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日后曹操还要去盗墓啊?
荀澜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道这是他习惯出手阔绰,还是有求于我?”
“他不像是无故散财之人。”寒玦说:“我看他衣着并不华丽,今日也未着丝绸,而是穿的普通红色细布。”
荀澜疑惑地用指尖点了点下巴:“想见识我的本事不成?”
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的所有担忧或许是多余的。
曹操现在应当是如履薄冰吧。在官场几经沉浮,空有一身抱负却不得志。
毕竟几年前,曹操还是踌躇满志的济南相,励精图治,把济南国管得井井有条。如今他在京中只是一小官,虽然蹇硕死后投入了大将军何进的门下,却因为养祖父的宦官出身不被待见。
可能他只是病急乱投医呢,就像一定要让知名品评家许劭给他一句评价一样,结交声名显赫的人,提高自己的声望?
无论在心中如何忖度猜测,曹操还是要见的。如果不见曹操和大耳朵刘备,岂不是白来三国这一遭?
左思右想,直到中午法正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荀澜暂且放下疑惑,三人一起下楼吃饭。
大厅的伙计们都认得曹操,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曹操家到底多有钱。
“我们这所有人全部加起来不吃不喝,劳作一万年,也比不得他!你知道吗,十几年前,他爹付了一亿万钱,位至太尉!”一个胖乎乎的伙计说得唾液横飞:“当时都轰动京师了!”
太尉当时可是仅次于大将军的高官。
众人惊叹:“这比卖凉州刺史贵多了!”
汉灵帝刘宏公开卖官数十年了,百姓没什么不能说这个的禁忌。
他们说起十几年前有一孟姓富商,倾其家资贿赂张让,张让就在天子前说他的好话,拿了一些财物上交给了天子,孟佗就成功当了凉州刺史,成了一整个州的监察官。
“花了一亿买官?”荀澜瞪大了一双杏眼:“这也太夸张了吧。”
还好他只花了一个积分的水晶球。而且,比起前面两位,一郡太守相当于市长,并不是太尉和刺史这种国家部长级和省部级干部的扎眼岗位。
他们一下楼来,伙计和客人们探究的视线如同实质,都聚焦了过来。
荀澜无奈,托曹操的福,他们得换个地儿了。
翌日,曹操热情地将两位客人让进客厅:“鄙人曹操,表字孟德,见过荀使君。”
见前面一人俊逸不群,穿着一身雅致如新竹的绿白相间道袍,一双杏仁眼顾盼生姿,一看便知是前几日轰动京师的神仙道长荀澜。
他身后跟着一个道童。道童头发束起,瞧着十分平淡无奇,但其手里捧着一口镶嵌着宝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宝剑,吸引了曹操的大半注意。
“荀使君大驾光临,实在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荀澜露出了一个不卑不亢的笑容,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私下里的失态:“不才蓬莱荀澜,表字安之。得见孟德,是澜的荣幸啊。”
心下却诧异于曹操生得普通,身量短小,不胖不瘦,是属于扔在人群里看不出来的那种。
细细看来,他面相却带着一丝凶狠之气,狭长眼睛、上挑眉,鹰钩鼻子,嘴唇很薄,给人一种不好相与的感觉。
难怪能够几次三番在战乱中扮作小兵逃脱。
第1卷 第25章 25
“请坐。”曹操伸手示意,礼数周全。
“请。”荀澜亦回之以礼,不卑不亢。
“小童,煮酒来。”落座后,曹操命仆从煮酒。
两人跪坐在竹席之上,铜酒樽就放在席位的中间,其余人都侍立在两侧,有一小仆跪在一旁边温酒。
米酒的香气在屋内逐渐弥漫开来,袅袅白雾自酒樽中升起,给气氛增添了几分温馨。
荀澜昨天做足了功课,率先开口道:“听说孟德兄初出仕途就声名远扬,在洛阳和顿丘施政毫不扰民,深受百姓爱戴,实在让人羡慕啊。”
曹操曾经任洛阳北部尉和顿丘县令,执法严明,在短短时间内使地方豪强不得不收敛。连蹇硕的叔父违反了律法都被他依照城规戒律当场格杀于城门口,铁面无私的雷霆手段震慑了一众权宦。
曹操没想到他一介刚入京的道人居然知道这些十年前的旧事,惊讶地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面上却有一丝的得色,抿着薄唇说:“不过是年轻气盛时侥幸办了几件案子罢了。”
荀澜笑着说:“孟德不要谦虚了,在都城约束权宦,试问几个人当县尉的时候能够做到?洛阳的百姓,都知道你是个好官。”
即使过了这些年,洛阳的百姓可能不记得了,历史却书写了下来。
初出茅庐的曹操,可是个心怀大志、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他想要整肃吏治,造福一方,也确实雷厉风行地做到了。
这点让人着实钦佩。他出身于大富之家,本可以轻松度过一生,却一直渴望建功立业,素有“达则兼济天下”的志向。
荀澜的语气诚恳,让曹操想起了十几年前的旧事。
那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当的第一个官就是天子脚下的洛阳县尉,办的第一个人就是天子亲信宦官蹇硕的叔父。
他想整肃官风,可惜朝廷被张让、蹇硕等宦官把持。因为动了他们利益,这十几年来被屡次降职,数次受挫。
他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久远的记忆晃出去,话题一转:
“若论受百姓欢迎,无人能及使君。使君身怀异才,在短短几日内就俘获了洛阳百姓的心,操实在是自愧不如啊。”
荀澜笑着摆摆手,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回来:“那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我这番赴任颍川郡太守,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要向孟德请教。以后怕是多有书信打扰,还望孟德不要嫌弃啊。”
若是旁人的话,怕会以为他在变相炫耀。第一个官的起点,颍川郡太守,是多少人的终点。何况他还那么年轻,才十八岁。
但曹操自身的起点也很高,十八岁一出仕就当了都城的治安管理人,二十几岁的时候当济南相,掌握一个封国的大权。
他还被调任过东郡太守,只不过当时对朝廷心灰意冷,又因为担任济南相得罪了太多权贵,便毫不留恋地没有去,因此丝毫没有因为这话生出嫌隙。
“使君但说无妨,”曹操苦笑着说:“我为官多年,也就只剩下经验了,承蒙使君看得起。”
为官多年,有的人是扶摇直上,他却是原地打转。
今日诈听得往事,曹操也有些唏嘘:“颍川向来富庶,使君无需担忧。”
荀澜试探着说:“若富庶的只有少数权宦之家,饥民无数,那便没有意义了。”
曹操脸上现出了一丝讶然,没想到买官的道人居然能有和他一样的想法,真是人不可貌相,他回道:“自黄巾之后,天下大乱,饥民遍地,流寇丛生。民生之多艰,我也时常有安抚饥民的想法,奈何……唉!”
若要生民吃饱,谈何容易!
“贪官污吏无数,吞没朝廷赈灾款者不计其数。”荀澜指出:“逼得百姓不得不成为流寇,真是让人觉得悲哀啊。”
曹操的面上也露出了惆怅的表情,然而此事无解。
惆怅地吟了一句《离骚》:“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他素有中兴汉室之意,愿意励精图治,整肃吏治,然而现在郁郁不得志,想来便觉得胸中愤懑。
“听说孟德担任济南相时,惩治贪官污吏毫不留情,造福一方百姓。”
不仅是为了和曹操寻找共同话题,荀澜也在真诚发问,毕竟走马上任颍川郡的他也面临着相当棘手的问题:
“实在是我辈楷模,澜也有效仿之意,只是不得其门而入。”
这番话说得曹操心中十分熨帖,连忙说:“既是志同道合之人,使君但说无妨。”
荀澜烦恼地叹了一声:“地方官官相护,我们千里独骑赴任,这犹如一人徒手解乱麻,实在是无从下手啊!”
闻言曹操收敛了笑容,脸上一派肃然:“使君不与人同流合污,已胜于九成官员;使君有肃清吏治之心,已远胜于九成九官员了!”
他本只想试探对方,谁知竟是遇到了知己。
联想到对方镇压黄巾贼的军功,曹操觉得自己小觑面前这人。所谓英雄不论出身,虽然是买官而上的道人,焉知没有真才实学?没有护国爱民之心?
曹操亲自站起来给对方倒酒。
“我赴任济南相没多久,就发现了问题。”他不再见外,谈起了几年前的往事:“济南国这个地方管辖的县有十多个,我去了之后发现各县长官攀附皇亲国戚,贪赃枉法,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荀澜认真听着:“那孟德是怎么处置的?”
曹操笑道:“前任的几个国相,要么与他们同流合污,要么担心得罪皇亲国戚和京城权贵,不敢处置他们。但既然我做了国相,就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
荀澜想,别人不敢,但二十几岁的曹操是相当头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