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人撑起这么大一家企业,本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关键的点在于对方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不要说身边有没有家人的关怀,只怕是连能交心的朋友也没几个。
华港生忍不住便想起了自己当初刚满二十的时候——年轻气盛,意气风发,虽然压力重重但身边家人朋友一个都不缺。
这样子一对比,他便更替对方觉得心疼起来了。
但最后,他只是闷闷憋出来了一句“好好养病”,便垂下头去,不知道应该再讲些什么好了。
这样子,他也没有看到坐在一旁的鲁德培眼中闪过的那一丝狡黠。
*
连着吃了两天药之后,鲁德培便好多了。
病刚好没多久,他就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虽然对着华港生的态度依旧是温和,可是到底还是没有了那天的感觉。
华港生对此,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那副样子的鲁德培,产生了极大的好感,而这好感让他平时在面对鲁德培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就用上了略显亲密的语气跟对方说话。
他潜意识里,还是想着如果那天的场景能再现一次就好了,而鲁德培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是有些乐见其成似的,顺势也稍稍改了语气。
两人的关系好像在不知不觉发生变化,有时候甚至不用多说什么,只是互相的一个眼神,对方都能够立刻明白其中的意思。
华港生是自己不觉得,而鲁德培在心知肚明的状态下,也装着不知道的样子,然后故意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日子很快就过去了,阿标终于从外头回来,跟他人一起回来的,还有他带回来的一个消息——
之前同他们联系的合作人在拔河似的你来我往了一段日子之后,终于在这会儿按捺不住发来了见面的邀请。
时间就定在一天后,为了让大家都放心,对方会带人过去,而地点则是由鲁德培这边敲定,随行人员也是由他自己来定,对方那边没有任何意见。
得到消息以后的鲁德培,这会儿正坐在办公桌前,一只手支着脑袋,神态悠闲地听着最近的新歌。
女歌手飘渺的嗓音在屋子里回荡着,配上萨克斯的乐声,让人总想跟着一起扭上几下。
“时间这么赶,他这是急了吧?”
鲁德培轻嗤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阿标,口中的话却是对着另一边的华港生说的。
“这么有利的谈判机会,可得好好把握住啊……阿贵,不如这次就你跟我一起去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梆梆的声音,鲁德培转过头,微笑着把目光投在华港生的脸上,安静地等着对方的回答。
华港生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地说了声好。
二人相视一笑,而一旁瞬间被忽视的阿标却黑着脸低头,默然无语——
老板也不知道是被下了什么迷药,明摆着这小子的身份就很不对劲,在这种时候却还是非要带着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过去。
这种情况让他觉得十分不妙,并且心情也变得很糟糕。
阿标翻着桌子上被堆了一堆的资料,悄悄瞪了对面的人一眼,心想,总有一天,他会挖出那小子不为人知的一面,然后把查出来的东西全都丢到老板的脸上,好把对方给砸醒。
想着想着,他又忍不住瞪了对面的人一眼。
……究竟是什么牌子的迷魂汤,竟然效果这么好,能把他老板这样的人都给迷得七荤八素不知道谁是谁了?
简直糟糕透顶。
第10章 谋情
车子开得很慢。
阿标原本是很自觉打算继续充当司机,可是鲁德培下来以后抬手冲他打了个手势——
两个手指并拢然后竖起来,朝着前头晃了晃,那是要他他提前过去把那边的情况摸一下,然后再打点一番的意思。
于是这车里顺理成1,就又剩下了华港生同他在在一起了。
但华港生的脑袋里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所以当他看到阿标离开前还恶狠狠冲他横了一眼的时候,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叫对方不爽了。
车子慢吞吞在马路上行驶着,被昏黄光晕笼罩着的那些建筑物在不断后退。
而港城,这会儿正处于一个古怪的状态中——
这片不大不小的地方,有连绵不断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现代化的商铺和铺了透亮玻璃的商业楼一个接一个,街上各式各样的车子也有很多。
从柏油马路上走过的路人们打扮时髦,摩登女郎将眼影涂得很重,口红颜色鲜艳,头发卷着小卷,在脑袋上膨胀起来。
而同样紧跟时尚潮流的小青年们也不甘示弱,外头穿着浅色的牛仔衫,里头的花衬衫一定不会扣胸前的那几粒纽扣,不同颜色的胸膛在领口处露了出来,头发梳得朝后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但这只是城市的一部分。
另一部分则是隐藏在暗处,需要拐过好几个弯,走上几条越来越难走的路,看着两旁的小巷越来越拥挤,然后再出去,就是另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了。
老旧的平房和看起来似乎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单元楼挤在一起,小摊贩们一人一家,躲在那些低矮的铺子里,吆喝着商品最近又来了什么新鲜玩意儿,然后在空闲的时候跟着旁边的居民一同嗑着瓜子聊起了东家长西家短。
而这里的地上自然也不可能同充满现代化的街道相提并论。
地上的瓜子皮和不知道谁随手扔掉的包装纸堆在一起,单元楼的阳台处,有几家在晾衣服,花花绿绿的衣裳挂在那,然后被风吹得摇摇摆摆。
这就是港城的两个极端化。
华港生对这样的情况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但鲁德培却有些不太适应似的皱了皱眉头,眉心挤出来了一条线。
他这模样被华港生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于是华港生就忍不住勾了勾唇,瞳孔深处也不自觉染上了温暖之色——
他觉得对方这样子有些好笑。
虽然他自己也想不通好笑在哪里。
车子一会儿从现代化的街道中开过,一会儿又从那满是烟火气的巷子旁经过,绕了好几圈,终于算是到了地方。
对方的人好像还没有到,华港生锁了车子以后,就跟在鲁德培身旁一同往目的地去。
“别动。”
听见对方轻声低语,他下意识僵住了身体,感觉到对方微凉的手指在他耳旁轻抚过,然后微微一顿,又迅速离开。
鲁德培扬手笑了笑,眉眼弯弯,“有只小虫。”
说完,他手指往后一松,什么也看不到了。
华港生恍然一点头。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华港生也没看到他手里有什么。
*
因为允许停车的地方有些距离,所以要去那个酒馆的话,就必须要经过一条阴暗的小巷子。
双手插兜的鲁德培看起来兴致不错,跟华港生聊起了最近的趣事,一条小巷子走得也是有趣。
到了巷子尽头,他们已经要准备拐弯了,然而华港生的余光却看到了前方有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人,气势汹汹地从旁边走过来。
那个人戴着一个大大的兜帽,只能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的下巴,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华港生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下意识拽住了鲁德培,把人用力往一旁拉过去,然后他就看到那个黑衣服的人抬手,砰地一声——
子弹打中了旁边的砖墙,火花四溅,砖头的碎屑瞬间落了一地。
而那人见没打中,脚步也加快了,直接冲着他们跑过来,并且再度抬手,砰砰砰就是几枪——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他身旁的鲁德培来的。
“该死!”
鲁德培眯起了眼,跟他一同躲回了巷子里。
原本放松的气氛被这几枪全部打破,鲁德培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黑沉沉的瞳孔中亮色忽然消失不见,被阴影笼罩着,甚至是有些骇人。
今天他本来还有别的计划要做,眼看着华港生的心都已经慢慢朝他身边偏移了,结果最后却被人横插一脚,把一切计划都给打乱——这样子,他怎么可能不气。
他垂眸,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轻轻摩擦着。
这是他发怒的征兆。
而华港生也注意到了。
他抿嘴,伸手按住了鲁德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我去引开他。”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对方带了武器,但他们赤手空拳,要是被堵在巷子里,最后只能是落得一个无处可躲的下场。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鲁德培在他眼前遇险。
鲁德培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心里就惊了一下,反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态度十分坚决,“不行。”
华港生有些着急。
那个黑衣人已经出现在巷口,距离他们也不过就几十米的距离,要不是这条巷子弯弯曲曲,这会儿只怕那枪口已经再次对准他们了。
可是鲁德培拽得很紧,他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挣脱。
沉重的脚步声啪嗒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