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面对五十人军团的时候,诺姆反而觉得试炼很轻松。
那些射来的箭涂得不是毒药,而是迷药,士兵摔碎的只是肋骨而不是头颅。
而当他们走出这个试炼场后。
当他们走出试炼场后,将踏上的是一条前人从未走过,或试图走过、却被扼杀泯灭于历史长河中的路。
幸运的话,或许改革就能将长夜一扫而空,但更可能的是政变、战役……血流成河。
他们将面对的不再是仅仅是外面五十人的军团,也不再有躲进溶洞的机会。
如果失败,他们将无一例外被送去见冥河的摆渡人卡戎,如果成功,那也总有人得为这场天翻地覆献上性命。
然而他已经准备好,成为这场天翻地覆的一块垫脚石。
山洞中,有人在低声咕哝,最终归于安静。
他们蛰伏着,等待着,最漫长的黑夜逐渐降临斯巴达,无尽的黑暗笼罩帕尔农山。
接着有火石嚓响,一道火光驱散黑暗,从微弱到明亮,点亮每个人的脸庞,跳跃在沉默的选手们的眼中。
雅辛托斯的手指抚摸过胸口徽章上隆起的Λ纹,当先走出溶洞,走向夜色:“来吧,去赢得最终的胜利。”
·
夜幕降临,看似已接近象征结束的凌晨,但事实上,晚上才是真正的开始。
斯巴达人擅长于潜行,黑暗之中,无数暗潮在帕尔农山中涌动。
雅辛托斯几乎刚出溶洞,就听见沟壑上方的战斗:【等等。】
他冲背后打了个手势,顺手捡起一颗石子,掷到与发出响动的地方相反的方向。
几乎与石子落地前后脚,雅辛托斯左臂一拽树藤,借着蹬壁的力气,从沟壑边缘一跃而上,在那名喜提徽章加一的选手扭过头时,手中裹着鞘的直刃短刀直击对手后颈。
“唔!”对手发出一声本能的闷哼,整个人身体一摇,重重倒向地面。
溶洞里的其他人都陆续爬出沟壑,雅辛托斯一边掏倒霉幸运儿的包囊,一边道:“之前说乐意搭把手的朋友都是谁?先分散行动,别耽误大家各自打猎。等有需要,我再燃起篝火。不过为了规避军团,我会把篝火点燃在聚集地的西南侧,距离就是我先前说的那个数字。来的时候千万小心,别直接撞上军团。”
诺姆沉默地点头,带着身后的同伴迅速融入夜色之中。
艾芝低声道:“诺姆的人之前不是传讯说找到元老院那帮人了吗?他们虽然没有聚在一起,但都游荡在西侧,互相之间距离不远,喊一声就能听见。我们只有两个人,只能暗‘杀’,而且一旦被其中一人发现了,传声出去,我们就会被围困。”
“这不是训练的基础课吗?”雅辛托斯的手在包囊里摸到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嫌恶地皱了下脸,掏出来一看,“一包才碾碎的药草,你闻闻是什么?”
艾芝眼前一亮:“迷药!——不过和箭头涂得那种不同,这种最多能把人迷晕一小会,箭头上的迷药真扎中了能让你晕过明天。”
那也够用了,雅辛托斯当即将药草包揣进包囊,往里硬塞的时候,动作突然一顿:
说起来……艾芝被军团里的弓箭手射中过,却没有昏迷。
军团的箭头没有涂药。
第二十四章
艾芝显然也想到这点,皱了下鼻子咕哝:“……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单独行动的风险总是比集体行动要大些。或许是担心真的被反击了,才涂了一击即倒的迷药。”
“……”雅辛托斯若有所思,他一边想着待会儿的行动,一边将那支涂了药的箭支拔了出来,单独插在腰侧。
元老院子弟选择的“狩猎场”,相对比较平坦开阔,坡度不大。但这是山麓,该有的灌木、植被一点不少。
艾芝居高临下地找了会儿,不禁啧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我们应该早点来的。诺姆的人在白天发现他们的行踪,这会儿没了光,他们不动还真不好找。”
但没有关系,总有人替他们打破这片平静。
月光下,几条影子从地形更低的地方摸了过来,就像一群分散低飞的蜻蜓,掠过那些低矮的灌木丛时,几乎没有造成一丝响动——
几乎,而已。
那些安静而无害的灌木丛骤然展示出狰狞的利齿,反着银光的刀刃猛然割破他们的足踝或是侧腹,接着一双双手如同黑海中的八爪鱼触手般伸出,将他们捂住口鼻拖入灌木丛。
挣扎被钳制,怒喊被手掌封于口鼻,紧接着是布料被刀锋割开、徽章落于敌手的声音。
一切都不比聒噪的蝉鸣更大声,如果不是早盯上这些灌木丛,你根本不会意识到,就在下方不远处,有一群选手被悄然无声地淘汰了。
那些元老院子弟们就像真正的八爪海怪一样,在灌木丛中懒洋洋地将猎物搜刮了个干净,接着向灌木丛外的草堆里,吐出那些已经无用了的选手。
只是有一个灌木丛不大一样,吐出的“食物残渣”有点沉闷,不过选手或胖或瘦、体重不一很正常,没人注意到不同。
也就没人能发现,原本蹲在灌木丛中的“猎手”,此时正歪七扭八地晕厥在自己猎物的旁边,脸上还残留着不甘和惊怒。
雅辛托斯蹲在刚挤进的灌木丛里,同样懒洋洋地将猎物、以及猎物的猎物给搜刮干净,顺便瞄了眼旁边的灌木丛。
艾芝在那里头摸索了一阵,也紧跟着吐出两个倒霉的猎物。
潜伏最考验的就是耐心,雅辛托斯无聊地扳起手指计算:元老院除了国王占有两个名额外,还有二十八个长老,其中二十个都有子嗣参加了这场试炼。
除去达斯那一帮人,还剩下十二个,现在有两个已经倒在草丛里,那就还有十个。
夜风掠过低矮的矮灌木,将兵戈相交声送入耳畔。
越是临近结束,帕尔农山中的暗潮反而越发汹涌。一小群负着伤的选手正在缠斗,其中一拨已经有些力竭,不得不边战边退,一脚踏进这片布满窥伺目光的灌木丛。
“——有埋伏!”
有人匆匆发出警告,这群选手几乎立即做出决定,握紧武器一致对外:“出来!”
他们将长长的弯刀横劈向灌木丛,逼得那几个“吞噬”失败的元老院弟子不得不跃起身,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结局。
剩余的几处灌木丛中,其余的猎手齐齐出动,猛扑向这些负了伤的猎物们。
银色的直刃短剑犹如银蛇舞动,在弯刀击中自己前直接扎入猎物的手臂,接着击晕这些可怜的选手们,如同现身时一样迅速,拖着新到手的猎物钻进灌木丛。
然后,其中一个幸运儿就和趁机占据他藏身处的雅辛托斯对上视线。
这位幸运儿惊愕地瞪大眼睛,雅辛托斯毫不吝啬地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微笑,嘴唇无声掀动:【惊喜!】
“……”惊你妈,幸运儿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就被臭烘烘的药草糊满口鼻,在窒息和作呕中不甘地失去意识。
还有八个。
雅辛托斯特地把草药给晕厥的幸运儿补了补,安静地在草丛中等待。
白天那些不敢靠近水源的选手们,终于趁着夜色靠近溪流,他们结着队伍,轮流负责打水、盯梢,有几个口渴得早已面如土色,灌满水囊后迫不及待地仰头也灌了自己一口,克制地没敢喝多,因为接下来他们还准备翻山越岭。
负责放风的选手们将狐疑的视线投向那些灌木丛:“我们绕道走,还是直接从这儿过?”
“抓紧武器,路过灌木丛的时候刺几刀。”领头的那个人收起水囊,当先举起反曲刀,绷紧身体靠近第一个灌木丛。
一切就像不久前事件的重演,猎手们从灌木丛中冲出来,不过这一次猎物的实力有点难啃,他们不得不花了更多时间去周旋,也在打斗中突然意识到不对:“——嘿!怎么感觉我们少了几个人??”
——已经迟了。
雅辛托斯的三根弓箭早已涂好了草药,架在拉满的弓上。
感谢阿卡的按摩,他的眼睛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足以锁定目标。
雅辛托斯松开右手,箭支疾射向被缠住的元老院子弟们,其中两个闷哼中箭,坚持了不到几秒便摇晃倒地,另一个及时将对手拉到自己身前:“有埋——”
他的话音未落,肩头就是一痛。
艾芝半蹲半跪在另一个方向,将第二支箭搭上弓,不等敌人反应过来,便疾射向剩余的选手们。
“嗖嗖!”
两边射来的箭再次命中三个被缠着躲闪不及的选手,眨眼间剩余的八个猎手就倒下了五个,尚且幸存的三个脱口而出:“迷药!是单独行动的弓箭手!”
“?”雅辛托斯的眼睛一眯,将弓上的三根箭支射出,同时向后一滚,躲过劈来的弯刀,“单独行动的弓箭手?”
那个搞定了对手扑来的元老院子弟看清了雅辛托斯的脸,磨起牙:“怎么是你!”
雅辛托斯眼睛眨也不眨,反手拔刀出鞘,抵住对方的弯刀,不着痕迹地套话:“怎么,很失望?你以为我是成年战士?”
元老院子弟没说话,但表情证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