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之前我是什么?”
“生命的奴隶。”
“照这样说,你父母死之后也该换名字。照人类社会权力结构看,子女是父母的奴隶,妻子是丈夫的奴隶。”
“继续学习吧。”
他目前不再是狗,也未能成人,徒有智力没有智慧。
“你知道什么是自由吗?”
“我对人类的语言文化不了解,给不出答案。”
晨间散步白村把猫猫送去了宠物店洗澡剪毛,和他约好了中午接他,白村则去了当地的社团据点,昨晚的回信如期而至。
“赌场的接管,纵线尚未打通,不算什么大问题,必要时会联系您;和其它产业的横向接应很顺当,然而我们大幅度的活动招了某些人的眼。”
“神奈川警署接到了针对性的举报,三重警部对前黑’道头目伊塔洛的死亡立案追查,我们在警署的运作阻止不了,当然凭他们的执行力和在基层的形象,找到的目击证人也只有一个玩弹子的小屁孩而已。”
有个电话响了,白村接起来撂在一边,继续看附注:其上属机关与赤司氏来往密切。
“请你吃饭,有要求要提哦。”
“嗯。”
白村半听不听地应声,思忖着说不定能挖到迹部崇宏与赤司氏龃龉的原因。
“他来问过你。”
电话里幸村忽然说。
“还找了你舅舅请客当天相关的每个人,说什么附近发生命案、取证程序。你有线索提供可以去找他。”
幸村将辛西娅的胡编乱造信以为真,对三重警部产生了抵触:“关于你的事我什么都没说。”
付款的账户有专人处理,不会露出马脚,而以当天在场的其他人对白村的了解完全不足为患。除了忍足和赤司。
刚刚幸村是不是说今天忍足,明天赤司请他吃饭?
白村捡起个手机,正要联系忍足,来电显示陌生号码,接起。
“举报人是我,我是佐木兰,有头疼吧?”
“呃……”
“回来拍戏,那事就给你掩护得干干净净——以上。”
第24章 新的名字
昨天积了厚雪,清晨散步回来时太阳刚与海平面平齐,室外却在融雪,暗天上的日头只有淡淡的轮廓。
白村越过宠物店滴水成帘的房檐,店内正播放宠物纪录片。
洗净后猫猫的毛被剃短,头顶盘踞着手术留下的长疤。他的伤口能和白村一样愈合,复生前留下的疤没有消失。
猫猫垂着尾巴,趴在镜子旁,偷眼看笼子里其他的动物。
白村给他拴上绳,他安静地着,到了无人街道,白村说:“你昨晚不在实验室。”
说话时他的全部努力都放在语言的转达和发音上,没法像犬吠和哞叫那样传达情绪。
“从前不曾怀疑过的东西,忽然想不通了。”
白村刚想问,瞥见远处斜倚着路灯柱的矢代,他着打哈欠,指尖烟卷烧了半截,额角贴了创可贴。
“不得不承认辛西娅还挺明事理的,我道歉她就停手了。”
这么说着,他在前面领路。
“她的委托是通过我们新建立的网站,对方做的干净,查不到IP地址。我找到了杀帝光校董那单生意的中间人,他应该是不明白谁抓了他,问了半晚没收获。”
一间临时样板房,地板铺了塑料布,正中是把椅子,上面绑了个蒙着眼睛的人。
矢代用鞋尖把塑料布折的一角展开,碾蹭掉旁边地板一点血迹。
“地方是擅自借用的,为了控制知情人数不能让善后的……”
白村瞥过一眼,矢代立即噤声。
他那一眼没有任何含义,只是提醒了矢代,多余解释没有必要。
矢代退出门外,房间隔音果然很好,不过几分钟,白村牵着狗出来。
“问出什么了?”
“和你问到的一样,真话。”
建立交易信任时,真正的委托人给他来过一通电话,声音是不满十岁的男孩,可能用了变声器,矢代不信。
“到底怎么判断话的真假?”
“谎言是闻起来有些刺鼻的薄荷般清新的酸味;实话像早晨刚醒时的口气,不好闻但挺自然。”
“呃……”矢代沉默了下,“您慢走,人我就看着放了。”
白村领猫猫往商业街走的路上拨通了佐木电话:“给我敦贺的号码。”
佐木刚发出一个音节,被挂断了。
不过在她看来这算白村的妥协。
白村打给敦贺,接的是本人。
“关于你朋友的死,你都知道什么?”
“你终于要回来了?剧组为了推后你的戏——”
“你都知道什么?”
敦贺似乎在那边做了一个忍耐的深呼吸。
“他的投资出了点问题,去神奈川出差被杀,没有遗嘱,遗物他家人领走了。”
“出差前有没有奇怪的行为或话?”
“没。”
“请认真回忆。”
敦贺似乎远离电话做了两个深呼吸。
“走之前的周末他没去教堂做礼拜,往常都会和家人一起去。”
“还有么。”
“你查他的死——”
“还有么。”
“呃……”对面没了声音良久。
“荷鲁斯和……奎师那?偶然见他画在本上研究,再就是他提过「耶利米」,跟苦艾会明面上的教宗一个名号。”
说完敦贺自认仁至义尽,不打招呼地终止了通话。
白村揣起手机,带着猫猫步入一条稍显偏僻的美食街。
耶利米,奎师那,荷鲁斯。
这三位分别是:圣经中「主所设立的」先知、印度教的始源神祇和古埃及的复仇之神。
“随时都会再冷起来的。”
忍足迟白村一步到约定地点,带着厚外套,他看了看身后的烧烤店和狗肉馆,不懂白村为什么约在这。
“吃啥?”
“等等。”
“等啥?”
“忍足院长的秘书。”
忍足一愣,纳闷不已:“你出卖我干嘛?”
说时迟,车已驶来,停在他们眼前,忍足看到驾驶座的熟面孔。
“我绝对要跟迹部告你状。”
本来过几天也要回的,忍足主动坐了进去。
“回去吧。”
白村低头对猫猫说。
猫猫望着狗肉馆的店门,闭着气,为了不让鼻子闻到。
距离研究所不远的一条马路,不见行人,只有车辆飞驰而过,白村感到牵着的链子传来阻力。他身后猫猫愣愣地张着嘴,没有眼白的眼睛本已年老浑浊,出现白斑,复生后变得清澈明亮。
“我的族群被你们分门别类的饲养食用、阉割囚禁、近亲繁殖以培育具有遗传病的畸形。你们和我们的差距不可逾越,矛盾不可调和,我知道的,但这其实跟你我没太大关系。尽管你让我成为实验品,但也让我拥有了智慧。我一直感恩你,依赖你,听从你,视你为我生命的主人。”
他的声音粗哑变调,如同处于变声期的少年。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我开始有点讨厌你了?”
白村不做声。
“如果你不是我的主人,你是我的亲人吗?”
白村摇头。
“我们是朋友吗?”
依旧摇头。
猫猫深深垂下头,用爪子从脖子上扒下狗链,只留下项圈。
“安卡。”他端正的坐在原地,“以后叫我安卡。”
白村收起链子,往前走,他不再跟来。
……
“虽然锁定了这个帮派,能追踪到的人隔天就不见了,管理层一个都摸不着。三重警部,刚开始调查就说这种丧气话不好意思,却是事实,你们查到最后对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打击。”
三重摘下警帽,用手掌囫囵自己发茬刚硬的寸头,一副还用你说的神情望着课长办公室的绿植。
“没注册暴力团就没在政府监视下,没根基渊源和地区基础,由贱业者、无业游民、战争孤儿和非法移民聚集而成的乌合之众,连个名字都没有。以东京西区为中心讯速崛起,成员分工极其明确,而且罕见的有不少女性;涉猎广泛,行事利落,帮派纪律甚至说的上严明,或许有境外势力扶持。”
“课长,归根结底是我们的失职,不然哪会让什么东西钻这么大空子?自己做不好就别怪敌人狡猾。”三重喃喃,“出生在帮派附近,没有户籍、教育、就业,救济金和社会福利更是没有影的事,靠着帮派吃一口饭,加入帮派再自然不过。这个帮派血腥手段只针对同行,被他们夺下并取得控制的地盘,治安还变好了,不可谓不讽刺。”
课长也苦笑:“靠这种社团解决底层温饱;靠宗教维持社会最低限度的安定,不参与帮派的民众全在苦艾会了。”
“那个苦艾会完全是邪’教。”
“没办法,人太多了,咱们的工资都一再削减,退休当前我养老金还悬着,真正盆满钵满的就上面那么一撮人,放干十个耶稣的血都救不了现今世界这个局面,真不知道该怪谁,谁在做好事……话说回来,按理为自家人找场子这种事赤司氏态度不会这么暧昧,或许这个社团动不得,举报这案子的没安好心。三重警部啊,人生如戏,别那么认真,弄得没戏唱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