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些不着边际的事,那只小虫开始变得模糊,继而有黑影铺天盖地漫过视野。
有店面的灯光,夜盲不该作,他把手放在眼前,甚至疑虑自己是不是睁着眼睛,只听到踏着雨水的大批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只大手握着他手臂扯起富酬,烟味混着股火焦味,应该是个男人,随这人而来周围温度似乎升高了,耳边嘈杂的说话声,猜想这人应该是出于好心,富酬任他扶着进了店门。
草薙向带他进来,被叫做尊哥的的男人打招呼,完了问富酬:“眼睛怎么了?”
许是用眼疲劳,他使劲眨了眨眼,又能模糊看见了,摸起酒杯边的眼镜戴上。
“没事,度数加深了,不戴眼镜跟瞎子没两样。”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那个大概是赤王的人,他身边有个穿黑色哥特式裙装,白发红眸的女孩,在一群流里流气的男人里只有她长的像安娜这个名字。
众人视线若有若无的盯着富酬,富酬盯着她,她也正透过仿佛鲜血凝聚的红色珠子看富酬的眼睛。
富酬忍住对各种红色元素的不适:“请问你是栉名安娜吗?”
“我是。”她歪歪头,“做什么。”
“请你帮忙找人,可以吗?”
有人对此发言,有人对他高声喊话,有人走到他身边推搡,他不为所动,只问询的看着安娜。
安娜看了眼身边的红发男人,最终说:“范围地图。”
富酬铺开那淋了雨水半湿的世界地图。
她走过来把三颗玻璃珠松散的放在上面:“有跟他接触过的信物吗?”
富酬从脖颈摸到那条挂坠扯下来给她。
“我父亲曾用这个给他施洗赐福。”
“他的名字。”
“酷拉皮卡。。”
三颗玻璃珠在地图游移,圈定了一块地方。
是富酬的原世界,没记错的话那是巴托奇亚共和国临海区域,附是枯枯戮山。
但这张图实在太过简略,圈定的范围不小,看着又像友克鑫市,诺斯拉家族总部在那,他唯一短暂回去那次酷拉皮卡就在做诺斯拉家族保镖。
谢过她,富酬拿出另一张地图面向草薙:“你知道怎么去这个世界吗?”
“我们的世界和那隔着大片海域,飞机不行,世界之间磁场不稳定。”草薙在地图上比划,“你可以坐船,大概一天就能到,这离西边最近港口只有半小时。”
富酬在地图上标记了位置和路线。
“虽然有夜班船,已经零点了,你这就走?”
“嗯。”
“我能问你为什么找这个叫酷拉皮卡的人吗?”草薙听这名字像异域异族的人,“没什么目的,不方便就不用回答。”
“他是我最后的同族。”
望着他转开的蓝绿色眼睛,草薙不明就里的点点头,目送他孑然一身的推开店门,连夜前往港口。
第23章 二三章
买票,过海关,登船,弄点吃的咽下去,找张床睡下,富酬顺利的一项项完成。
一天一夜的船乘,尽可以睡到终点,可凌晨两点他躺在船舱客房发潮的被子上,身体疲惫的恨不得立即睡去,头脑仍旧清醒,把些无关紧要的事想了又想。
鼻端萦绕海水的咸味和木板霉味,海的沉吟,隔音不好的隔壁人声。
“米佳,米佳……”
很远的地方有个孩子大喊。
“米哈伊洛!”
他醒来,抬手遮挡刺眼的阳光。
“你看那,是不是着火了。”
卡佳的指的位置是沉在黑夜中的很远很远的村庄,他站在洒满阳光的芳草如茵的高岗边凝神细望那里,浓烟之下是跳跃闪烁着的猩红火光。
“今天是族里的春日祭典,点起了篝火,别管它。”
“你父亲是大祭司,你得去帮他的忙。”
“大祭司……父亲。”他奇怪卡佳为什么这么说,“他死了,那伙强盗还剜了他的眼睛。”
卡佳的金发在温暖的春风中飘摇,阳光下清澈如水的蓝绿色瞳仁变为愤怒痛心的红色。
“我要去!”
黑色的幕布罩下,仿佛死神的镰刀劈下,四野骤然变红,他们已处在火光和血泊之中,在大石和灌木的阴影中。
半秒之内,他感到心悸,无比可怕,捂住他的嘴把他按进灌木丛里,自己走出大石后,迎面碰上前来查看动静的强盗。
他越过他们,跨过族人断肢,淌过血汇聚的溪流,他火红色的眼里流出泪,跪倒在父亲残破的尸身。
一柄刀轻飘飘的刺来,按其中一个强盗的话说是适合杀孩子的力度。
他用手挡了,刀刺穿手掌,刀身摩擦过他细幼的骨骼,他知觉麻木的拔下它,用伤手从父亲脖子扯下挂坠紧握,他听到有人说:团长,他不是金发,血统不纯,名字也没在族谱上,这双火红眼不要也行。
“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突然闯来,无冤无仇,杀光整个村子所有人,剜下他们的眼睛,他实在不明白。
“为了这些美丽的火红睛。”被叫做团长的人微笑着回答。
听起来,似乎美丽就理当不得好死。
“我们的命,是被钱买走的吗?”
“是的,孩子。”
团长言毕,不再开口。
其他人的话带着笑声回响。
“财富!”
“黄金!”
“钱能买到一切!”
“世界上人有钱就够了!”
富酬睁开眼睛,萧条的光线让他的瞳仁呈冷蓝。
这些年就这两个乱七八糟的梦翻来覆去的做。
心里有事,睡不沉也睡不下去,富酬披衣出门走上甲板,船在海上飘摇。
正值黎明,日将出,万物都在升腾,富酬低头望着被船破开的海浪和沉淀在海浪深处幽魅的暗色。
船在进入另一个世界前最后一个港口缓缓靠岸,涌上来一批船客。
他旁边靠着船栏的人们挥泪告别亲友,大声向岸上的人交代着什么,感情充沛,人情味熏得富酬不得不另寻他处,他向船舱走去时,看到角落有个小丑装扮的红发的健壮男人在玩扑克牌。
富酬记得他曾是蜘蛛旅团的四号,名字叫西索。
“你好,”富酬站在他跟前,垂下眼睛看他,睫毛的阴影投下,遮了瞳仁,单刀直入的问道,“你知道酷拉皮卡吗?”
富酬弱的让西索提不起兴趣,随便答道:“我知道那小子。”
“所以你知道他在哪吗?”
“不,我不知道酷拉皮卡所在,除了蜘蛛头子没人可能知道,更也许连他都不知道,啊,我倒是知道库洛洛在哪。”
“也好。”富酬抬起眼略一思索,说,“库洛洛.鲁西鲁的位置,随你开价。”
“蓝绿色的眼睛,和那眼睛里的不共戴天之恨,”西索恍然,“你是窟卢塔族人?”
他动动手指,转动的扑克牌高速擦过富酬眼角,留下一道细短的血痕。
“不,不是金发,眼睛也不会变红。”
“我血统不纯。”
“还是很有趣啊,他的位置我这就告诉你,不需要付代价。”
西索接着对他说。
“库洛洛对世界融合充满好奇,正探索世界,四处做哲学和宗教的研究,最近他在那个世界。
“那是个妖怪、恶灵和除妖师、超能力者的世界。
“天照官﹑创造之榭﹑轮回会﹑究极未来研究会、笑等宗教组织百花齐放,他应该会在那停留好一阵子,其他就不清楚了。
“祝好运。”
下次靠岸时富酬下船,前往另一个港口,乘船去向另一个世界。
在船上他收到一张传单,三天后会有一名著名的神学大师在那个世界的伊藤市举行一场讲座。
两天后他下了船,日夜兼程赶到伊藤市,总算赶上了讲座开场。
但是三小时的讲座直到结束他也没看到任何疑似库洛洛的人。
他出了讲座会场,在人潮中茫然若失,目光所及的每个人脸上都带有情绪,欢笑、感动、难过、气愤、连冷漠都显得生气勃勃有血有肉,而他从街边明净的橱窗中看到自己的脸,险些以为那是一副面具,挂满了空白无谓的线条,被石子砸到会裂开口子,被雨水冲刷面具漆上的色彩会混成一片,黑白和蓝绿,没有红色;没有火红眼,剥离了本族血脉,是您期盼的吧,父亲,不会再令您蒙羞了。
片刻后,富酬决定五天内找不到就前往友克鑫市从那找起。
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正对的橱窗是一所独立风格装潢的画廊的,里面正在展出各类摄影雕塑艺术品,他被其中陈列一幅画吸引了,不由得走进去。
画上是一个看似开放实则闭合的空间,空间中百态交杂,繁琐而空旷,混乱而凄冷,色彩对比强烈,构图隐约让人看到一张无喜无悲的脸,俯视着一切。
“这幅画叫《宿命》。”
身边一个人为他介绍说。
“画的作者不明,几次卖出都被退回,因为尽管技法和情感无与伦比,却莫名压抑,看久了会令人心里产生极大负担。”
他曾无数次梦到这个声音,转头,看到库洛洛站在他身旁,正平和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