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有点儿奇怪,以往,龙辰羽在战场上向来是主动的,如今为何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了?而那颜墨染,看着是个心静似水的人,好战好胜之心却甚强,手段干净利落,果断决绝。
说是四人商议,其实只是龙辰羽和颜墨染在你来我往的讨论,沈丞浅与莫雨只是旁听。到最后,许是不好忤逆了身为援军领将的龙辰羽,颜墨染稍微退让了一步,道:“既然将军想再观望几日,那我们再看看云容如何动作,再做决意不迟。”
龙辰羽点头应了,几人便也分别回房歇息去了。
他国之中,沈丞浅与龙辰羽为了避嫌,若非必要,都不住在一起的。此刻沈丞浅相与龙辰羽细商议其中利害,奈何国中已经宵禁,他又不好去龙辰羽卧房中找他,便只能作罢。
龙辰羽想再观望几日,自有他的道理的。战场上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观察敌方动向在做出决策,也并无错处。
谁知翌日清早,传进颜墨染府中的一个急训,却让府中四人皆是惊了。
深夜之中,白泽言城,竟让人一把火烧了。
沈丞浅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正在房中洗漱,听了此训,连忙穿了衣服去找龙辰羽。还未进门便远远瞧见颜墨染和莫雨已在龙辰羽房中了。沈丞浅连忙进门,只听颜墨染道:“这是我国戍守边关的兵士昨夜急传的。昨日丑时,有一队云容兵士渡河而来,杀害城外将士,并未入城,而于城外发射火箭,点燃城中粮草与房屋。所幸兵士巡逻的紧,火势并未蔓延到多远,便控制住了。不过仅昨日一夜,我白泽兵士便损了数十人,而到现在,竟还不曾捉住云容那队纵火者。”
沈丞浅听了这话,只是皱眉。
若说之前,云容侵扰白泽边境是意图攻打白泽的话,那如今,云容此举,是对白泽与北辰的双方挑衅了。
颜墨染瞧龙辰羽一直沉默不语,神情有些激动了,厉声道:“事已至此,那云容肖小之野心,将军还未看透吗?难道事到如今,还要一直观望不成?若再不动作,那云容奸贼就要一路攻到我帝都来了!”
沈丞浅心中对颜墨染有几分认同。战局之中,边城之守卫最是要紧。若是边城破了,便是在最外围打开了一个可以长驱直入的缺口。到那时候,敌方进攻之势便如星火燎原,拦也拦不住了。之前轩夷攻打夜陵之时,北辰如此急忙相救也是这个理。表面看只是一座城池之存亡,但实际,若是边城被破,这战局,便已输了十中之三了。
沈丞浅只觉得如今局势已火烧眉毛,却不料龙辰羽依旧沉默。到最后,颜墨染已心急了,几分凄然道:“我知贵军是援军,此番愿意东进南下来助我白泽之声势,已极其难得了。如今双方即将于沙场上决一生死,难免损兵折将。颜某此番劝将军出兵攻打,是颜某不懂事了。若将军忌惮着什么,颜某便先行带着军队去攻打,将军且留在帝都中继续观望,如何?”
沈丞浅虽想告诉颜墨染,龙辰羽并非那样的懦弱小气之人,却也无话可说。如今云容来战,北辰与白泽理应一致对外的。
龙辰羽他,究竟在犹豫什么呢。
片刻后,龙辰羽终于起身,对颜墨染道:“颜将军莫要多心,龙某既然奉皇命来助白泽,自是愿与贵国同心协力,共同对外的。如今既然是那云容国冒 犯在先,一场恶战怕是无法避免。龙某适才,只是苦于没有攻敌的对策罢了,并非不愿相助,还请颜将军不要多心。”
颜墨染瞧龙辰羽同意出兵,连忙舒了一口气,抱拳一礼道:“此番贵国救白泽于国难,实乃大恩大德。此番白泽若侥幸不灭,来日必当倾城相谢。”
龙辰羽摆摆手,道:“那都是后话了,如今不必说。既然恶敌当前,还请将军整合军队,待等晌午过后,你我便率领军队,驻守到言城中去。”
颜墨染应了,又谢了几句,便又退下了。
颜墨染走后,龙辰羽对莫雨道:“莫雨,你先去军中把兵士们集合起来,把今日行军路上要用的干粮先发了。将军队整合在东门门口,一会我和军师便去。”
莫雨称是,便退下了。
立时房中,只余龙辰羽与沈丞浅两人。
沈丞浅刚想问一句,龙辰羽却轻轻将手按在他唇上,示意他噤声。沈丞浅虽是不解,却仍乖乖闭了口。
龙辰羽见他安静了,便拉着他的手走到书桌旁,取了支毛笔,饱蘸浓墨,在纸上写道:“昔日你得的那两件宝贝,今日都带着?”
沈丞浅一时不解,后来想通,那两件宝贝,应是白语送他那神玉,和巫灵王送他的幻蝶卵了。
于是,他对龙辰羽点点头。
随后,他在龙辰羽耳侧轻声道:“将军,怎么了?”
龙辰羽先在烛焰上将适才写字的那张纸燃了,随后轻声答道:“不,没什么。”
过不片刻,有个白泽兵士进来通传事宜,沈丞浅再无与龙辰羽说秘事的机会,在一旁待了一会儿,便回到自己房中去了。
晌午过后,白泽的三万人马与北辰的两万人马一同东进,入住言城。
刚进城门的时候,沈丞浅只觉得凄惨。他能想象出言城曾经是多么美的地方,可如今,却只是断臂残垣,四处焦土,漫天青烟。有的还未撤出的百姓因无家可归在城墙角落处痛哭着,景象十分可怜。
莫雨曾来过这儿,上次来时,这里大抵还有个城池的样子,不过一朝一夕之隔,此处竟如同从焦土中挖出来似的,越发破败了。
他瞧着颜墨染满面心痛的样子,心中也越发觉得云容可恨。若想打仗,直接大开城门攻过来就是了,竟在夜间伤害无辜百姓。怪不得昔日是海上强取豪夺的劫匪之徒,如今看来,确是宵小之辈。
此后军队驻扎、立帐,一直忙到傍晚。用了晚膳后,四人又再度聚在主帐之内,面上皆是凝重之色,其中,颜墨染要悲戚些,莫雨要更愤怒些。四个人八目相对站在那儿,却是一时无话。
这云容双城,不好打啊。
此刻白泽与北辰虽有人数之优,但无奈两国之间隔着一条河,军队渡河是个大工程,需要大船不说,也是极需时间的。若是云容出城在岸侧放箭,北辰这边的形式便被动了。
沈丞浅思索良久,忽问道:“如今双城之中,是居住着百姓,还是驻扎着军队呢?”
颜墨染答:“之前有侦察兵去查探过,虽不曾入城,但隐约能听到城中号令之声。此刻双城中应是已遣散了百姓,驻扎着军队的。”
沈丞浅又问:“请问贵国之中,弓箭弩机所能达到的最远射程是多少距离?”
颜墨染思索了片刻,答到:“我国国民手巧聪慧,曾有一智者研制出一弓箭,最远能射约莫两百丈的距离。”
“两百丈……”沈丞浅喃喃道。“那能射两百丈的弓箭,约莫有多大尺寸呢?”
“与寻常弓箭相同尺寸的。”颜墨染道。“只是弓身上多了一助力的扳扣,弓弦又是极其强韧的稀罕材料所制,所以才会射的那样远的。”
“沈某有一法,或许可取得先机,破云容双城。”沈丞浅道。“只是这法不知是否能成,且尝试途中,恐是有些劳民伤财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章 夜深秘事
第六十章夜深秘事
颜墨染一愣,道:“沈大人有何对策?”
沈丞浅道:“只是有个想法罢了。既然贵国中有可射两百丈之弓箭,为何不将弓箭尺寸放大?将尺寸变作之前两倍,弓弦之力也会随之增加,若无意外,射程也会更远。只要射程能到三百丈,便可跨过双城城墙,直射入双城之中。”
“可若弓箭尺寸变作之前两倍,兵士又如何持之呢?”
沈丞浅又道:“届时,可让三名兵士用一把弓箭。两名兵士各持一侧,另外一人放箭。”
颜墨染思索片刻,道:“沈大人果真聪慧多谋,不如这样,一会我去和城中工匠商议,看此法是否可行。若是可行,我便令城中工匠连夜制造弓箭。”
沈丞浅点点头,道:“若是此法成功,我们便可先创敌方,取得先机。与此同时,也能恢弘士气,使兵士战意大盛。”
四人又就两国地形商讨了一会儿,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散了。莫雨与颜墨染去处理弓箭之事,沈丞浅与龙辰羽则在言城中四处巡视着。
此时,城中大概都已打扫干净了,一顶顶军帐整齐排布着,兵士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各诉愁情。
这怕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莫雨与颜墨染策马来到了一次匠厂之中,入了门直寻其中手艺最精湛的那一名工匠。颜墨染在大致说了自己想法后,那工匠道:“将军此法极是精妙,只是制造尺寸大些的弓箭说的容易,却因其工艺复杂,很需时间。”
颜墨染微一皱眉,道:“我需一千弓,五万箭,约莫要用多少时候?”
那老工匠答道:“将所有工匠集结起来,连夜制作,约莫需要三日。”
颜墨染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复道:“三日……三日也可。”随后,他侧眸去瞧莫雨,无奈笑道:“如今只能盼着三日之内,云容那边不曾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