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果然还是没有接听。
他把手机递还给任意初,“没人接。”
任意初皱起眉,不死心地自己也拨了一遍,在听见自动挂断的声音之后,他的脸上出现了慌乱。
手指退出聊天界面,他明明记得前几天见过亓秋野的,明明记得亓秋野给他发送了好友申请,为什么不接?
怒从中来,他重新点开微信通讯录,一个一个翻找,找亓秋野的名字,他给亓秋野备注的一直都是他的名字。
找到后重新点了进去,二话不说点了语音通话,他气急了,手指不自觉勾着衣摆的布料攥着。
铃声又响了很久,却在任意初准备挂断的时候被接听了,那边很安静,没有声音,任意初愣了一下,拿下贴在耳边的手机看了看,确认是在通话中后又贴回耳边,他听见对方传来熟悉的声线,“小初?”
委屈感油然而生,他质问道:“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电话那头的亓秋野也是一脸懵,“我什么时候——”
“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等你这么久,到最后还是要我来找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已经忘记我了?是不是又要走?”任意初打断他,“要走为什么还要联系方式?要了联系方式又不说话,你什么意思?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越往后说声音变得越哽咽。
“怎么听着这么委屈?”亓秋野解释道,声音带着哄慰,“我怎么会忘记你?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任意初发狠道:“我这次真的不理你了,亓秋野,讨厌你。”语气幼稚得像个小孩。
这一听就是喝醉了,听筒里任意初的背景音有些嘈杂,他还想再说什么,可还没等他开口,对方竟然把他电话给挂断了。
亓秋野对着黑了的手机屏幕顿了一下,无奈笑了笑,回拨回去,总得跟他解释清楚。
但任意初不打算接了,他还气着,把手机随手一扔,赌着气对江遇清说:”走吧,不要他来了。“
江遇清看了全程,任意初刚才那个样子,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任意初还会有这种既委屈又像撒娇的一面。
他愣愣拿起任意初扔在桌面上还在弹出语音通话请求的手机,跟着他出了酒吧。
可手机一直在响,一遍又一遍,显示的头像和备注和刚才是一样的。
怎么又能拨通了?
江遇清看着走在前面的任意初,护在他身边,接听了电话。
“小初,你听我说——”
江遇清:“那个,我是他的……朋友,我叫江遇清。”
“……”亓秋野静了片刻,怎么今天谁都喜欢打断他说话?
亓秋野说道:“你把电话给任意初。”
江遇清:“他刚刚说不要你来了。”
“你们在哪?”亓秋野自动忽略了江遇清的话,“在酒吧?我现在过来。”
江遇清还在固执地说:“可他说了——”
“我也说了,我现在过来。”亓秋野强调道,语气是不容分说的,“他是不是喝多了?你能不能带他出去,在路边等我,我很快就到。”
“我们已经出来了。”江遇清只好给亓秋野报了一个地址,然后试探地问道,“你真是亓秋野?”
亓秋野那边已经传来了开门声,“嗯,我离得有点远,尽量快一点到,二十分钟。”
电话挂断,江遇清看着走在他前面的任意初,脑子里蹦出一堆需要他消化的信息。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任意初和亓秋野的关系不一般,非常不一般。可能还有更劲爆的,买给狗仔记者能拿好多钱的那种,但他现在还不太敢确定。
“意初,”江遇清跟上前对任意初说,“我们到前面路口等吧,他说过来接你。”
“嗯?”任意初歪过头,“你不是说送我回家吗?为什么还打车?”
“我倒是想。”江遇清嘟囔起来,“这不是被人截胡了吗。”
“哦。”任意初估计是没反应过来后面那句什么意思,酒精扰乱他的思绪使他没有办法去注意到细节。
他乖乖走到马路边,站在一棵行道树下,伸出双臂在两侧以作平衡,沿着台阶往前走,没走几步就掉下去了,他对江遇清招招手,说:“我有点腿软,借我扶一下。”
亓秋野开着车停在他们两人面前,带着一顶黑色帽子和黑色口罩,深邃的眼睛从这之间露出来,视线落在了任意初握在江遇清胳膊上的手上。
任意初仍旧搭着江遇清没松开,他眨眨眼,看着面前停着的车问江遇清:“什么打车软件居然能打到这么好的车?”
江遇清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他注意到亓秋野的视线,没来由地有点怂。
亓秋野伸手去拉回任意初放在别人身上的手,“免费专车,上车。”
任意初很自然地躲开亓秋野,拉开车门,对江遇清说:“他说免费,上车。”
江遇清没喝酒,脑子不像任意初这么不清醒,他哪敢让亓秋野当司机?这要传出去粉丝都能把他家淹了。再看看亓秋野,眼神淡淡扫视他,根本没有一丝愿意送他回家的想法,并且他感觉到明显的敌意。
“……还是不了,你上车吧。”江遇清连连摆手,目送保时捷离开。
亓秋野从后视镜里看任意初,问他:“住在哪?”
任意初手托着下巴看窗外,深夜的市区只有冷白的灯光亮在路边,把整座城市都照得冷清起来。
“打车的时候没有写吗?”
“……”还把他当司机呢,亓秋野不跟他计较,方向盘打了个弯,朝自己的公寓开去。
车驶入小区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陌生,任意初看着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前面的司机下了车,从车后绕到他这边,一把拉开车门,敲了敲车顶,声音传来,“还走得稳吗?”
任意初下意识往车内缩了缩,他看不清这人的脸,觉得非常可疑。
“这不是我家。”任意初说。
司机站在车门外换了个姿势,说:“这是我家。”
任意初心下一惊,打开另一边的车门溜了出去,径直往前走去,脚步捯得很快,现在的社会,不至于男的会打劫男的吧?他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好骗吧?
身后那人却三两步追上他,一把拉过他的手臂迫使他转身,把口罩拉下,“任意初,你看清楚我是谁。”
任意初醉意早就侵蚀大脑了,也站不太稳,被这样一拽,腿往下软去,幸好司机兜得快,拦腰扶住了他。
视线最先扫过的是一截劲瘦有力的手臂,那上面有一个不太符合他高大形象的银杏叶状纹身,就像赌场老大纹了一个蝴蝶结在手上一样违和。
再抬眼往上,他看见的是一张莫名有些熟悉的五官,直觉告诉他这人他见过,但大脑不思考了,在酒精麻醉下偷懒。
任意初晃晃脑袋企图让大脑开始工作,但大脑睡得正香,挣也挣不开这人的束缚,他现在处于下峰,尽量平静地说道:“你先把我放开,我可以给你钱。”
亓秋野气笑了,问,“你打算给我多少钱?”
任意初垂眸,说:“多了不行,犯法的。”
“可我劫色不劫财。”
“不行!”任意初开始挣扎,抱着侥幸希望能够挣脱束缚,那人却掐得他更紧了,把他抵到车上,按住他的双肩桎梏住他,任意初这下慌了神,“不行的不行的,你别,我喝多了我打不过你,你别动……很多钱也可以……我有男朋友的,他打架很凶你不能……”
“你男朋友是谁?”
任意初话音一顿,没了声。
可这人却逼问起来,“谁是你男朋友?刚才那个?”
任意初依旧不说话,轻轻咬了一下唇。
“你不说我就先劫色再劫财,然后把你抓回去当媳妇儿。”
“不行的,”任意初语气软了下来,乞求道,“你劫财吧,他还没有回来,我不能告诉你……别把我抓回去,他会找不到的……”他忽然抬眸,闪着水光的眼睛直直看进亓秋野的眼中,“行不行?”
亓秋野看着这双眼,和以前一样澄澈干净,只是少了很多少年时候的单纯,里面透着他也分辨不出来的情绪。他注视着这样一双灵动的眼睛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逃得开这双眼,只要任意初看他,他就只能俯首称臣。
亓秋野完全败下阵来,哪还舍得欺负他?
他掐了掐任意初的脸颊,婴儿肥早已经消失,两颊推起都没什么肉了。地下停车场冷白的光线照在他泛起水光的眼中,完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怎么把人欺负成这样了?
亓秋野心疼,他从来不敢想象那天他不告而别之后的任意初是什么样的,可现在这一刻,他真实地体会到了,像钝刀磨在他心头肉一般。
他抬起任意初的脸吻了过去,带着他的歉意,带着他的不告而别,也带着多年的思念,所有复杂的情绪在此刻全都化作一个缱绻又绵长的吻融在唇齿间,此时他只想把任意初拥入怀中。
起初任意初还不停地推着他,后来他感觉到这个吻以及这个吻他的人带来的熟悉感,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在漆黑楼道里的那个吻,让他舍不得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