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活着不是么。”富酬说,“没有某天一伙强盗闯进你家把你的家人和你认识的人杀的一干二净,满地支离破碎的人体,血淹过脚面。”
右京怔愣,欲言又止。
“你可能自以为知道了什么,不,不用同情我或者想拉我一把,劝我放下、想开,我做不到。”
没人劝的动他,也左右不了他。
但那张照片,他不会想扔的。
……
纽联储金库,赤司等在外面。
右京用富酬留下的短刀插进一人高金丘的金砖空隙之间,随即拿出圣诞礼物,那条刻有不知名异域文字的挂坠挂在刀柄上。
他说通过这东西就能取走所有黄金,前提是他本人赚取的属于他的黄金,无论如何右京都信他。
走出金库,迎面赤司问,富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做到这种地步。
右京回答,无论富酬的消息还是头都够值钱。
赤司想到自己托绿间送的短刀,绿间做演员会比黄濑称职得多,就不该给黄濑那么多戏份,让他入戏那么深。
总之,无足轻重的忙赤司还是能帮的。他又问富酬走时说了什么,右京告诉他,没有。
“我不会回来了。最后我想告诉你不要灰心,做个好律师。”
他将刀柄放在右京手上,顺便瞥了眼地上西本的头,面孔同自己一样,看着真怪。
“公平和正义值得追求,即使改变不了任何事,还是可以梦想去做到,现实不是堕落的借口。”
面对右京听到耶稣倡导科学一样的反应,他扬起微笑,吻了吻右京面颊和唇角,不带一丝暧昧。
“我知道我没资格对你说这些。”
大概被美惠的理想主义感染,他才会说出这种空话,或许他一直是个不理智的幻想家。
然而他绑了西本,将他的脸整成自己的,圈禁在楼上,就等一天他假意公布资产,引得东窗事发,斩下这个罪不至死的人的头挣最后一笔,他已是如此一个人。
“所以你要记得我是怎么失去谈论梦想的资格的。”
自始至终他都没说到底要用这么多黄金换取什么愿望,离开做什么。
还有他说他最初的名字不是富酬。
改成的这个名字想必有什么含义。
假如是中文名,富有,薪酬,付酬……
复仇?
第22章 二二章
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简称Scepter4。
身着统一蓝色制服的公务人员敲开科室领导的门。
“室长。”
室长即王权者,青王宗像礼司,临近下班时间,他看起来正严肃的浏览网页,实际在开小差,网购新的拼图。
“什么事?”
“去买盒饭的财务回来了。”
“这点小事也要禀报我?再说我们还没有合适的财务吧。”
“说的就是三年前出去给大家买午餐盒饭再没回来的前财务。”
“哦……他人在哪?”
“淡岛副队长和他在会议室。”
有淡岛就行了,宗像继续摸鱼等下班。
淡岛头一次发现一个人能除了相貌没变,其他都变得几乎认不出了,她沏好茶,坐到他对面座位。
“米佳。”
富酬想自己都在哪个世界用的这个名字,也想了一路她的名字。
“你是淡……”
“淡岛世理。”淡岛帮他补上,“你突然一声不吭消失,财务状况又变混乱了。”
富酬不感兴趣:“我走之后这变化不小。”
“你不是因为被卷进世界裂缝失踪的?”
“不是。”
原来他一无所知,为免失礼,淡岛不再追究:“你走后不久,发生了世界碰撞,多个世界壁垒融合。”
且不管是如何发生的,总算解决了富酬的疑问,他要回的是他的原生世界,首先见到的居然是这栋建筑,名字也是他在第二个世界用的。
那时候他还不是律师,在金融业从交易员和分析师做起搞对冲基金,用了两块大陆的经济和一个世界的时间弄明白,尽管这行利润巨大,做的不干净,吃场官司就会赔的底掉。
“你回来继续工作吗?”
富酬望着窗外的浓云和低垂的夜幕:“不。”
他当初只是来混政府特权,了解内部政策风向第一手资料,好从股市期货和货币市场投机搞钱,其余时间都尽忠职守的在后方看账本做账。
“那你来做什么?”
“借人口户籍搜索系统找人。”富酬收回目光,“新融合世界的人能查吗?”
“不行。找人的事你不如请安娜。”
“谁?”
“栉名安娜。”
“在哪?”
“她是吠舞罗成员,赤王的氏族。”
“吠舞罗是什么,上市公司?”
“是我们对头赤之氏族的组织,他们所有的一间酒吧叫HOMEA。”淡岛头痛。
她记得米迦以前是个挺注重礼仪的孩子,现在则不留情面的直奔主题。
“突然出现,突然离开,你在这工作了不短时间,真的什么都不关心。”
“因为没必要。”
什么威丝曼偏差,超能力组织,王不王权的,除了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跟金融界商界和国家财政都没关系,在他眼里和几个随时有可能泄露的人形核电站没区别,自然没必要浪费时间去了解这两伙在掐什么架,都谁在掐。
何况富酬离开此地年头久远到记忆有些模糊了。
各世界关联时空会有时间错置,时间流速也有别,导致他离开数十年,这里方过去三年。
再有,富酬从到这个世界就强压着焦急,他有种奇异而强烈的感觉——没时间了。
“有地图吗?”
“暂时只有大略的概念图,各个世界还处于互相试探和交涉期间,大陆之间仅开放领空和部分港口。”
“请让我打印一份地图。”
“可以是可以,地图资料在室长电脑里。”
富酬站起来,因对地形路线方面的记忆力优越,不用淡岛带路。
宗像刚下单拼图,突然又听见有人敲门。
“进。”
来人向宗像点头致意,走至近前直接夺了他鼠标。
“……”
宗像向后倚在办公椅上,看他调出新地图发至送打印机打印。
他记得前财务的脸,毕竟是张令人难忘的脸,只是面色更糟,年轻的黑发中夹杂了几根白发,遮掩不住的疲惫。
对面的打印机发出运作声,宗像决定说几句。
“户籍科的烂账可能只有你能理清,随时欢迎你回来财务,我们一直都没招到合适的新人。”
“我连我那摊烂账都理不清。”
富酬去取了复印的世界地图和本城路线图,不回头的走了。
路上下起雨,天光昏暗,这个世界的初春竟比那个东京的隆冬冷,他的衣服薄了些,又湿了,但他机械的凭经验找路,越过躲雨的路人,走过人烟愈发稀少的大街和叛逆涂鸦满墙聚集不良的小巷,对一切都不加以注意,处在自己的思绪中。
HOMRA,确认是这家酒吧无误,富酬不顾歇业牌子推门而入。
店内只有一个穿着服务生衣服的人在吧台后擦杯子,戴着彩色太阳镜,咬着烟,手边放着打火机,一副悠游自在的样子。
“不好意思,本店有事歇业。”
富酬环视四周,只有这个男人在,普通酒吧这个时间段才算开始营业,看布局这里还有不开放的楼上空间,应该是他们赤王部族成员聚集地,他来这时人恰巧都出动了。
富酬站在门口喘了几口气,问:“我是外地人,刚下车迷路了,可以让我躲雨吗?”
“嗯……”他看着门口发丝还在滴水的风尘仆仆的旅人,在酒吧灯光中呈明绿的瞳仁不安地轻微颤动着,尽管心有疑虑,“请坐,我去给你拿条毛巾。”
富酬坐在吧台前接过毛巾,拿出一枚银币放在暗红的桌上。
“我叫草薙出云。”草薙笑了下,“不用,这我也找不开零啊。”
“那就给我杯差不多的酒。”
富酬摘下眼镜,用毛巾擦。
“所以我不还是营业了。”草薙开始调酒,“你从哪来的?”
“这店赚钱吗?”
“跟我的话题没关吧。”
“这样经营肯定没法赚。”
“你也经营过酒吧?”
“不止。”
“那得求教……”
“做什么生意赔什么。”
草薙把杯垫放在他桌前:“不管怎么说,你是第一个能给银币的客人,比我有财运。”
富酬沉默。
“如果人有财运这东西,是不是每个人命数也已定了。”草薙把调好的酒放到杯垫上,“未来的事难说。客人来东京是打算做什么?”
富酬从半空将酒接过来,一口喝光。
“来找人,稍作停留。”不需要未来。
说着他起身走到门口,雨溅停了,门巷仍空。
刚才的酒不知道是什么,周身热了起来,他走出门嗅到冰冷清新的雨气,蹲在门边,目光落在砖缝的湿泥,那里有只窸窣运动的小虫。
最美丽的东西,命运也最坏,唯有与污泥共生,在阴暗下苟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