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冷笑:“好个以身抵债啊!怕是这句才是真话吧?”
这帮女人个个心思灵透,别看刚才说叫潘金莲卖身为奴时说得热闹,这会儿她真上门来,满屋子的女人全都一脸戒备警惕,防狼似的。
我知道她们这是什么意思,赶快干咳一声:“嘿嘿嘿,全都听清楚了,这妇人说的可是干活抵债。”
李娇儿当即啐道:“这妇人想的什么,当我们不知道吗?上回教武大打了,口口声声要见我家大官人,我们便知你居心不|良。
此时你男人欠了债,你就急着上门来卖身,图的是什么又当我们不知道?
告诉你,大官人再好,也是我们姐妹几个的,你这Y妇算个什么,也敢来惦记。
带着你这些破烂赶快走吧,往后莫打我家门前过,嫌你恶心!”
潘金莲叫她给骂得委屈,银牙咬着唇瓣,满脸通红,冷声还口道:“奶奶此言差了,我只欠着大官人的人情与银钱,他未说叫我走,我便不走,他说教我如何还,我便如何还。”
几个女人一同变了颜色,吴月娘恼道:“来人啊,把这妇人给我赶出去!”
下人要来强扯潘金莲,她只抬头看我,眼眶含泪,宁死不屈。
好吧,明白她这是冲谁来的了,我站起来道:“我知道你今日为何而来,想见他,那就跟我过来吧。”
引着她出了门,径自走到武松房间外头,冲着里头一指:“他在里面躺着,你若放心不下,进去看上一眼就走吧。我家娘子不喜欢你上门来,往后你也就别来了。”
她对着房门看了一眼,对着我就跪了下来。
她说:“难不成大官人也以为我不是来真心还债的?就连大官人也觉得我怀的有别的心思?”
我把身子一背也不看她:“适才我那些娘子们已经把话给说明白了,她们不许你上门我也不会许。你此时进去看上一眼就赶快走吧,西门府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却也没有继续拗着,用袖子将脸擦了擦,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却听又是一声惊呼?:“叔叔!”
我感觉这声音不太对劲,隔着门问:“又怎么了?”
潘金莲急声道:“大官人你快进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我进门一看,也是傻了。
只见床上一片凌乱,武松那货却早已没了踪影。
这下我也急了,赶快唤来小厮问道:“你们谁看着武二爷了?”
服侍他的小厮道:“未曾见啊,今日一早我们进门去看,见他睡得沉着哩。就把房内打扫一下就出来了。这中间未曾再见人出来过。”
我自急出一身冷汗,潘金莲也是满脸焦急,喃声道:“这可怎么好?叔叔他这不会是又出什么事儿了吧?”
代安立马就恼了:“你这妇人莫不是又想讹我们?告诉你,我们可没有害武二爷,定然是他病好了自己走的。”
潘金莲连忙摇手:“这位小哥你误会了,我真没说是你们害了叔叔。”
身后那的那些女人们早就不高兴了,七嘴八舌地道:“就知道你们家人一上门来准没好事,你叔叔这人向来不知好歹。养好了伤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当真无礼。你也莫在这里混缠了,赶快走吧,回家去找你叔叔去!”
月娘指使着下人们将潘金莲给赶了出去,又教人将她那些东西也一起给扔出门外。
我看着那妇人被人推得朗朗跄跄的样子心下有些不忍,却又更加着急武二这货是死到哪儿去了?
你若是突然醒了,要走也先给咱们打个招呼啊?就这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不就是成心招人心焦的吗?
到得傍晚,陈掌柜的急急忙忙过来,又带来一个坏消息。
宝相里叫屯的药物竟然一样也没屯到,悉数教人给截买了。
陈掌柜的说:“龙涎人参这些是常年备的货,今年硬是一包也没收到,西北红花只收了些成色差的,就连大官人特地交待的西北淫羊藿这回也是没有。”
眉头不觉皱紧?,药行里面明争暗斗,抢着截货买货的事儿并不少见,奇的是竟然有人和西门家一样的眼光和手笔。该是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的实力?
一语未完,又见柜上一个伙计急急跑来,说是一群衙役突然上了门,清查咱店里的药物。
当即就查出不少违禁的来,立时就把店门给封了,大门上贴了官家封条,还将伙计们都给赶出来,至于几时再叫开张,却是没说。
这下我可就恼了,什么叫个屋漏偏逢连阴雨?
这功夫太爷那老狗又给我裹的什么乱?
二话不说,换了身衣服,冲到县衙就去找太爷理论。
那老狗守着个饭桌正要开吃,见我进来先是一愣,随即摆出一脸热笑来:“哟,大官人来得巧啊,吃饭了没有啊?赶快落座。”
我也就不客气,在他饭桌上一坐,抓起个鸡腿就往死里啃。
“适才太爷将我的店给封了,大官人府上的口粮断了。怕是往后要日日到太爷府上来混吃。繁太爷跟咱家夫人说一声,给我多备几副碗筷,我那些娘子们也都饿着呢。”
太爷笑道:“大官人这是带着气来的?来来来,先喝一口酒压压,教本官给你仔细说。”
我也就没客气,就着他那壶好酒连着吃了好几杯,又把他盘子里的两个鸡腿全啃光了,这才把手一擦,道:“太爷你说,我洗耳恭听。”
老狗叹了口气,道:“大官人生气,本官明白,可是你也得想想本官的难处。实话与你说,这事儿不是我教查的,是州府里下了文,说大官人这铺子里有些事情叫我着情留意一下。
上头的人都这么说了,你教本官怎么办?我有心睁只眼闭只眼吧,教人背地里捏造,你我二人岂不是小事弄大?”
我用手指点着桌面,目不转睛看他:“太爷这话说得我听不懂了,上头我可没得罪过哪个人,何人这般黑心陷我?”
“啧,大官人这是连本官的话也不信了?你自己想想看,我与你是何样交情?怎能平白无故的这样整你害你?说句不当的话,本官我可是把你当自己亲儿子疼都来不及哩……”
我将桌子一拍:“嘿!你自己办事儿不靠谱,还又占上我便宜了?”
太爷老脸一抖:“大官人,本官就是打个比方,你恼个什么?我此时将话说到这份上你还不明白?真是上头治你,我也是不得已!
再说了,官府明文禁令,象是硫磺,火哨,砒-霜,鹤顶火这种东西都得是限量屯货,可是你们店里哪样不超?”
“太爷?,你要说这话我可就不依了。您上咱们城里头寻寻,哪家药铺里的这些东西不超的?
依着咱们这交情,上头叫查,你好歹事先给我通个气儿吧?您倒好,二话不说就把我的店给封了。太爷?,您这事儿办得真个叫人寒心!”
“大官人,往常我是能给你通通气儿,可是这回真是不比往日。您与我在这里治气,还真不如往上瞅瞅,看是得罪了哪个?”
看这老狗说的不象瞎话,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太爷既然说了这话,那我就去别处再打听打听去。有句话叫作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横顺这事儿我是记下了,教我查出是哪个人陷我,定然会教他好看!”
不管温老狗那张姹紫嫣红的脸,将袖子一甩,转身就走。
真当西门大官人我是个好脾气的了?该是给你使点硬碴货看了!
傍晚时分,我在其他几个县里的分店掌柜也纷纷过来,说是那几家铺子全都被查封了,查出来的事由全都是小事,可是官府却是死活不给脸面,二话不说就封铺子,也没说几时叫铺子重新开张!与温老狗的手法一样。
看来的确是上头有人拱我,可是这人到底是谁呢?
我还真不记得得罪过上头哪个人物。
送走了各位掌柜,身心俱是乏累,教下人煮了香汤,又在里面撒上花瓣,想要泡个澡好好解解乏。
代安刚给我定做了个浴盆,古桐木的,十七八桶水才能装满。
坐进去被热水一浸,顿时舒爽了许多。
闭上眼睛细算帐目,武二弄的这几出事本就累我亏得不少。
他那个窟窿还没堵上,几家店铺又遇这般闲事,真真是流年不利,直叫人横生白发……
正沉吟间,突然听到“扑”的一声轻响,水面瞬时淹住了脖子,对面传来一声喟叹:“嚯,舒服啊……”
睁眼一看,却是那神兽又进了我的澡盆!
当即气得一声吼:“武松!你怎么来了?”
他闭着眼睛养神,两只手臂闲闲搭在桶沿上,舒服得直吸气:“我怎么就不能来?”
我拿起水瓢就劈头浇了他一脸:“你这厮还有点儿谱没?今天潘金莲来寻你,这屋子里就空着不见人。差点叫她讹上我。你这会儿又从哪儿钻出来了?”
他抚掉脸上的水,漫不经心地说:“潘金莲讹你?说什么混话呢?我在梁上听得清清楚楚,她明明说是要来还债的。”
“呵,她来还债?说出这话你自己信不?
就那一副挑子上的东西加起来值个三百文不?那欠条上写的可是一千五百两纹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