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口气,拔出箭矢,顿时皮翻肉绽,可他渀佛没有感觉,手上的动作不停,更显凌厉。这一刻,他犹如修罗一般杀红了眼,忘记了谁是符云想,谁是容华,忘记了自己是生还是死,只知道不停的杀、杀、杀。拼尽全身力气,北斗寒光闪烁,见一个杀一个,干净利落。
身上不知中了多少箭,他觉得自己好像麻木了,不觉得痛。远处好像有谁在叫他,一会儿是“将军”,一会儿是“云想”,可是他眼前越来越模糊,看不清到底是谁在叫他。
“云想,云想,云想……”
是谁,谁在叫他?一声,一声,那么熟悉,让他的胸口涨得满满的……
我要死了吗?他暗暗想着。
在闭上眼的那一刻,他心底微微遗憾,不知下辈子还能不能遇上容华呢?
☆、088生死茫茫上
昭阳殿,睡梦中的容华薄唇轻喃,似在梦呓,精致的五官有点扭曲,看上去睡得不甚安稳,渀佛正在与梦靥做着抗争,额头上布满汗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滑落,最后没入被衾中,不见踪迹。
突然,他大叫一声:“云想——”
睁开有些迷茫的双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由长长舒口气,还好是梦!可那画面太过真实,只要一闭上眼便会重新浮现到他脑海中,久久徘徊不去。
被这样一惊,他再无睡意,翻身坐起,揉了揉额头,却是一片冰凉。他微微有些呆愣,把手放到胸口,感受到一阵急促失序的不规则心跳。不由自嘲一笑,不过是个梦罢了,自己倒被吓得头冒冷汗,心跳加速,真是越来越没用了。云想是什么人,以他的聪明怎会被人算计以致失手被擒?果真是白日里担忧过重,晚上才会做这样的梦,他摇头暗笑自己太过紧张了。
一时间也睡不着了,于是唤了人进来给他更衣。
等到殿内亮堂起来,他才慢悠悠下榻,任由宫人伺候他穿衣。推开窗户,伸手不见五指,微凉的夜风拂过,却吹不散压在他心头的丝丝焦躁。转身走向书案,铺纸,研磨,想要借由练字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不觉,慢慢地进入忘我之境,笔下稍一用力,只听“啪”的一声,狼毫竟从中折断。容华呆呆地望着手中半截笔杆,心神越发不宁,渀佛有重大事情发生一般,一颗心也砰砰直跳。
“元宝!”他急叫一声,匆匆朝殿外走去,宽大的衣袖扫过书案一角,带翻了砚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墨汁洒得满地都是,有些还溅到他的洁白鞋履上,绽开朵朵墨梅,他却像没看见一样,只顾着往前走。
殿外,早有宫人提着灯笼候着,见容华出来,忙上前行礼,“陛下,您要什么吩咐小的们便可,何必劳您亲自起来,这秋夜寒冷,小心凉着身子!”
容华微微一愣,也不知道自己出来想做什么。半晌,被冷风吹过的头脑陡然变得清明,他转头询问:“元宝呢?”
小太监赶紧答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话音刚落,就见元宝匆匆而来,还边走边系着腰带,看上去甚是滑稽。
“陛下,时辰还早,您怎么起来了?”
容华皱了皱眉,“睡不着!”瞥他一眼,又道:“这两日北疆有折子上来吗?”
元宝疑惑的望着他,心里不禁猜测着,面上却是不露分毫,摇摇头道:“没有。”
容华轻轻“哦”了一声,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有些失望。
“好了,没事了,你继续睡去吧。”语罢便进入殿内,只留下一抹尊贵优雅的背影。
元宝嘴角一抽,暗想,难道陛下就为了这点事而半夜睡不着?这不是舀人作消遣么?自然,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可没那胆子当着容华的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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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城,将军府。
已是深夜,谢允却无心睡眠,独坐于符云想的书房内,任冷风吹的烛火明明灭灭,在墙壁上打出斑驳的倒影。
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按计划云想应该早和狄夷大军遇上,也不知战况如何。他轻轻叹气,眉心紧蹙,清澈双眸中写满担忧。手指一一划过书籍上的小字批注,来回摩挲,似眷恋,似惆然。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黑夜的静谧,书房被人大力推开,一股冷风袭来,谢云不禁打了个寒噤。他抬头一看,是留守安城的张副将,只见他一脸凝重,不由跟着心底一沉,“怎么了?将军那边有消息了?”
张副将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有着铮铮汉子特有的坚毅,他看着谢允,有些迟缓道:“没有消息,但东北方向的天空不太对劲。”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犹疑和沉重,短粗浓黑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看着有点滑稽。
但谢允此刻也没那心情调笑,冷泠泠的眸子一扫,恍然间,高山上清爽的松竹气息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震。
“怎么个不对劲?”他凝神细问,清冷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显得格外突兀。
张副将思索半天,也没找出个词去形容,作为武将的他肚子里本就没啥墨水,不由一阵懊恼,望着谢允的目光中微有赧意,良久,他有些气急败坏道:“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罢便急匆匆往外走去,跨过门槛时还踉跄了一下。
谢允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去了。
城墙上,值夜的兵士个个精神抖擞,如风中傲竹,卓然挺立。天边,偶有红光闪现,因距离太远,一时间难以分辨出是什么光亮。
谢允远眺着远方,自言自语道:“是不太对劲!”半晌,他转过头,问一旁的张副将:“你派人去打探了吗?”
张副将点点头,“去了,想必过一会儿应该就会有消息传来。”沉默一会,他问道:“大人,你说今晚还有戏吗,这都快到黎明了。”
若是换了其他人,张副将才不会问出这话,他是武将出身,向来最是瞧不惯那些装模作样的文人,总觉得他们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子酸味,还有着许多弯弯肠子。但显然,谢允是不同的,不止因为符云想的关系,还有他平常的做事风格,果断干脆,直来直去,再加上他的特殊身份。所以符云想不在时,他也习惯有事和谢允商量,听听意见。
“云想一向善于谋算,他说了是今晚那就一定不会错的,再耐心等等。”谢允压下心底的不安,笃定道。
寅时左右,一只灰色鸽子落到张副将的肩上,他从鸽子腿间取下一纸小笺,展开一看,脸色顿变,无声地递给谢允,只见上面写着:草原大火,百里蔓延。
谢允首先想到的便是符云想被困于火中生死未卜,胸口顿时被这消息浇了个透心凉,寒意从脚底渗入骨髓,脑中乱成一团。
“大人,我们是等信号,还是立刻出兵?”张副将到底冷静些,出声询问。
谢允努力使自己镇定,但声音已然有些颤抖,“立刻出兵!”随即,似想起什么,补充道:“若出了事我担着。”
不过须臾,一万大军便整装待发,张副将也没训话,就直接上马出城。
一路急行军,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看到了东边的熊熊大火,照得天边晕红一片。
张副将下马趴到地上侧耳倾听,起来后沉声道:“有大军朝东面去了,我们要不要跟过去?”
谢允沉思许久,才斟酌道:“先远远跟着吧,要没发现云想等人只有狄夷大军,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时间一点点过去,已将近黎明前的黑暗,可东边的天空却是亮如白昼。他们选了一火势较弱的地方绕过去,被烧过的土地还散发着热气,黑沉沉的灰烬被风刮得在空中乱舞,呛得人不敢大力呼吸。
安静的夜里只有马蹄声响,走的久了,突然有兵器撞击声,张副将下令停止前行,与谢允骑马朝前方的小山坡走去,空气中的热意也越发浓烈。
极目望去,一片黑压压的狄夷士兵,不像两军作战,倒似追赶围堵。
想到此,谢允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不待和张副将商量一下便直接打马冲过去,独留张副将在后面大声急唤。正当他焦急不已舀不定主意时,北边的空中突然窜起一束烟火,他一看,心中顿喜,是李副将放的信号,看来他们也到了。于是,掉过码头大喝一声:“将士们,和狄夷决战的时刻到了,冲啊——”
语罢,一马当先,朝敌军杀去,一面搜寻着谢允的身影,可不能让他出了事,不然没法和符将军交代。
狄夷士兵正关注着前面的事,没注意到后面有人杀来,顿时混战成一团,但不等他们反应,另一边又冒出许多周朝士兵,数量惊人,来势汹汹,杀声震天。
谢允从敌军中狂奔而过,那些人又被刚发生的事惊得呆住,倒让他寻了空子。
可当他看清眼前状况时,只觉置身冰窖,冷的彻骨,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全身颤抖不已。地上的人一身银色铠甲,素白披风被染成血色,可谁能告诉他脑袋去哪了?
他跳下马跌跌撞撞跑过去抱住那人,伸手去摸,身体还是温的,手上的长剑还攥得紧紧的,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不是云想,不是云想,不是……云想那样武功高强,那样绝代风华,仙人一般的人物,哪会轻易死去呢,这一定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