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曾向那荆楚儿做了保证……”
“楚儿?”
顾梦一尘略惊,不知荆楚儿何时见过这树仙,以为他胡言乱语罢了。
“她曾拿了你的香囊求我解疑,你们前世无缘,今世却要千方百计在一起。我曾向她保证,你们的姻缘虽有坎坷,却仍是互相的本命,如今……”
“如今什么?”
“如今倒是情缘愈发变浅,只恐怕你……”
人参大师唉声叹气,万般可怜荆楚儿那丫头。瞧见林萧楚,早已明白他为荆楚儿转世。他曾为荆楚儿算命,称她来世为男子,缘聚斑斓情。如今倒是姻缘红线染血发黑,与同为染血的顾梦一尘怕是相克,多有不详。
“楚儿,你先下去!”
林萧楚牵着黑风和赤焰默默退去,定是要速速逃离,如今的顾梦一尘令他骨寒毛竖。妖宫谣传师傅狠毒,他本不信,如今倒是证实了。
大师先是叹气,他虽通晓阴阳未来,却也是天机不可泄露。他垂头掐指一算,突然仰天大笑,仿佛一瞬看破红尘,所有尘事全部放下,似是无悔。
顾梦一尘见他大笑不止,早已动了杀机,如今他已怒发冲冠,手背鳞片全部张开。
“只怕什么,为何不敢细说?”
“将死之人罢了,有何不敢!”
“哦~大师修为甚佳,定当长命千岁,怎得说出这般丧气的话来!”
大师嗤笑,怒视一尘。
“顾梦一尘,你杀人无数、手段毒辣,在树仙面前竟开杀戒。如今你的姻缘红线愈发变黑,你今世寿命千岁,却永远无法得到你所爱之人……”
“你说什么?”
顾梦一尘躁怒,太阳穴青筋暴起,皮肤愈发惨白,嘴唇变得青紫,皮肤似死尸泛白,杀气尽显。
“唯有死,唯有死前才能得以与爱人缘聚,你将永世处在失去所爱的悲痛中……”
“闭嘴!”
顾梦一尘怒斥,早已抑制不住躁动的鲜血。
“害人终害己,你为了一己私欲竟置万生于水火,报应使然……”
人参大师吐出一口鲜血,却依旧仰天大笑。顾梦一尘将遍布蛇鳞的手刺进他的心脏,鲜血将顾梦一尘黑紫的蛇鳞染红。
“哼,你为何不躲?”
“我命中注定会被你所杀,不过你终是无法改变命运,你永远得不到他,唯有死前得以缘聚,这是命……”
顾梦一尘脸上蛇鳞蔓延,将人参大师打飞在姻缘树上,取下腰间的弯月匕首朝着他的心口一剜,灼血喷溅。
“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顾梦一尘妄加指点!”
大师已经奄奄一息,白花花的胡子被嘴角流下的鲜血染红,大师心善傲骨,纵死不肯向顾梦一尘求饶。他用尽力气端庄盘坐于姻缘树下,姻缘树的水滴形叶片染血变红,簌簌下落。他瞧见顾梦一尘的斑斓丝线越发变黑,果真应验了心中所想。他瞧了一侧,安心靠在了姻缘树上。
“顾梦一尘,报应应验,你已全盘皆输!”
顾梦一尘仰天大笑,浑身死尸惨白,发丝却骤然变红,如染血白绫。他的眼白被地狱鬼文腐蚀发黑,嘴唇发黑发紫,双手遍布锋利坚硬的蛇鳞,指甲变为狼牙尖爪,蛇牙锋利如钩。
“我输了?哈哈哈……我顾梦一尘今世不会输给任何人,你这等蝼蚁之辈知道什么!”
“你顾梦一尘的确能赢了天下,却终是失了所爱,失了自己!”
顾梦一尘冷笑,却瞧见大师的手指朝侧方一指,然后双手落于膝盖上静坐。顾梦一尘用沾满鲜血的手捋了捋赤红如血的长发,朝外微微一瞥,却瞧见了林萧楚瞠目结舌地站在不远处,他面露愁容与哀怨,两行血泪泉涌而出。
细雨蒙蒙,空气之中弥散着血腥。天空灰蒙,南边乌云压阵,大雨前兆。悲哀笼罩于空,更添暗淡。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楚儿!”
大师朝着林萧楚大喊,林萧楚拭去脸上的血泪,全然不顾顾梦一尘,在大师身边下跪蹲下。
“好孩子,乘风破浪……去远航……”
林萧楚的记忆涌动,脖子上的球形美玉发出暗浊红光。他的耳根火辣辣地疼,有声音在他耳边萦绕回旋。他血泪拂面,猩红之眼的暗浊红光如血,渗入他的心,勾起回忆点点。忆起前世些许,和大师巧遇,畅谈于红色书屋,不忍大师这般凄惨地死去。
“坎坷……又何妨……”
林萧楚哽咽凝噎,随口说出本不熟识的诗句。大师微微一笑,笑容定格在他的脸上。微风拂过他的面庞,夕阳昏黄,添上一抹安详。
☆、怜冰泪
乌云压阵、遮天蔽日,渐渐风潇雨晦,果真大雨倾盆。
冰雨如泪,和着暮色,更添悲哀。林萧楚背对顾梦一尘,雨珠顺着湿润黏连的一缕缕发丝落下。他全身湿透,苦涩冷雨冰凉刺心,不由得瑟瑟发抖。师傅杀人,令徒儿寒心,愈发失意,黯然销魂。
林萧楚忆起前世些许,可惜记忆不完整,断断续续。荆楚儿转世投胎,头颅随着林萧楚一起出生,些许头发化作猩红色的球形美玉随林萧楚流落人间。这猩红之眼中藏匿了荆楚儿的些许记忆,如今倒是颇为分明了。
暴雨急下,将妖界的泥土融化,血月赤蝶的尸体被暴虐的雨珠霹雳猛打,硬生生砸入细润的泥土中,瞬间被吞没。埋葬于细润泥土,入土为安,倒也干净。
林萧楚低头不语,血泪被雨水冲淡却源源不断流出。赤焰哀嚎,知暮雨凄冷,以身遮挡他。赤焰忠诚,知林萧楚为主人转世,不论男女,定当永生相随、不离不弃。
顾梦一尘赤发赫然褪色,被徒儿见到他这般狰狞面貌和杀人场景,心如刀绞。林萧楚向来谨言慎行,如今却似是对一尘寒了心,瞧着他的背影,只觉陌生。林萧楚似乎忆起前世种种,点点记忆依稀。如今的他,究竟是徒儿林萧楚,还是爱人荆楚儿?
以冢葬之术埋葬大师的遗骨,葬于仙庙附近的仙林里。林萧楚捧了一抔仙树落叶,洒在冢前,算是饯别。
“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顾梦一尘全身濡湿,华服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削瘦的身子顿时显现出来,大有病态之感。他眼神吐露哀怨,心中之感无法言喻。
“师傅为何要平白杀了人?”
顾梦一尘闭目,似是苦涩雨水落入眼中,令他的眼圈微红。
“你可曾忆起什么?”
“我只忆起,似乎很久以前曾与大师畅谈,知其为人和善。”
林萧楚在责怪顾梦一尘,他怪一尘狠下杀手滥杀无辜,怪一尘磨灭了师傅的温柔清高形象。顾梦一尘半垂着眼皮,表情苦涩,他微微苦笑,眼睛微微湿润,泛起点点银光。
“你可曾忆起我?”
林萧楚依旧背对他,冰冷决绝,不作回答。一尘无动容,嘴角却扬起发疯似的邪笑。雨声淅淅沥沥,渐猛渐息,阴晴不定。潮湿苦涩的冷雨不解哀伤之意,砸入泥土,溅起如脂泥沙,渍污鞋袜。林萧楚舌挢不下,见师父额戚心痛、哀不自伤。师傅竟在流泪,不是冷雨而是冰泪。这泪凝结悔恨哀怨,却又似万般痴情。师傅流泪,令徒儿心生怜意,渐渐心软,养痈畜疽。
顾梦一尘将林萧楚扯到怀里,林萧楚惊慌失措。脚下打滑,一头撞在他的胸膛。他冰冷惨白如尸的双手捧着林萧楚的脸颊,如冰泪水滴落在林萧楚脸上,他本想凝神片刻,却不由得哽咽起来。
“如果我要你,你会应允吗?”
“什么……”
顾梦一尘声音沙哑,瘦削的身子被冷雨侵蚀着,瑟瑟发抖。林萧楚从未发觉师傅这般清瘦,抚着他的双手冰冷发抖,清泪如冰。
“楚儿,你可知你的前世是我此生最爱,我苦等你三十余年,却被那人参精诅咒永生无法得到你,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恨吗!”
“师傅……”
林萧楚瞬间呆傻,竟误以为自己听错,手足无措。
“可师傅为何要杀人?”
“我顾梦一尘绝非善类,这世间只要得了楚儿,天下人死绝又与我何干?”
林萧楚试图挣脱师傅的手,师父却不放手,反倒用强有力的胳膊将他搂在怀中。
“若是师傅要你,你可会应允?”
“师傅莫要胡说,徒儿……”
缘续斑斓,一吻定情。师傅的面庞冰冷,虽是相吻,却感受不到师傅的气息与温度。蛇是冷的,雨是冷的,林萧楚却只觉心中暖意横生。师傅绝美,林萧楚早已动了心思,如今这般相吻,他虽绝惊愕,却也任由一尘的薄唇封口。师父的吻令他无法抗拒,又似不想抗拒。一吻定斑斓,缘分使然,顿时面红耳热。
暮雨冰冷,冷风透过湿漉漉的华服,更显刺骨。顾梦一尘为规划晋江行宫已多日未眠,本就虚弱,竟害了风寒咳嗽起来。阴雨苦涩,他的眼睛曾被夜妖的毒针雨所伤,妖医说一尘此生不能流泪,如今倒是应验了医者的劝说,果真灼痛难忍,眼角的皮肤竟开始溃烂。
师徒二人不得不留宿在了一家客栈,和蜘蛛部落仅隔一条河,与纤尘的王府不过两条街。今日师徒二人颇为狼狈,一尘甚是好面子,自是不能如此邋遢地登门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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