐事,见轻隐醒了,稍稍松了口气。
轻隐呆呆地看着孤城,一脸没回过神的茫然表情
“有哪里难受吗?”孤城开口问。
轻隐缓缓摇头,挣扎着要起来,孤城伸手扶稳他,又叫来了凡姨,帮助轻隐梳洗。
轻隐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他后知后觉中想起了昨晚的一切,他在烦恼,若是孤城问起,自己该如何解释昨晚的狼狈?
可是直到用完了膳食,孤城对此只字不提,若不是轻隐眼睛还尚有酸痛感,他都要怀疑昨晚不过又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或许孤城是在等着他自己开口吧,可是轻隐却是什么也不愿说。
孤城用温热的水将毛巾沾湿,小心地敷在轻隐的眼睛上,原本一双漂亮的眼睛,因为昨晚的大闹肿胀了起来。
轻隐闭着眼任由孤城帮他按摩眼部,其实孤城对于这种事也并不在行,所以也不过是简单地从轻隐内眼角往太阳穴轻轻摩擦着,但轻隐觉得很舒服。
“我想出媚隐阁走走。”这是今天轻隐开口的第一句话。
孤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您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想出去走走,我……还从来没有单独去过什么地方……而且之前雪颜也被允准到媚隐阁来赏景,我偶尔也会想着从这媚隐阁出去……”轻隐闭着眼什么也看不见,这样也好,可以自顾自地把话说出来。
话说完,轻隐眼睛上的毛巾被拿开了,下巴被人捏住抬高,一睁眼就看见孤城近在咫尺的脸,他听见孤城说:“你就是因为这个闹脾气?”
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有没有带质问的意思,反正在轻隐听来都是一样的,有。
轻隐用一种淡然的语气回:“不是。”
孤城盯着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道:“她不会再来这。”然后没等轻隐说话就继续道:“以后想去冥宫走走就去吧,只一样,天黑之前要回来。”
孤城放开了轻隐,又重新将毛巾沾湿,在毛巾靠近轻隐眼部的时候,轻隐突兀地抛出一句:“媚隐阁里只有梨花?”
孤城沉默了两秒,回了一个字:“嗯。”
“是因为冥帝喜欢梨花么?”
孤城没有再说话,脸上的表情谈不上愉悦。
轻隐却视而不见,微微笑了起来:“这么大院落都是洁白的梨花,我已经看厌了,不如……”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孤城就大力将他拉近,唇与唇贴合,熟练地有技巧地给了一个深吻,。
……不如添上点别的颜色,也种上点我喜欢的花?
唇上传来熟悉的触感,熟悉的让轻隐不禁思考的做出了回应,他回吻着孤城,舌尖互相纠缠着。
他不喜欢的话那便不讲了,如果顺从能取悦孤城那就这样做了,反正在他身边这么久了,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不知过去了多久,孤城才放开了被自己吻到呈艳红色的唇,轻隐急促地呼吸,孤城拥着他,轻轻在他耳边说:“既然看厌了,过几日北巡,本座带你去看北冥缠绵不断的大雪,你会喜欢的。”
轻隐闭上眼睛,手心里紧紧攥住孤城的衣角。
不会的,我不会喜欢的。
你陪着雪颜回她娘家看看,我去了又算是什么?
你可以宠我,但你有没有一点……是爱我的?
孤城……
这还是轻隐第一次独自一人闲走于冥宫内,没有人牵引着他,他就在这偌大的宫院中失了方向,但是他一点都不着急。
当一个人的世界向来只围绕着一个人转,他会不敢去想若是没有了这个人自己该会是怎样,可若是真的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让人无法接受吧,不过是寂寞点,空洞点,但至少自己还可以呼吸,还可以思考,还可以……爱自己。
无牵无挂,自由自在。
午后出门的轻隐,等出现在陆瑥染院外时已近傍晚。
陆瑥染开门。在昏暗的光线下轻隐单薄的身姿透着点莫名的虚无感,就好像他站在这里,却觉得呼吸之间他便会消失地无影无踪。
陆瑥染看见轻隐微微一愣,随即对他流露出一抹浅笑,礼貌客套地迎他进来。
轻隐跟着陆瑥染进了内庭。里面有一张石桌,上面布着棋盘。
轻隐在桌前坐下,陆瑥染唤人上茶,又亲自点亮了四周的灯台。微微的灯火一盏盏燃起,像是一片越来越清明的平静。
“真没想到你能独自一人出媚隐阁。”陆瑥染停顿了一会儿, “更没想到你出了媚隐阁会到这儿来,我很荣幸。”
轻隐笑了,带着一点点苦涩,低声语:“你也觉得我不能出那媚隐阁,我是不是应该呆在那儿,哪也不去?”
陆瑥染听了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轻隐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知道,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说给自己罢了。”
陆瑥染伸手去触离自己手边最近的黑色棋子,他问轻隐:“会下棋么?”
轻隐点头,于是陆瑥染边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边说:“那便与我对弈一局,在此期间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开口就是。”
这个人自始至终都像个旁观者,是比当局者更加清醒的存在,所以他清楚轻隐此来,必然不会是朋友之间的会面,而是有什么想要从自己身上得知。
随他要什么,反正对自己而言都不过是打发时间。
轻隐盯着陆瑥染沉思了一会,才将视线落在棋盘上,伸手执白子落下。
“你可知道烛隐?”轻隐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
陆瑥染头都不抬地又下一子,漫不经心地回:“当然。”
“我听说这冥宫中除冥后以外,就数你陪伴冥帝的时间最长,所以就想问问……”
轻隐欲语还休,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问下去。
可没等轻隐思考出个结果,陆瑥染就直接开口了:“冥宫中的人都知道他,如果你除外,那只能说明你不应该知道这些,我也就没有必要冒险多说什么。”
轻隐落子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不知该做出点什么反应的时候,陆瑥染又笑着说道:“如果这盘棋你赢了,这险我便为你冒了。”
手上的棋子一下子有了重量。
天完全黑了,两人对弈,棋子越下越多,占据大半个棋盘了。轻隐的棋术虽是孤城找专人教的,但平日并不怎么深究,所以下到后面越发吃力起来,每一步都要斟酌良久,反倒是陆瑥染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
最后轻隐停手不下了,因为也没有再下下去的必要了,结果显而易见,自己输了。
瑥染也没有介意,茶凉了他唤人过来换茶。
轻隐坐在原处,即便是输了他也没打算离去,他从刚才下人离去时陆瑥染交代他们不用再过来了的举动中,心存了几分侥幸,希望陆瑥染还愿意给予他点信息。他在等陆瑥染开口,尽管他也不清楚自己哪来的这个自信。
轻隐就这样与陆瑥染僵持着,直到陆瑥染说:“这就是你做的选择?知道的太多也许真的会让那些看上去美好的东西破碎。”
“若是不知道,那些东西难道就不会碎?”轻隐的声音放得极轻极轻,却异常坚定。
陆瑥染闻言轻笑出声,悠悠然拿起茶杯,啜一小口茶,道:“对于烛隐,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我和冥后来冥宫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这里了,所以我们未曾真正见过他。”
陆瑥染看了轻隐两眼,淡笑着问:“烛隐是冥帝爱的人,这一点你可知道?”
轻隐点头,不语。
“烛隐虽不在这冥宫之中了,可这里处处还残留的与他相关又毫无关系的东西。”
若是话讲到这里也就足够了,但还是忍不住继续听下去,听那些自己不曾发觉过的事实。
陆瑥染说:“我们的冥帝从来不曾真正独宠过谁,这冥宫中的美人与其说是冥帝的情儿,倒不如说是冥宫的装饰物,是随时随地都可以替换的东西。当然冥帝对你和对我们不同,或许你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毕竟只有你被准许穿正红色的衣衫,有资格穿上冥帝爱人喜欢的颜色。”
陆瑥染还说:“这冥宫中的美人被冥帝收入宫,都是因为冥帝看中了他的某一处特征,我们都很清楚,这处特征便是和冥帝的爱人有几分相似,虽说是远远不及,但冥帝还是愿意将我们留在身边,你说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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