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银币,银币,或者银币。
“……”雅辛托斯过了一会才点头。
兄长也有点过于一点就通了,这个学坏的速度就跟泥石流一样。
“等一下。”奥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往回走,迈着快又不失稳健的步子,折返回亚伽的身边。
亚伽有些懵地看向奥斯,但还是站起身,笑容中难掩疑惑,刚张嘴想询问奥斯为什么去而复返。
奥斯毫无征兆地伸手,用力地给了亚伽一个结实的拥抱。
亚伽:“????”
雅辛托斯:“……”
奥斯的脸那么刚毅肃穆,旁边的人甚至都不敢搭话,都呆呆地看着他,结实有力的双臂扣住亚伽肥胖的腰,直接把人抱得双脚离地,原地转了一圈。
震惊,这就是来自斯巴达的友谊吗?
亚伽被放下来时,整个人就像个木雕,被杵在地上,问号简直从他微秃的脑壳喷泉一样涌出来。
啥玩意儿??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和自己立场相同的朋友们,却瞧见一双双狐疑的眼睛,那些一个比一个更会阴谋论的大贵族们,纷纷冲他皱起忖度的眉头。
奥斯才不管自己的举动有没有离间亚伽的军心,本来这就是目的之一,他大步走回僵着脸的雅辛托斯身边,沉声道:“看清楚了吗?刚刚这些人的表情。我看到有几个坐在西面的贵族,见到我拥抱亚伽露出了嫌恶敌视的神情。”
“啊,”雅辛托斯干巴巴地挤出一个字,“其实,政治立场这一块,可以打听的……”
“能简单解决的事,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奥斯显然将兵贵神速这个经验,也扩散了一下应用范围,“打听到的消息未必是事实,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却不会说谎。”
“……”雅辛托斯下意识地保持微笑。
算了,都是按照父亲的意思,有什么后果,回去以后也是父亲自己承担。
这兄长如他所愿,父亲还有什么不满?
必不能有。
·
基于后面半天没有奥斯的比赛,兄弟俩友善地帮助亚伽体验抓狂情绪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赛场,回到酒馆。
老厄尔大松一口气:“吓死我了!幸好你们回来得早,我差点忘了,今晚的晚宴,你们有没有准备得体的衣裳?”
商会会长举办的晚宴,基本等同于炫耀财富的晚会。
不论是服饰、首饰、香水,都有可能决定一个客人是被众人嫌弃、排挤,还是被一个圈子接纳。
奥斯道:“明早就有比赛,今晚我就不去了。”
“难得两张邀请函……算了,比赛重要。”雅辛托斯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衣裳就不换了,珠宝我这边也不缺,香水……”
他还真没有。
像这些零零散散的东西,都是阿卡帮他带着。那条金腰带上挂着的包囊里,装满了药膏、精油一类的用品,基本带上阿卡出门他就等于带上了全世界。
老厄尔很遗憾地放下准备好的衣服,将香水递给雅辛托斯:“这是产自以弗所的香油,里面加了特别珍贵的香料——来自遥远东方的肉桂与乳香,保管任何靠近你的人,都能闻出富贵的气息。你真的不换衣裳?”
雅辛托斯看了眼老厄尔手中的衣服:“嗯。”
这种名为希玛纯的披身外长袍,已经算是一般人穿的衣服里最为隆重、包裹最严实的了。
但也摆脱不了它是几条长布的拼接,行动之间难免露出胳膊大腿。
换个场合,雅辛托斯会很乐意展露自己身上男人的勋章,但在这种商会,露出疤痕只会让这些娇贵的商人、贵族觉得粗鲁,带不来什么好处。
老厄尔嘀咕:“这倒也没什么,你尽管说这是从异邦远贸而来的服侍好了。不过这个款式也确实很奇特,我很早就想问了,为什么包裹得这么严实?”
雅辛托斯耸耸肩:“之前在斯巴达也是有原因不能露吧,现在也穿习惯了。”
倒是阿卡,雅辛托斯想穿得严实是为了韬光养晦,不暴露自己私底下接受训练的秘密,阿卡却不清楚怎么想的,每次帮雅辛托斯准备完衣服,也给自己整套差不多样式的,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
不过阿卡本身就不爱接触人,雅辛托斯有理由怀疑,这衣服可能是起到和手套一样的作用。
他整了整袖子,又想,真讲起来,阿卡在挑选衣服上的怪癖不止这一个。
还有就是老爱给他置备红色的衣服,给自己准备纯白的衣裳。思及当初捡到阿卡时,对方手上抓的白布,可能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
他没再细想,老厄尔已经抱着一打画像出来了:“我替你打听了一下,今晚赴宴的都有哪些人。画像、家族背景、个人爱好都在这里。你慢慢看,我去帮你准备一匹优秀的坐骑。”
老厄尔盯着雅辛托斯端详半晌,最终还是放过了面具,嘟嘟囔囔地转身离开:“算了,商会里不乐意露面的人多得是,戴不戴面具影响不大。”
老厄尔这一准备,就准备到了傍晚。雅辛托斯差点准备直接赴宴时,老厄尔才带着从赛马场精挑细选的公马回来,神情郁闷:“我本来想去市集帮你找个富贵点的面具的,谁知道一个能看顺眼的面具都没挑到。”
他一脸饮恨地看了眼雅辛托斯的面具,活像那是自己精心准备下的唯一败笔。
雅辛托斯骑在马上,好笑地听老厄尔嘀咕完“好看的面具都死哪去了”,才伸出右臂,半拥了一下这位老人,拨转马头,向宴会方向去。
宴会地点设置在一个公共礼堂内,凭借邀请函,雅辛托斯顺利地进入宴厅,只在门口耽搁了一下——因为武器不被允许带进场内。
侍从们阻拦时,看雅辛托斯的眼神都带着异样,仿佛在说:“什么人赴宴还左短剑右弯刀啊??”
于是,当他走进门后,一个年轻侍从被领班推了出来,尴尬又怂地跟在他身后,努力尝试找个合理的借口跟着客人:“您、您有什么需要吗?葡萄酒?我可以去帮您盛。”
雅辛托斯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侍从身上——或者说,每一个进门的人,注意力都很难不被排列整齐、占据了整面墙壁的面具吸引。
雅辛托斯饶有兴趣地跟随人流,走到挂满各式精美面具的墙前,心想老厄尔的困惑解开了,看来是宴会的举办者——这位新任的商会会长,买走了市面上所有能看的面具。
有些面具设计得堪称艺术,更别提上面点缀的宝石了,雅辛托斯忍不住凑近了一点,心想这一张面具能换多少盔甲?
年轻侍从紧张得不行,一时嘴快:“不、不好意思客人!这都是我们会长的收藏,最好不要碰……”
他声音越说越低,头深深地埋了下去,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客人明明没动手,他就莽撞得大呼小叫,完了,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工作又要泡汤了。
他听到周围的客人纷纷发出笑声,差点晕过去,仿佛那些笑声扎在他身上比扎在客人身上还疼。
雅辛托斯倒是不在意,随意拍拍他的肩膀:“麻烦你帮我盛杯葡萄酒,多兑水。今晚有大生意要谈,可不能喝醉,对吧?”
“……”周围客人们才露出不久的笑容,在看到年轻仆从真的去盛酒时,渐渐收敛了。
宴厅里有专门侍酒的女仆,除了这个带着半截面具、服饰奇特的金发男人,还有谁身后专门跟了一个仆从贴身服侍?
再加上“大生意”……
众人原本带着几分看戏的眼神逐渐变了,纷纷站直身体,表露出矜持中不乏尊重的态度,甚至有几人冲雅辛托斯举了举酒杯。
让他们主动搭讪,还差了几分,这里就再观察观察……
雅辛托斯哪管这群人脑补了什么,他眼角的余光看到门口走进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亚伽和那群在观众席上投来隐晦目光的贵族。
雅辛托斯当即接过年轻侍从递来的葡萄酒,主动走到角落。
兄长白天才将了亚伽一军,他现在可不想和这人碰面,免得被纠缠上要求讨个说法。
他特地背过身去,调整了一下角度,借着年轻仆从遮掩住自己。
低头品酒时,还能隐约听到亚伽和同伴的低声争执:
“……怎么解释?!是你劝我们和老克桑交好,一转眼你又和亚基亚德家族的奥斯将军抱上了!”
“是,可不是一般的抱,我还没见过哪个斯巴达人这么热情过。”
亚伽的声音格外恼怒:“够了!我说了我也不清楚。骗你们有什么好处?”
同伴们沉默了一下。
他们各个都是人精,眼见争论不出所以然,索性把愈发加深的怀疑先放回心里,表面上圆滑的岔开话题:
“多么具有美感的面具墙!我怎么没想过这样装饰宅邸的墙壁?”
“我觉得这或许是一种隐喻呢……隐喻新商会会长的行事作风,神龙见首不见尾?”
雅辛托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亚伽等人开始发散思维,从面具墙上引申出种种深意,目光落在桌台中央果盘里的葡萄上。
地中海夏日的末尾也很炎热,底下枕着冰块、裹着寒霜的冰葡萄就显得格外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