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da艰难的将目光从青年白皙的皮肤上移开目光,她打了个哆嗦,朝着自己手心哈了一口气,忽的开口问:“你们是恋人吗?”
青年没有回答,他垂下眼,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无声的拒绝回答,Linda觉得自己问错了话,说到了人家伤心之处,有些慌了神,忙说:“其实,其实你不用回答的,我就是,就是有些好奇,对不起……”
青年扯了扯嘴角,说:“不是。”
“啊?”女孩微微睁大了眼睛,问道,“那你们是……”
青年眼神有些迷茫,叹息着说:“我也不知道……”
“什么?”Linda还想再问,背后忽的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低沉的男声。
“Jacques 。”
女孩惊慌的转过身去,才发现是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静静的站在自己的身后,肩头落满了白雪,也不知道偷听了多少自己与青年的谈话。
Jafferson迈步向前,接过轮椅的控制权,他俯下身,靠近青年的耳边低沉的问道:“为什么说不知道,你明明知道的。”
青年抗拒的偏过头去,男人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他走到青年的对面,半蹲下来,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小瓶药,小心的将两粒白色药片放进青年的嘴里,问道:“我们回家吧?”
男人竭力在青年的蓝眼睛中寻找回应,可他只看见那双清冷的眼中反映出是他自己的影子,缩小的,绝望的,祈求的,惨白的。
Jafferson终无奈的拢了拢青年的衣领,在他嘴角边小心翼翼的落下了一个吻,寒风冰冷刺骨,在脸颊拍的响亮,男人便把它当成青年的回吻,神色满足的站直了身体,对背着大提琴的女孩儿微微点头,低声说:“谢谢你的照顾,我们该走了。”
“诶?可是…….”可是人家大帅哥可什么都还没说啊……
Linda看向青年,青年又变得沉默了起来,就如一开始见面时的那样,一动不动,像是一个被厚重精美的衣料重重包围的人偶娃娃。
雪一直在下,园子里不断的进来更多印着FBI字样的警车,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黄色的警戒线在风中艰难的维持着秩序。Linda呆呆的站在人群之后,手里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大提琴的肩带,看着那个男人推着轮椅缓缓的离开。
男人很高,肩宽腿长,衣裳考究,可他们的背影看起来却格外的落寞和哀愁。Linda微不可闻叹息了一声,太阳早已落下,天空灰暗酸涩的像是冰箱里过期发霉的奶酪,她知道自己应该回到学校里去参加练习了,可身体纹丝不动,女孩的目光追随着那两个人,穿过热闹的人群,直到白茫茫雾蒙蒙的雪里去,直到他们消失在无言仓皇的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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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有个打算的。”
“什么打算?”
“你总不能老是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下去,我是说,你总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后路?”
“你应该明白我的话。”
“我明白。”
“我这是担心你。”
Reid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对面的男人将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太过情深意切,那种真实的担忧却显得有些讽刺,他想了想,说:“Jacques是你的表弟。”
Bezu Fache在电话那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接受事实?Reid,即使他在那场车祸中幸存下来,按照他的身体情况,又能活多久?而且,而且在那些焦骨里不是早就检测出他的DNA了么?这些数据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好了,如果你还是想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我要挂电话了。”
“等等!”
“还有什么事?”
做事向来果断的人此时忽的犹豫起来,Reid一边听着电话那边的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一边翻开着手上的尸检报告。
过了许久,Bezu Fache说:“如果你不打算回FBI了,就来我这里吧,我这里,总会为你留一个位置。”
Reid皱了皱眉,低声“嗯”了一下就挂了电话,倒是把那头的Bezu Fache气的说不话来,越发觉得合作之后那个腼腆羞涩的博士形象随着Jacques的离去完完全全粉碎成灰了。
“Reid,有什么发现吗?”
Reid将报告合上,递还给Hotch身边跟着的年轻女探员,说:“光从手法上来看,凶手的手段在不断的升级,或者说,他一直在摸索着一个适合自己的、更加利落快速的杀人方式,但是有一个从来没有变过……”
“受害者类型!”
Reid诧异的看了一眼抢答的女探员,然后点了点头,接着对Hotch说:“这些受害者皆是三十五岁到四十岁的女人,有一个到两个的孩子,家境良好,受过高等教育,但是夫妻关系可能不好,或者正处于分居状态。”
“不可能!”女探员插嘴道,“我去问过她们的邻居,这些受害者的家庭在社区里都是出了名的和睦,经常有人看见受害者和她们的丈夫散步,而且……”
“而且,她们还经常炫耀丈夫精心为她们挑选的首饰、衣服或者别的礼物之类的东西。”Reid接下去补充完女探员的话,然后微微笑道,“表面的和谐并不代表背后的恩爱。最起码,一个深爱自己丈夫的妻子出来聚会的时候不会取下自己手上的婚戒。”
女探员睁大了眼睛,迟疑的打量Reid许久,又看了看Hotch,直到Hotch皱着眉头冲着她点了点头,她才转身走向被白布遮掩住的女受害者。
雪愈发稠密,Hotch伸手轻轻拍去博士肩膀上的落雪,轻声说:“有什么结果了吗?”
Reid回望,Hotch的眼中充满了关切,他缓缓的笑了起来,笑的让人心疼,博士说:“虽然很多人都在帮助我,可他们每个人也都在劝我看开一点,人死了就是死了。Hotch,也就是你了。”
Hotch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许久不见,那个瘦弱呆萌的年轻人忽的成熟了起来,他不再挎着那个有些傻气的邮差包,而是穿着黑色暗纹的西装,外套笔挺利落的黑色大衣,围着棕色的格子围巾,远远看上去竟和Jacques有些相像。
博士低声说:“我去找了很多人,听了很多事,也推测出很多光彩的不光彩的事情,每当我更进一步的时候,Jacques的一切就会在我脑海中变得更加清晰,我甚至可以想象他是怎么一点点的长大,然后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离自己远去。”
“Reid……”
博士垂下眼,盯着鞋尖上被雪浸湿的泥土,继续说:“可我不敢想他,我怕我一想他,夜里就会梦见他,但是,我更害怕自己因为不想他而梦也梦不到他。”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人群喧闹的声响逐渐远去,Hotch想要抱抱这个可怜的孩子,又有些犹豫,迟疑中Reid抬起头,他的目光移向深远而晦涩的天空,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他会不会想我呢?”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Hotch正要开口,那个女探员喘着粗气跑了过来,大声道:“她的手上真的没有婚戒!”
女探员跑的实在有些费力,急匆匆的在两人面前站定,气喘吁吁道:“婚戒,婚戒被她放在钱包里了,那个钱包,钱包里的照片……”
“照片怎么了?”Hotch神色严肃的问道。
“全家福被人撕了,不对,应该是夫妻两人的头被人撕掉了,只剩下小孩子。”女探员说着,将装着照片的证物袋交给组长,另一个袋子里装着一枚婚戒。
Reid接过装着婚戒的证物袋,借着警车的探照灯眯着眼打量许久,才对着Hotch说:“也许还有一个共同之处。”
“什么?”
Reid将袋子递给Hotch,说:“戒指内侧的花纹和前面几个受害者的类似,更像是同一个图案中剪裁下来的,也许受害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啊?”女探员有些不解,“为什么不是同个牌子的啊?也许他们买了同款婚戒也说不定。”
Reid耐心解释道:“他们连一件衣服都要跑去巴黎私人定制,何况意义重大的婚戒?而且,这种图案并不多见,更像是,更像是……几个叠加的数字。”
“数字?什么数字?”女探员紧张的问到。
Reid摇头:“太暗了,看不出来。”
Hotch微微点头,说:“回去让他们好好查一下这些戒指的来源,最好能将里面的图案影印下来。”
女探员一边点头,一边掏出手机向警车走去,Hotch跟着她后面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博士还站在原地:“不走吗?”
“不了。”
“他们都很想你。”
“再等等,再等等吧。”Reid偏过头,看着远处长椅边聚集着的人群,低声叹道,“等我找到他,等一切结束。”
Hotch明白这种感受,他知道保持清醒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当你一个人将要孤独的面对整个世界的时候,这种痛苦便会成倍的增加。他有些不忍:“不管怎样,只要你需要,我们都在这里。”
Reid目光温柔,笑了笑,说:“知道,你回去吧。”
Hotch先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还站着雪地里的博士,周围的人来去匆匆,只有他静静的站着,与仓皇的黑夜融为一体。
女探员瞧见只有Hotch一人上了车,不由得问道:“Dr.Reid不一起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