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还是进殿里来,躲在羽帘之后多有不便!”
纤巧的玉手拨开羽帘,点缀在羽帘上的碧玺花互相碰撞,清脆窸窣。无尘嘴角略过一抹得意,剑眉微挑,妖孽万分。纤尘心高气傲,如今却一脸无奈,似是委曲求全,全然不像语梦台那次公然冷眼怒视无尘。
“臣弟拜见王兄,王兄万岁万福。”
纤尘慢慢跪蹲下去,等待无尘免礼平身,他洁癖甚重,膝盖迟迟不落地。无尘却拈起茶盏,不紧不慢啜饮一口,纤尘立不住脚,终于双膝跪地。
“三弟请起,赐座!”
纤尘气不打一处来,早已怒气冲冠。他跪坐在琉星身边,二人不自觉对视,四目相对又速速逃离。
“妖王亲临寒舍,罪臣有失远迎,还请大王见谅!”
“无妨,本王最近也是得了清闲,想起许久不见琉星大人便前来叨扰,大人莫怪!”
“不敢不敢!”
墙角散发着阵阵地狱邪气,这邪气甚重,不易察觉,连一向敏锐的一尘都险些被蒙混过去。无尘的警觉性远远不及一尘,却万般觉得那邪气充满恨意与地狱般的凄冷,那主人定不是什么善类。
无尘端坐于七彩狐狸毯,却赫然听见偏殿有鞋底蹭地的摩擦声,持续片刻停下,三人凝神,本是寂静,却听见骤然的“咣当”一声。定是那夕赤的女鬼,虽躲在偏殿,阴邪之气却挥斥不散。
琉星与纤尘哑口无言,一时呆滞,说不出话来。
“是何声音?”
“臣弟去瞧瞧……”
纤尘遮面,细碎步伐踱去偏殿。三爷心思颇重,颇能伪装,步子细碎沉稳,倒真瞧不出异样来。
琉星和无尘余光目送纤尘,见他撩开帘子走进偏殿,二人的神情霎时阴鸷起来。
“可从总管那里打探到什么?”
“总管大人说楚后的转世女婴已死,女婴入死灵湖水葬,要经过九九八十一年才可再轮回,如今还要等上六十多年!”
无尘愁眉不展,深邃的眼神立即黯淡了下来,眼皮有气无力地垂下,似是失望到心寒。
“可是臣却觉得有蹊跷……”
听到此话,无尘心境大逆转,即刻扯住琉星的袖子,不小心打翻了一杯七彩螺旋茶,茶水渍污了琉星银白的衣袖和素白银灰边的寝衣。
“臣的养子斑斓萧楚和楚后面貌如出一辙,如今就在星雨堂……”
琉星和无尘似有秘密,纤尘此刻在偏殿瞧见那女鬼的额头抵在墙壁上,一抹黑色污血顺着墙壁流下,粘稠到几近干涸,似是从半米开外直接栽倒过去,怪不得发出沉闷的咣当一声。瞧了那夕赤的女鬼似是在偷听琉星和无尘讲话,懒得理会她。纤尘闻到一股淡淡尸臭,只觉污秽,即刻用袖子捂住口鼻,退回大堂。
撩开羽帘,瞧见琉星和无尘双双身影动摇,颇为疑虑,细瞧桌上打翻了一杯茶,茶水肆无忌惮地顺着边边角角流下,渍污琉星的袖子和狐狸皮的地毯。纤尘的丹凤眼微挑,速速扫视一下便收回眼神,若无其事地走到琉星身边坐下,拿了帕子擦拭四角雕花的桌子。
“是何动静?”
“不过是个孩子调皮罢了,已被我教训了!”
纤尘谎称,琉星自然知晓。狐狸狗是妖宫明令禁止的游戏,实在不便告知无尘。
“王兄此番前来,想必不止为了叙旧吧!”
“自然,此番是想加封琉星大人为礼居礼官,掌管行宫规划事宜!”
纤尘即刻瞪大了眼,露出大大的眼白,浅紫色的眸子四下游走着。
“王兄偏心,怎得二爷不愿做的事都推给星爷!”
纤尘想起妖宫行宫甚多,晋江行宫算是最小的一个可也是规模宏伟,如若真的规划起来也实则不易。一尘脑袋灵光又颇具艺术天分,连他都要头疼上几个月,琉星这榆木脑袋怎能担此重任。
“挂名的职分罢了,三弟何必较真!”
琉星轻扯纤尘的袖子,示意他少说两句。加封自然是好事,尤其是对于他这个才出狱不久的罪臣,眼下若要令蜘蛛部落站得住脚,自是少不得妖王的恩惠。
“臣七彩琉星谢主隆恩!”
夏季暑热,忽然刮起一阵清凉的风,拂过三人的面庞,熏风解愠,冷却了他们灼烫的神经。已是正午,鸣蝉开始聒噪,比翼灵鸟飞翔于空,斑斓蝴蝶缘聚斑斓。仙都流水人家,一派祥和,连风都是清香的。
无尘要在蜘蛛部落散步怡情,琉星和纤尘陪同闲聊,眼见一个岔路斜坡,走下斜坡的六六三十六级台阶便是星雨堂,林萧楚此刻正酣睡在星雨堂中。
无尘顺着阶梯俯瞰,老远瞧见蜘蛛宝顶的星雨堂,青玉匾额两边雕刻莲花宝瓶吉祥纹,中央雕刻“星雨堂”三字,四周竹林环绕,竹香清雅,倒像极了他为楚后建造的清幽馆。听闻琉星说他的养子面貌和楚后面貌如出一辙,如今就在这星雨堂中,定是要过去一探究竟的。
“王兄……”
纤尘叫住无尘,不想他走下台阶。他和琉星对一尘有愧,只想保住林萧楚不被妖王所知,否则难免再次酿成悲剧。
“暑热难耐,王兄还是到凉亭中歇歇脚吧!”
察觉出纤尘刻意阻拦他,嘴角露出一抹阴笑,朝着纤尘使了个眼色,又瞧了一眼琉星,似是叫纤尘支走琉星。纤尘会意,虽是不满,却也无可奈何。踱着碎步走到琉星身边,轻轻推搡琉星。
“星爷,小爷有些不放心那夕赤的女鬼,你还是去瞧瞧,总觉得王兄颇在意!”
“也好,狐狸狗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游戏,我还是速速把那女鬼搬离星辰殿!”
“星爷慢走,我来陪王兄散心!”
暑热难耐,凉意全无。热空气鼓噪,娇嫩的花瓣被热腾腾的空气蒸干。无尘果真阴鸷毒辣,一抹邪笑令人心生寒意。
“不知王兄支走星爷所为何事!”
“有些事你我兄弟和琉星皆心知肚明!血祭楚后之灵可得万年永生,你和琉星潜入妖寒宫杀了楚后换了我万年不老不死,不知可曾透露给他人?”
“王兄说的臣弟一头雾水,不知所然呢……”
纤尘遮面浅笑,似是打趣,又似撒娇,这是他的惯用伎俩。
无尘的及膝黑发随风飞舞,一缕青丝拂过嘴角,更添妖娆。他嘴角轻扬,似是笃定自若,真叫纤尘心里一阵忐忑、惶恐不安。
“三弟可知那斑斓琉月还存活于世?”
“琉月?”
纤尘声音骤然尖锐,即刻惊恐失色。只见洁癖甚重的纤尘顿时双膝跪地,素白衣服沾灰,及膝的银发凌乱在白玉砖地上。他摧心剖肝、惴惴不安、惊恐万状,纤细的玉手扯着无尘的黑色裙角乞怜。
“王兄为何要留那斑斓琉月一命,他勾结魔界谋反,定当要千刀万剐才是!”
纤尘几近声嘶力竭,瞧着无尘的眼神颇为哀怨,惹人心怜。
“若将斑斓琉月千刀万剐,怎得能让三弟认清谁才是和你一条船上的人!”
无尘冰冷的指节抬起纤尘的下巴,瞧着纤尘双目颦蹙、凄然泪下,竟闪过一丝快感。
“本王知晓三弟曾与斑斓琉月情义深重,与七彩琉星假意斑斓缱绻不过是为了助斑斓琉月早日当上族长……”
“臣弟如今是真心要留在星爷身边……”
“真心?”无尘冷哼,剑眉冷挑,怒目怒视,“三弟一向聪慧,眼见斑斓琉月倒台便欣然投靠七彩琉星,这真心是否不纯?”
“王兄……”
“三弟果真是机敏,扯下羽族小姐的手臂,辛苦恣睢做了出戏给琉星,笼络其心后便伺机将其暗杀。可斑斓琉月勾结魔界未果便立即向本王出首,似是要早早致其余死地,三弟聪慧过人,见风使舵之势令本王望尘莫及!”
无尘倒是不紧不慢,一字一顿,磁性得声音似电流一般在纤尘的大脑里打转,字字剜心。纤尘气息不足,大口喘气,他呼天叩地,紧紧搂住无尘的双腿,泣涕如雨、透骨酸心。
“王兄……臣弟愿做良禽择佳木而栖,但求王兄不要告知星爷,臣弟定为王兄肝脑涂地!”
“那你且告诉本王,是否是三弟向孝娴淑太后透露了血祭楚后之事?”
“臣弟……臣弟也是不得已为之……”
无尘从未见过纤尘这般狼狈,瞧见纤尘身子纤瘦、病态丛生,竟也有一丝心怜。他扶起纤尘,嘴角轻扬,笑里藏刀。
“无妨,三弟自有三弟的难处!”
纤尘受了惊吓,早已没了力气,腿脚酸软、站不住脚,被无尘搂在怀里。同是蛇妖,这个男人却更加冰冷,寒入人心。
“为兄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能倚仗顾梦一尘的,本王全都能给你,眼下要做些什么,不必本王提醒三弟!”
无尘捧着纤尘的脸颊,纤尘呼吸过度,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似是哮喘发作,痛苦难忍。他从怀中取出浸了灵药的帕子捂住口鼻,用尽力气指着六六三十六级台阶下的星雨堂。
无尘拭去纤尘脸上的泪水,见他这般识时务,嘴上露出一抹得意,即刻朝着星雨堂走去!
☆、孽缘生
梦如水,绵缠流,如若有缘,还能再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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