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生生摊手道:「那就当我吃坏东西吐一吐好了。」
「不过。」徐染也难得压低声量,发出疑问说:「跟你有误会的那人是不是很久没洗澡了。味道太重。」
刘生生睁大眼心说:「那味道就是因为我看到的东西啊!」
玄城那帮人有的是耐心,等刘生生收拾好情绪,赵公子朝刘生生投以微笑喊道:「你真是刘生生?」
刘生生拍胸表示:「货真价实。你们要找的刘生生是个男的,不是女扮男装,就是个男的。谁要不信可以跟我去借个房间还是茅厕,我让你们看证据。」
纪星鹤听他讲得那麽愤慨无奈,连「证据」都要掏出来验实,掩嘴清嗓假装没她的事,虽然她来自另一个时空,但有些场面还是会尴尬。
至於徐染作为一个见证者,他双手抱胸直挺挺的站在那儿,就真的只是在「见证」而已,未发一语。
「所以说媒一事只是个误会吧,也可能你们找的是别人也不一定。」
「刘生生只有一个。这我很肯定。」那位赵公子苦笑,垂首叹气。「只是原来是个男子,可惜……」
「听起来你好像认识我?」刘生生往前站出一步,重新打量对方。
对方苦笑了下说:「我是赵熙年啊。你还跟以前一样,每回见我不是头晕就是想吐,老是四处躲我。以前我还得拿很多好吃的讨好你才肯跟我玩儿。」
经对方一提起,刘生生就有那麽点儿印象了。但那还是他四、五岁,连字都写不好的时期,太久远了。
「好像是有这麽一个人。」
「当时你最爱吃的就是我家厨娘做的炸年糕了。」
「你是年糕!」刘生生想起来了,凭着对食物的记忆,方才的不舒服全都抛诸脑後,他跑上前看着赵熙年笑道:「没想到你长这麽大啦。」
赵熙年点头说:「我还大你四岁呢。」
「哈哈,太有趣了。原来是你,我一直没能想起来啊。不过怎麽忽然想不开要成家?」
「说来话长。一来也是我们小时候有过约定,就找了媒人来看情况,要是我印象里的刘生生尚未婚配,希望能成好事。却不料你是个……」赵熙年说到这里伸手摸到刘生生胸前,几近平滑的蹭了蹭,仅感觉到男性锻链过的体魄,完全不是女子那种柔软的触感。
刘生生垮下脸把赵熙年的手抓开,好气又好笑的轻斥:「万一我要是女的你就被我身後的保长捉去衙门了。这是非礼。」
「万一你是女的我就负责将你娶了呀。」
「我呿。」刘生生转身跟徐染说:「没事啦,误会一场。这是我童年玩伴,小年糕。」
赵熙年赧颜嘀咕:「别这样介绍我啊。」
刘生生接着介绍道:「那边的小妹是我朋友,纪星鹤。这位是我们这一带最讨厌鬼神之说的保长,徐染。」
讲到这里,刘生生关切道:「我这事不会耽搁你吧?徐染。」
徐染绷着一张脸回答:「还好。接着没我的事,我要先走。」
「原来你是路过啊?」刘生生看到徐染瞟他,转身要离开,他想到方才若不是徐染在,自己保不准会出事,连忙又开口挽留:「开玩笑的,难得你也在就一起上馆子吃点好吃的怎样?星鹤你来不来?」
星鹤是个贪吃鬼,一听有好吃的立刻点头应道:「当然去。」
刘生生也不管徐染答应了没有,攀过去勾肩搭背的想把人给留下来,他可不想单独和赵熙年相处,免得出糗。赵熙年想把那几名女子遣回,但她们都不肯答应,赵熙年才勉强板起自认有威严的脸孔说:「你们胆敢忤逆麽?就是让你们离开几日,我在这里有刘生生照应,况且我也不是三岁小儿还能出什麽事来!」
「可是公子,你……」
「我不想看到你们,坏了我出游的兴致。」
结果那几个识武女子就和媒婆一块儿离开了。赵熙年这才问刘生生说:「你那里方便我住几日麽?若不方便,我再找地方。」
纪星鹤在一旁吐槽:「哇靠,这会不会太少根筋啊。顺序都反了吧。」
刘生生大略听得懂星鹤小声吐槽,无奈笑答:「这要问保长,我那儿是跟保长租的地方。保长你说呢?」
「随你们。」徐染只丢了三个字敷衍过去。
一行四人就在刘生生的带领下,越走越往西北边去,那个方向没有集市,倒是有相当复杂的老巷子,一不小心就会迷路,除了当地居民以外,同是白川县的人也少去。刘生生问徐染说:「你对这儿的路熟不熟?」
「比你熟。」
结果刘生生带他们绕着小巷找到一间门面狭小的面摊,老板是个头脸较大的中年人,留两撇胡子,缠着头巾在料理。由於巷窄,座位沿围墙排了一排,做生意的大灶一进屋就能看到,里头有个相当大的锅子在熬煮肉汤。
他们四个来时恰好有四个座位,纪星鹤坐在巷子最里边,往外则是刘生生、赵熙年、徐染。纪星鹤问刘生生说:「这儿有什麽吃的?什麽招牌菜?」
刘生生还没开口回答,徐染就说:「这里只卖一样东西。肉汤面。」
「很好吃的。」刘生生点头附和。「光靠一样东西就能作生意,表示这里的东西够好吃。看见没有?每个位置都坐满客人,没有一处会空下太久,而且没有什麽人边吃边交谈,大家都顾着吃喝。」
纪星鹤歪头道:「真这麽好吃啊?」她嗅了嗅空气里的香味,也觉得肚子里馋虫都醒了。
赵熙年问刘生生说:「肉汤面,是什麽肉?」
「不知。」
「不知道。」
徐染及刘生生异口同声回应,刘生生探头看了眼徐染,微笑了下,像在逗徐染说「你跟我这个神棍也算有默契嘛。」
徐染又开口问赵熙年说:「赵公子,你们玄城的人,通常多久沐浴一次?」
这提问让正在喝茶的刘生生和纪星鹤都喷茶,把人家白墙喷出一面浅色秋菊般的水渍。赵熙年愣住,居然认真思考道:「一般差不多七到十天,有空就能沐浴。太冷的天就更久了,之前热天的时候巴不得天天想泡在水里消暑。」
「嗯。」
赵熙年反过来说:「保长何以有此一问?」
「没什麽。」徐染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对赵熙年问那些隐私的事,更不会直接告诉对方说:「我在你身上闻到很重的怪味。」
汤面送来以後,四人吃得津津有味,纪星鹤吃饱连汤都喝乾净,她吃得最快,不由得往隔壁刘生生的碗看过去,边闹嘴馋边疑惑道:「都没人问过老板这是什麽肉吗?好吃是好吃,可是不晓得是什麽肉。」
刘生生听了笑了几声跟她说:「你呀,有的吃就吃吧。知道得越少越幸福。有些真相是无谓的。」
「万一是黑心食品怎麽办?」她自个儿犯嘀咕,坐在刘生生另一侧的赵熙年也附和说:「纪姑娘的顾虑也无不对,吃进去体内的东西,还是谨慎为妙。」
刘生生眼尾瞥了眼赵熙年沾了酱汁的嘴角,眯眼道:「你都吃一碗了,讲这话可没啥说服力啊,年糕哥哥。」
徐染沉默品尝完这儿的汤面,刘生生探头瞅他并笑说:「瞧保长的样子肯定是很满意这儿的东西啦,怎样,你对这一带虽然熟悉,可不晓得这麽一条窄巷藏了好吃的面店吧。」
「味道没了。」
「什麽味道没了?」刘生生等人都露出不解的目光。
徐染像自言自语般的说:「刚才那个很重的气味,像雨後的土壤……水边落叶正在腐朽,那样怪的味道。」话说完他转头看了眼赵熙年,後者心虚的又看向刘生生。
刘生生了然吁气,尽管徐染不肯承认自己闻得到不是人间之物的气味,但他心里有了底,也没多讲什麽,只觉得赵熙年身上八成有什麽不寻常的东西跟着,而在吃了这间店的东西以後将那气息暂时消除或盖过去也不一定。
徐染照常吃过东西以後就以公务在身为由先走,纪星鹤继续跟着刘生生他们又走了一小段路才分头回家,剩下刘生生和赵熙年两人,买了点饼当作晚饭就朝郊外走。赵熙年见一路上的屋舍、人车渐少,最後杳然,就说:「你住得这麽远啊?」
「忘了告诉你,我不是住在市里的,那儿随便租间房都贵,我没本钱住,就在近郊发现一间破庙和小屋,收拾了下就搬进去住,後来才晓得是保长的财产。虽然他当我是神棍骗子,对我没好印象,可也不是不讲情理道义的,况且那儿本就荒废,所以由着我住下。其实是个不错的汉子。」
「原来如此。」赵熙年跟在他身後回忆徐染的模样,说:「一开始见到觉得挺可怕,无论是他的相貌还有不苟言笑的样子,都觉得是难以亲近之人,没想到生生你能和那样的人打交道,真了不起。」
「哧。」刘生生失笑,心想:「我跟你身负来历不明的邪气打交道才觉得我了不起啊。」
「还要很久麽?」
「不远,那儿有间小庙见着没?再过去就是了。不过屋子被庙挡住,一会儿你见到可别吓着啦。」
赵熙年家中是玄城富户,自幼锦衣玉食,连刚才吃面的摊子都觉得新奇有意思,对刘生生的住处就更是好奇。自他们重逢後他就不时留意刘生生这个人,虽然不是印象里的小女娃,脾气却没什麽改变,越相处越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