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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瞬华 完结+番外 (禅狐)


严泓之淡扫他一眼,撇开脸不说话,像是有些无奈。
「你讲话啊你。」
「既然你心里已有成见,我亦无话可说。」
「你……」
「这是我做事的方式。问是白问的,无论有什麽样的敌人,来多少都杀掉就好。」严泓之眼尾看向秋灿,淡然说道:「不来找我的就没事,找上门来的一律该死,你不认为这是他们活该?」
秋灿被那一眼震慑,这人是否城府太深,太狠绝果断?有时他觉得严泓之很单纯,有时又觉得复杂,可能每个人都同时有这些面貌,只是严泓之特别极端。
「要是严桦阻碍你,违背你,你会杀他麽?」秋灿不由得握起拳头。
「怎麽可能。我对他,你不是不晓得。」
「也许那时你没发现到自己抹煞了最珍惜你的人。」秋灿压抑恐惧,双手微微颤抖。「等失去才知道自己做得太绝也不一定,是不是?」
「你果然不信我。」严泓之转身面向秋灿,叹道:「是白梧习讲的?你受他挑拨了。」
秋灿知道这也是种可能性,但严泓之如此坚决否认,看来白梧习是想找机会逃跑才说那些话,毕竟扰乱军心为上。只是因而误解严泓之,秋灿觉得过意不去,又讲不出道歉的话,於是低头关心道:「新郎倌怎麽不洞房,跑到这儿?」
「洞房?哈哈哈,喜房挤满了宾客。我听见你有危险就赶来了。」
「听见我有危险?」秋灿疑惑道:「他们不是以为我跟白总管也闹洞房的麽。」
「我的五感特别好,你有什麽动静,只要不是离太远我都能晓得,加上你把那间房的窗都打烂了,宾客又夸你轻功好,我还能不听见?」
秋灿胸口闷热,尴尬羞窘,他没想到洞房花烛夜这人还能分神关心自己,有些悲哀又有点高兴,但他已经决定不再纠缠,将衣襟袖摆整理好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说:「请城主回喜房吧。宾客们我会把他们带走。」
严泓之拉住秋灿手腕说:「用走的太慢。」
讲完就搂住秋灿的腰施展轻功,亭台楼阁皆从足下掠过,没一会儿就回到喜房,秋灿逃避似的挣开严泓之臂弯,一股脑儿钻到喜房把宾客请出来,为了引走他们,秋灿提议比试酒量,想了些游戏绊住他们,让新人能安度春宵。
秋灿不怕白梧习这晚再回头找麻烦,疗伤都来不及了。而他则为了成全自己喜欢的人,喝酒陪笑,耍耍刀枪剑法,跳跳扇子舞,快天亮才让少年们搀回房里休息。
苦中作乐对他是再熟练不过的事情,只是这一夜的酒无论它多香多醇,入喉都是苦涩难耐的,这滋味他想这辈子忘不了,也不会想再尝了。
他知道严泓之确实需要成家,所以他拼命逞强,为了一个老是勉强自己的人努力,他想这是活该,自找罪受,严桦想必也是如此吧。
天亮不久,严泓之门也不敲就匆匆开门进来,秋灿本能坐起来,见严泓之绕过屏风走来喊他:「严桦,快帮我。」
「啊?」
「今日须还席,帮我梳整准备。」
「白总管呢?」
「昨晚打跑了。」严泓之说得轻松,秋灿闻言清醒,一脸古怪的瞅着严泓之说:「哪有你这麽讲话的。」
说罢,秋灿起身要替严泓之梳理长发,洞房隔日得宴请新媳妇的父母和重要亲戚,许荷双亲早亡是由伯父养大,但礼数不能免,他拿起细齿梳让严泓之坐到镜台前,鼻子嗅到的是许荷身上的胭脂味儿。
秋灿表面镇定,严泓之从镜里观察他的模样,他抬眼问:「看什麽?」
「这房里就你好看,自然看你。」
「哼。」
秋灿根本笑不出来,他怨自己蠢,为什麽不乾脆把新郎抢了。他是打不过严泓之,可是他想严泓之并没有这般严防自己,下药迷晕偷走总成吧?
这念头反反覆覆折磨秋灿几天几夜,他终究没勇气,严泓之若肯走,早就跟他走,而不是开开心心娶妻。
「我让那两个小的过来帮你。」秋灿把梳子搁下,转身要找少年们来帮忙,严泓之拉住他的手挽留道:「我只要你帮。」
「他们很能干。我好困。」
「没人的手比你灵巧。」
「是啊,因为我是偷盗能手嘛。」
「我不是这意思。」
「严泓之你够了没有?」秋灿回头睨人,他不想和严泓之计较这种事,因为一旦计较,他会觉得自己毫无余力振作。
但是看到严泓之一脸无奈为难,秋灿不由得心软,回头拿梳子慢慢梳拢严泓之的长发,仔细替人挽好发髻,挑拣簪子、更衣。
严泓之满意的照镜打量,回头让秋灿先补眠,其余的事交给别人去办,秋灿懒得多理他就迳自脱掉鞋子上床,长发散落,头也不靠枕。
「睡相太差。」严泓之看了折回头,把秋灿扶正睡姿,让人头枕好枕头,秋灿沾床就睡死一般没反应,他就这麽静静凝视秋灿良久,抹平秋灿眉心的皱折,压下心里欲念,仅是探出指腹轻轻抚摸秋灿下唇。
「唔。」秋灿模糊哼着,严泓之回过神帮人盖好被子才走,离开前吩咐护卫守在秋灿房门口,不是怕白梧习回来报仇,而是怕秋灿不见。


第7章 柒
睡了一觉,秋灿脑袋清醒不少,想通许多事。他忽然觉得严泓之让自己扮严桦,可能只是想引出像白梧习这类的人。
他对龙霜莲认识不深,只知道是上乘药材,许多金贵的药物都拿它作药引,也许它不像传说中那麽神奇,但无疑是珍稀药材。
他想严泓之对严桦是不是也是如此。一开始是利用,後来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沾多了有了点感情,就哄着、骗着,而对待他会如此温柔,大概是觉得弃之可惜吧。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想到这儿,秋灿赖在床铺间,身上力气好像被抽离泰半。後来才被喊醒,下人替他更衣,他自己梳理发髻,堆起待客的笑颜到宴席上露脸。
在那儿,他看到许荷依然清丽可人,面色红润又多了点之前没有的羞涩,她替严泓之挟菜,严泓之也为她挟菜,夫妻俩相敬如宾,羡煞旁人。
秋灿偏头朝後方随侍的少年交代几句,就向同桌的宾客致歉,少年代为解释:「二当家身体不太舒服,先回房歇息,希望没扫了诸位的兴。」
众人看秋灿垮着肩有些摇摇晃晃往外走,脸色并不好看,确实像抱恙在身,只有严泓之大概料到是怎麽回事。
严泓之让人去跟在秋灿身边照料,宴席结束後才来到秋灿住处,途中驻守的护卫比前一晚多了许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条道是通往城主那儿,他来到门口问守着的少年:「找大夫看了没有?」
少年答道:「大夫刚走,说是前一夜暴饮暴食,又情绪起伏过大影响,但无大碍,开了几帖养生药帖让厨子一块儿料理膳食,静养几日就好。」
「嗯。你们去忙,这里有我就好。」严泓之推门而入,来到床边关切道:「还很不舒服?」
棉被里没回音,严泓之又唤:「严桦。」
半晌,他改口轻喊:「秋灿。」
本以为秋灿会开心得坐起来,那团棉被仍无反应,严泓之这才想到方才就没感觉到秋灿的气息,倏地掀开棉被,里头裹的是好几个枕头和衣物,他愤而起身往外走,下令所有人找出「严桦」来。
严泓之察觉自己心思乱了,只是一颗棋子不见就不住慌了方寸,他忽然想起一个地方是白梧习可能告诉秋灿,而秋灿可能会去的,於是只身一人前往望月川畔的寺庙。
寺庙临川倚山,东、西侧山坡有许多先人坟塚,无主孤魂则另外供到地方上的义庄,庙里有个年约五十的老庙柱和两名弟子。
老庙柱和大弟子到邻村办法会,留守的是小弟子,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认得严泓之,一看到人就客气询问:「施主今日是拜佛,还是来给令弟上香?」
严泓之当初把严桦骨灰寄放在这间庙里,不经他人之手,只有庙里三人知情。庙柱曾是江湖人,受过龙霜城恩惠,帮严泓之安顿亡故的严桦还算小事,两名弟子也知道要保守秘密,这会儿小弟子见到严泓之才脱口问起。
严泓之没什麽表示,只问:「这两天有没有面生的男子来过?」
小弟子没见过严桦,自然不清楚严泓之问这做什麽,照实回答:「陌生的男子是没有,这两天来的都是女众。」
「确定没有?」严泓之心想以秋灿的能耐,说不定男扮女装混进来,但小弟子依然说没有,他不禁感到纳闷,本想回头再找,又觉得既然来了一趟,看过严桦再走也好,就请人带路。
那是西面山坡上的一座墓碑,两旁有树荫,附近也有整齐成列的坟墓,看起来并不起眼,上头确实刻有严桦的名字,却完全看不出会是龙霜城二当家该有的气派。
严泓之站在坡上良久,小弟子留他一人,迳自回寺里做事,他望着灰白墓碑喃道:「我已经没有你,不能再没有他。你若怨我,将来九泉之下,我的血肉魂魄都归你……严桦,我真心待过你。」
不知待了多久严泓之才挪动脚步离开,他下山坡不久,不远的灌木丛就出现细微骚动,现身的是秋灿。其实他一开始并没跑出龙霜城,而是藏起自身气息诱导严泓之,让人以为他已经不在城中,再尾随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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