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鱼贯入了洞穴,吃了食物,便各自打坐,养精蓄锐。
风势渐大,竟隐有将地面也席卷而起的错觉。一片黑暗中依稀可见雪花乱舞,倒像刮起了暴风雪,实际只是地上积雪被狂风带起罢了。
地穴阻挡了风雪,气温纵然极低,任何敞露在外的液体,不出片刻便会凝结成冰,但他们运起功来,倒也不觉冷得不能忍受。
三人都不是第一次面临条件这般艰苦的境地,比这更恶劣的处境,更不是没经历过,以前练功打坐,一打就一整夜的更是家常便饭。现在管它外面如何天翻地覆,他们静静闭眼调息,倒也处之泰然。
可让徐子煦微感介意的,是与身边之人过分紧挨的状况。
昔日有时和友人一起,大腿挨着大腿,或者再亲密的肢体接触,他都没觉什么,可如果那人换成了楚翼,就有点问题了。
虽然对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相反很规矩地自行调息着,只是由于空间狭小,大腿膝盖外侧不可避免地紧挨在一起而已,也没任何其他接触。
可就是腿部的这点轻微接触,令徐子煦分外不自然,对方的气息,更是无处不在,鼻尖处萦绕着对方身上特有的一股淡淡麝香味,不由自主勾起往昔某些让人脸红耳赤的不好回忆,兼之最近种种,竟扰得他心神不宁。
周围一片静谧,他探知那两人均匀绵长的呼吸,知道他们都抓紧时间休息着,思及未来还有硬仗要打,终究还是压抑着让这份骚动沉淀,慢慢平静了下来。
子夜,地穴内原本节奏一致的三道轻浅呼吸,突然有了丝异样。
徐子煦双目紧闭中,陷入了梦魇,呼吸渐趋急促不稳,冷汗涔涔。
馨儿!逸儿……
刀光血影里,谁在呼喊?那般撕心裂肺的激烈情绪,却到达不了彼岸……
如坠冰窖的一片酷冷中,豁然手上一阵温热,他骤然睁眸,入目处依旧风雪肆虐,较傍晚时似又大了许多。
徐子煦微微低头,暗沉的月光下,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不轻不重覆在自己手上。
身边男人的体温源源不断传递而来,驱赶了那份骨子里透出的冰冷。
他抬眸瞧向身侧,正对上了楚翼的视线,黑潭般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温情荡漾,似乎在这片朦胧暧昧的夜色里,反而更为清楚。
没有任何交谈,但这份暖人的温度,似已涵盖了一切。
徐子煦似乎能体会对方无言诉说的意思:我在你身边。
他心中隐隐一动,淡淡收回了目光,垂眸再度看着自己腿上搁置的两只手,不自觉略一蹙眉。
这个男人,难道真如他所说的,对他——
徐子煦一惊,豁然心跳微微失衡。
“怎了?”楚翼低声问。
“没事。”徐子煦收敛心神,将手轻轻抽出。
楚翼侧首瞧着他,也不再言语,收回了自己的手,重新打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危机又现2
就在楚翼他们上山后第三天深夜,驻守在天山脚下的古木等人便遭遇了袭击。
对方打着先除掉随行守卫黑骑以削弱其力量的算盘,却不料古木早已受命做下防范,一干黑骑化整为零隐遁在暗处,遗留的帐篷不过是障眼法,里面根本没人,所有的火箭攻势反而暴露了敌方所在,先锋更是落入陷阱,惨嚎哀叫连连,无一生还。
然而楚翼之前为行动隐秘,人手带的并不多,对方却来势汹汹,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一场激战已然拉开帷幕。
鹿死谁手,犹是未知。
山脚下血流成河,山巅上只是一成不变的冰雪世界,远离尘嚣。
三十七个日夜过去,明天便是最后一天。
三人几乎踏遍了整座山巅,傍晚走到哪里便在哪里落脚,第二日继续未完的行程,可天山上终年白雪皑皑,全无生物,又哪来刁的影子。
又是黎明时分,徐子煦慢慢整理着包袱,食物已经只剩三天的分量,而下山又要两天时间,明日不管结局如何,都必须下山。
手指不甚灵活得重新系好包裹,他不由暗暗一叹,走出方寸大的山洞,眺望远方。
昨夜便开始的暴风雪,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凶猛,十步开外的景物完全笼罩在厚厚的大雪中,看不分明。
这般恶劣的天气,光顶着风雪前进已是举步维艰,更遑论其他,何况视线不清,更添不可预知的危险。
身后一阵窸窣异响,徐子煦回头,见楚翼系了大氅,正要出去。
“风雪太大,别去。”
楚翼定定瞧了会他,淡淡一笑:“不碍事。”旋身便没入风雪中。
“楚翼!”
“我就在附近,不会走远。”大雪朦胧中,楚翼回头,给予他安心一笑。
徐子煦还待再说,对方却已经大步迈开,黑色身影瞬间被狂风暴雪掩去,他心中不由一急,追出几步,却哪里找得到那人行踪!
这番景况,让他不禁皱紧了眉峰。
低头搜寻地上的痕迹,无奈风雪实在太大,不一会已经掩埋了踪迹,他心一横,欲往前直走,才迈步,就被拉住了,回头一看却是寒邪。
“翼他,不会有事。”寒邪一脸郑重,“倒是你,千万不能出事,否则我不好向他交待。”
徐子煦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环顾了下四周,呼啸狂风中,视线里仍旧一片白茫茫。
“先回去吧。”
徐子煦沉默一会,缓缓摇头:“没道理别人为自己奔波冒险,自己却安然躲着坐享其成。”
寒邪一愣,看着对方平静淡然却异常坚定的神色,不禁微微一笑,点头说:“好,那我和你一起。”
两人就在洞穴附近,根据磁针所指的方向,往右而去。
转眼期限将至,三人对捕获刁一事闭口不谈,但各自心中都无比清楚,成功几率渺茫,可即使如此,不到最后一刻,他们谁也不会放弃。
随着期限的迫近,楚翼倒反而比本人还要着急,天天日出而去日落方回,刻不停歇,他纵然武艺再高,这么多天下来,人明显消瘦了,精神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紧绷。
有时徐子煦看着那样的他,心底就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感。
那人从不曾夸下海口说一定会捕获刁,也从未曾许下任何承诺,甚至不曾出言宽慰说一定没事,但他知道这位向来高傲从容的六殿下,在豁尽一切……
到了中午,依然一无所获,所幸风雪开始减弱,渐渐终于停了,视野一下子宽阔了许多,寻找范围便可扩大。
徐子煦根据从寒邪处得到的讯息推测刁的习性和紫草的特性,一边思索这两样最可能出现在哪里,一边继续漫无目的地探寻,行进中脚下突然一松,大片积雪崩塌。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和迅猛,他不及撤退,已随着积雪泥石摔落下去。
寒邪一惊,急忙跟着飞身跃下。
下坠的距离并不是很长,两人凭着轻功总算平安落地,只是被雪泥弄得有些狼狈,环顾一遍周围,才惊觉此处竟别有洞天,好似一块盆地,头顶山崖边稀稀疏疏长了两三株植物,仔细一看,是千年雪莲!其中一株显然才盛开不久!
寒邪顿时神采飞扬,如获至宝,飞上岩壁,采了下来,做了些初步处理,小心翼翼放入背后小竹篓里,那神情就像一位慈父对待爱子般。
徐子煦转身前行几步,豁然发现有前方岩壁后依稀白雾袅袅,此刻正值午时,哪来的雾气?疑惑间,他提高警觉,继续缓缓靠近,走过岩壁转角,窥得全貌,不禁一愣,却是一方天池!
池边生长着一种前所未见的绿色植物,低低矮矮,小巧玲珑,只是这形态……
徐子煦微觉熟悉,仔细回想,豁然一怔,寒邪给他们看过的图上画的,不就是这个吗?可据记载紫草一如其名,是紫色,为何这却是绿色?
细瞧一周,都是一片绿意,他怀着淡淡的疑问,慢慢走过去,在池边蹲下,以手探了探池水,不由一阵哆嗦,好冰的水!
奇怪的是如此冷冽入骨的池水居然冒着白雾,更离奇的是在这方冰天雪地中,任何液体暴露在空气里不出半盏茶功夫就会冰封,可这么一大池水居然没有结冰!
徐子煦转而再看旁边的绿色植物,伸手轻轻触碰,只觉指尖一片柔滑,忽而眼神一变,手指摸过的地方竟显出了一条淡淡的紫色!
这是怎么回事?他又试探地用手指碰触其他地方,却不见变色,微微蹙眉沉吟起来。
细看那片变色的叶子,上面犹有一丝水汽,晶莹剔透,甚是美丽。
等等!水汽?
徐子煦灵光一现,重新将手探入池中,浸湿了再去碰这些绿色植物,赫然惊见鲜亮的绿意立马变成了深深的紫色!
是池水的关系!莫非真是紫草!
“寒公子!”
“怎么了?”
“你过来看看这个,是不是紫草?”
寒邪闻声即刻赶了过来,轻轻咦了声,蹲在池边详细检查了番,入手触感,叶子形状,浅尝味道,凑近细闻,有股淡淡的馨香:“不错,这确是紫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