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亓秋野没有立马给出答案,他沉默了很久,闭着眼,用额头感受着任意初传递给他的温度,深深吸了口气,他张了张嘴。
任意初抢先他一步开口,“我知道,你会的。”
亓秋野没办法说,他能感觉到任意初一闪而过的情绪,可他此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捧着任意初的脸,将自己的唇贴在了任意初的唇上。
只是贴着,轻轻摩挲几下便分开了。
“吃蛋糕了。”亓秋野碰碰他鼻尖。
任意初这才去拿掉滴落在奶油上的蜡油,亓秋野说寿星要切第一刀,任意初就竖着切下。
他小心地把翻糖小人放到一边,给亓秋野切了块大的递过去,亓秋野使坏,手指蘸了奶油抹在任意初脸颊上,淡粉色的奶油小小一块,任意初睁大眼前抹回去,逼迫亓秋野妥协后,才得意地擦掉自己脸上的奶油,吃进嘴里。
他们在这里聊着闲话,吃着蛋糕,也弹着吉他,任意初让亓秋野唱歌,亓秋野便抱着吉他一首一首唱给他听。这里承载了他们太多回忆,任意初视线扫过每一处,他想把有关于亓秋野的一切都记在脑海中,想要把这里的所有都带在身边。
直到窗外不再有路过的汽车声,亓秋野拨完最后一声和弦,抬眼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中高悬着一轮弯月,已经快要接近十二点了。
“生日要过完了,”亓秋野问,“准备回家了吗?”
任意初像是才回过神来,愣愣看着他,“回家……吗?”
“明天要上课了,”亓秋野捏捏任意初的脸颊,“早点回家休息。”
任意初迟钝地点点头,他有些没反应过来,时间过得太快了。
亓秋野把那把吉他放进琴盒,再从展柜上拿过来一个薄薄的盒子,把两件东西递给任意初,说,“你的生日礼物。”
“这是什么?”任意初接过,看着那个盒子问道。
“光盘,”亓秋野推着他往门外走去,“回家再看。”
任意初顺着亓秋野的力往前走,秘密基地关上灯落了锁,他们往前走着,“什么光盘?”
“回去听听看,”亓秋野卖着关子,并威胁他,“现在不能打开。”
任意初便很听话地把光盘放进琴盒侧边的口袋里,往家走去。
今天的月光很淡,像耗光电的路灯,只是摆设一般悬着。他们走得很慢,亓秋野把任意初送到楼下,站定,很认真地把他看了一遍,说道,“上去吧。”
“嗯。”任意初应着,却不挪动脚步。
他看着亓秋野,觉得自己似乎忘掉了什么,但他想不起来。
“怎么了?”亓秋野问。
他不知道,只是感觉到一股很强烈的情绪正从体内某处慢慢升腾起来,像潮汐的浪潮,一次比一次大地扑向岸边。
他不是个记性很差的人,甚至和亓秋野在一起的所有事他都记得,可现在他像是被谁打了一拳,记忆全失,除了眼前还站着的人,什么也记不起来。
任意初的手在身侧攥紧,犹豫了一下后抬起一把拉过亓秋野,把他拽进楼道推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那里什么都看不见,他只知道亓秋野正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
他能听见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应该是接吻,他今天还没有和亓秋野好好地接吻。
于是,任意初抓着亓秋野的领口往下拉,将唇重重地贴向了他。
不是浅尝辄止的吻,他像是想要留住什么东西一般地侵入他,想要永远占有。于是任意初把手掌贴在他的脸颊,身体向他贴近。
亓秋野很快揽着他的腰回应起来。
但那种心慌并没有随之消失,而是再一次汹涌而来,任意初觉得自己怎么也抓不住亓秋野。
他更加努力地靠近亓秋野,亲吻他,变得没有章法,胡乱地贴着,好像只有碰到亓秋野,他的那种心慌才会减轻一些。
亓秋野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一手掐起他的双颊使两人分开些距离,他再一次问道:“怎么了?”
黑暗的角落里谁都看不清对方,只有两人都很沉重的喘息声。
任意初抱住亓秋野,脸颊贴在他的颈窝,声音从那里闷闷地发出来,带着点控制不住的颤抖。
“亓秋野,你能不能说一遍喜欢我?”
亓秋野的心脏狠狠地抽疼了一下,手臂环过任意初的后背,一手托在他的脑后安抚地揉了揉,然后把他很紧地抱在怀里。
他轻轻念道:“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小初,生日快乐,记得我向你借的愿望,寿星是要帮忙实现的。”
每天都要快乐。
任意初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每天都快乐。
眼泪不可控制地从眼角滑落下来,任意初匆忙擦去,可另一边又很快溢出来,没来得及抹去的泪水滴在亓秋野的衣领处,晕开几处水渍。
任意初深吸口气,用尽全力才勉强控制住还欲往下落的泪,他抬头盯着亓秋野,眼眶是红的,想起了他的新年愿望。
任意初稳了稳气息,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正常一点,“亓秋野,我不要你一帆风顺了,我要你是被风卷起的浪,汹涌澎湃的惊涛骇浪。”
亓秋野手指抚过任意初的脸颊,他感觉到胸口处有些发酸,下一瞬又吻了过去。
这个吻不像之前那样凶猛,变得柔和缱绻起来,可任意初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离开他,他拼命攥紧亓秋野的衣袖,但那东西并没有打算停下。
一道热泪从眼角滑落,沿着脸颊落到亓秋野的手,亓秋野用指腹轻轻擦去。最后,他拍了拍任意初的腰,他们互相抵着额头,亓秋野说:“好。”
任意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亓秋野分开,自己又是怎么上楼的,好像是亓秋野给他按了电梯,在电梯快要合上的时候,亓秋野问他下一件想要去做的事是什么,任意初说,“想去纹身。”
直到第二天到了学校,任意初看见边上正在被同学清理搬走的课桌椅才想起来。
他忘了说再见。
亓秋野也没有和他说再见。
他呆呆地望着那个位置,没有情绪,没有表情。
范林好像来跟他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只是对范林说:“他又旷课了。”
范林不知道怎么回答,要说出口的话瞬间刹车了。
亓秋野昨天晚上给他发了消息,让他在学校多注意任意初,每天都要跟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任意初不擅长交朋友,他让范林不论在学校还是以后,都要多帮帮任意初。
范林问他为什么,亓秋野说,怕任意初会不开心。
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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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任意初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每天都在埋头做题,只有范林来找他的时候,他才会理会,以至于范林有时候并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高考那天,进考场前任意初突然问范林:“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范林想了想,亓秋野那天说的最多的就是关于任意初,但他答应了不能说,“没有,我和他也没有联系了。”后半句倒是实话。
任意初点点头,对他说了句加油,就走进了考场。
出成绩的时候,任意初并没有急着去看成绩,而是坐在阳台的靠椅上往外面看去。
他还是喜欢对着一处发呆,但很多时候并不是在观察什么,而是在愣神,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大脑才开始重启工作。
这天把他喊回来的,是杨树林的电话,恭喜他拿了省状元,并问他想要填报哪所学校。
任意初停顿了片刻才平静开口,“Z大。”
他考了状元,亓秋野以前问他能不能考个状元让他出去吹牛,他考了,不知道亓秋野还要不要吹牛。
生日礼物任意初一直没有拆开过,光盘和吉他被他放在房间很好地保存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去拆开那张光盘,或许是害怕,或许是觉得,只要还没拆,亓秋野就不算离开。
但今天他突然想知道,那张光盘里,亓秋野到底录了什么。
光盘被放进播放器,读取几秒之后,吉他声最先传出,随后,是亓秋野在唱歌。
一首、两首……是他从没有听过的,但搭配上亓秋野的嗓音又格外好听。低沉的声线不急不徐缓缓绕过任意初的耳畔,而任意初自己都没有发现,泪水早已流了满面。
周围的空气无孔不入地涌进他的身体,蔓延全身。
他像是搁浅的鲸,又像落单的雁。
在面对周颖和任晖堂的时候没有哭,在看见亓秋野被亓禛桦强行带走的时候没有哭,甚至是生日那天在漆黑楼道里他也控制住了情绪,可这一刻,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哭到眼眶发酸,身体止不住颤抖,泪水顺着脸颊不住地落,落在手臂上,衣袖上,怎么都擦不完。
他想起了古街的糖人,池塘里的月亮,除夕夜的烟火,海边在脚边潮汐的海水,基地门前的雪人,还有那把吉他,亓秋野用它唱过好多歌。
记忆才是最喧嚣的,它会在某个时刻,叫嚣着如洪流如火山一般汹涌而来,毫无征兆。
而光盘播放到最后,亓秋野说了一句话:小初,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