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又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文雨兰觉得这辈子的眼泪,都在今天流光了。
生无可恋,文雨兰已经心灰意冷,只有心中燃烧的仇恨支撑着她,让她的双眼,染上血色。
“雪松,姐姐会为你报仇的。”
不敢让别人知道,文雨兰只能自己给雪松清理身子,擦拭的时候,她的手颤抖的几乎拿不住软巾。
期间雪松醒了一次,看见文雨兰,只叫了声姐姐,就再说不出话来。
文雨兰安抚了他,轻声问雪松以后有何打算,雪松摇头说不知道,想逃避,却被文雨兰喝住,厉声道:“你是文家的嫡子,下一任家主,怎么能这般没有担当?!”
见雪松瑟缩一下,又连忙软了语气:“姐姐不是骂你,雪松,你就当为了姐姐,迈过这个坎,以后照旧快快乐乐的活着,好不好?”
雪松没有说话。
文雨兰知道雪松的性子,也知道他骤逢此祸,一时想不开也是正常的,就岔开话题,说了许多小时候的趣事。
清洗完毕后,文雨兰拍了拍雪松的后背,道:“你先睡吧,养好身子再回去,父亲那边,我会说道的。”
雪松不肯睡,他如今真的怕了这里,哪里能睡着,文雨兰心里也清楚,就出门叫了顶轿子,抬着他到了自己院落。
几日后,沈画在看到莫九禀报的消息时,猛地站直了身子,不敢置信的看着莫九,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沈睿连忙过来扶住沈画,也凝神听莫九说话。
“三皇子强暴了文家少爷文雪松,后皇子妃持刀行刺于他,却被三皇子察觉,反将她刺伤,如今躺在床上,时日无多。沈林唐封锁了消息,但文家应该很快就知道了。”
沈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有些无法理解,他上次见文雨兰,她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做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雪松他……如何了?”沈画小心翼翼的问。
“文家少爷如今寸步不离守在文雨兰身边,只是他无法出门,更不能传递消息,因此并没什么举动。”
“孤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沈画疲惫的挥了挥手。
“是,主子。”莫九行了礼,退了出去。
“叔叔。”沈睿见沈画不舒服,便扶着他往软榻上去,沈画顺势躺了下去,闭着眼睛对沈睿道:“睿儿,叔叔的头很疼,你帮叔叔按一按。”
沈睿闻言,立刻抬手按了起来。
额上被揉按着,沈画觉得舒服了许多,可是一想到雪松,就觉得心疼。
他虽然早已不喜欢他,可是在听到他如今的境遇后依然忍不住难过,雪松这样的性子,怎么能受得了?
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如今的地步,沈画手握成拳,沈林唐,你合该下地狱!
沈画将莫九带来的消息誊写出来,命人交到文家家主手里,然后开始等消息。
文家果然震惊,立时派了人去沈林唐府上,沈林唐开始还不愿交出人来,直到文家家主亲自上门,这才把人交了出来。
文雪松的父亲恨得想冲上去揍他一顿,却被人拦住了,他的母亲当场就哭昏了过去。
文家家主当场放了话:“我文家,纵使身败名裂,纵使全族覆没,亦不能容忍你这般枉顾国法,肆意妄为!”
不过沈林唐没有坐以待毙,连夜去了皇宫,求安庆帝帮忙,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沈林唐出来时,神情已经轻松许多。
次日,安庆帝宣布罢朝,单独请了文家家主过去,沈画派去的人不敢靠的太近,模糊只能听到文家家主激动而泣的声音,不过没多久,就消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文家家主就平静的出来了。
之后早朝,安庆帝赐文家异姓侯,世袭罔替,同时,派沈林唐出京前往西北,任监军一职,不得随意回京。
沈画自然不想就这么放过沈林唐,可是他跟文家非亲非故,若是捅了出来,难免吃力不讨好,而且文家得了天大的补偿,状似也满意的很,因此只能压下这股不忿,冷眼瞪着重新得意起来的沈林唐。
沈林唐出京这天,文雨兰过世,对外说是突发疾病,来不及诊治。
沈画派人去看了雪松,回复说他一切都好。又过几日,文雨兰落葬后,雪松离家出走,往西北去了,沈画派了人前去保护,在需要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
沈画怅然叹息,不知道文家怎么想的,权势名声,真的如此重要么,以至于连一双儿女被糟蹋,都不心疼?
他自知,若是沈睿沈佑被人欺负了,他一定死缠到底的报复回来,哪怕拼个鱼死网破。
不过每个人在意的东西都不相同,沈画再怎么愤慨,也无法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
而且,他如今还有更让他心揪的事情。
李姝月的病情,已经难以回天了。
沈画顾不上别的事情,每天都陪着李姝月,尝尝李姝月撵他走,他也不走。
她对于沈画来说,既像是知己朋友,又像是姐姐一般,在沈画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并且给了他一个孩子。
这么多年下来,沈画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也对她有了很多依赖,因此怎么也无法接受,她快要死去的事实。
东宫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沈佑仿佛也知道了什么似的,每日不再活蹦乱跳,而是乖乖陪在李姝月身边,沈画每每看着,都觉得眼眶发酸。
沈画因为食欲不振,迅速消瘦下去,阮后劝过几次,也没用,沈画重情,不然不会对沈睿好的如同亲子,因此阮后也无奈,只让他好好注意着,别垮了下去。
好在沈睿是唯一能镇得住沈画的人,因此每日喂饭的任务,就落在沈睿身上,他也没别的法子,就是一直举着勺子,沈画不肯吃,他就不放下。因此沈画每每妥协。
秋去冬来,西风猎猎作响,菊花开尽再无花开,整座皇宫,除了常青的松柏,萧索的厉害。
李姝月却突然精神起来,甚至能坐起身来喂沈佑吃饭,偶尔还能下地,让人卷起帘子,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只是众人都知道,李姝月这次,是真的挨不过去了……
40病逝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连带着雪,也落的比往年早了些。
李姝月让人把她抬到窗边的贵妃榻上,命人卷起帘子,推开窗户,看着外头白皑皑的雪景,一动不动,如同雕像一般。
沈画一进来,就觉得屋子里有些凉,一见李姝月开了窗,登时过去关上了,转身握住她冰凉的手,道:“你明知道自己受不得风,怎地还开窗子?”
“无碍的。”李姝月浅笑,唇上没有一点血色,白的让人心疼,“这景色,我恐怕只能看这一遭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一定能好起来的。”沈画不想再听。
李姝月轻轻回握住沈画,道:“佑儿在哪里,起了没?我想见见他。……还有睿儿,一同叫过来,我有话同他说。”
她气力不足,说起话来已经有些费劲,再看她的眼瞳,已经有些涣散。
沈画心里悲恸,却不敢表露出来,连忙喊人去请苏成安过来,可是却被李姝月制止,因此只能作罢,遣人将沈佑沈睿叫过来。并道:“可要我将岳丈一同请过来?”
听到这句话,李姝月的眼角突然闪出泪光,沉默良久,才摇头:“不必了,徒增伤感而已。”
沈画听了却觉得应当将他们请过来,因此便借口出门接沈佑,吩咐十六快些去。
沈佑还没睡饱,揉着眼睛打着呵欠,奶声奶气问李姝月:“母妃今天有没有觉得好些呀?”
李姝月眼里满是慈爱,让沈睿把他抱上榻,搂住他,道:“有,母妃好很多了。”沈佑看着李姝月,闻言点点头:“那母妃要快点好起来,陪佑儿玩。”
童稚的声音如同锋利的刀片,将李姝月割得心疼,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她想将沈佑抱进怀里,紧紧搂住,可是身上一丝力气也无,根本动不了。
沈佑不明所以,伸手替李姝月擦眼泪,还奇怪为什么越擦越多。
沈画在一旁看的眼酸,忍不住别过脸去,沈睿沉默站在他身边,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无声安慰。
李姝月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昏暗,脑子也开始发空,魂魄仿佛要离开肉体一般,让她既觉得轻松,又十分不舍,她叫沈画过来,勾着他的手指,慢慢说道:“殿下,我这一生,虽然短暂,但却不后悔。我真的心存感激,虽然并无缠绵悱恻的爱情,却也能感觉到,您对我是真心的。也感激你,让我有了佑儿,使我一生,终得圆满。殿下,你要好好保重,我知道自己没能走进你的心里,也不知你到底喜欢怎样的女子,但我希望殿下,能与心爱之人,相濡以沫,白首偕老。”
“别说了。”沈画已经泣不成声,紧紧握着李姝月的手指,“别说了,姝月,别说了。”
李姝月笑道:“好了,我不惹你哭了,睿儿,还不快给你叔叔擦眼泪。在孩子面前,也不怕惹小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