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听你的!就不听就不听!
第103章 地下
真选组大概对于他们的监狱安保非常放心, 这座监狱甚至没有上锁的铁门,怪不得桂越狱越的像是从自家院子里翻进翻出这么简单。
神宫寺泉伸出一根手指推开随意合着的门,悠长的一声“吱呀”,带着铁锈的门轴掉下来一点黑红的锈迹, 背后投进来的月光将面前极暗的甬道照出了一点粼粼的银。
白天走过的道路到了晚上就显出一点不一样的恐怖来, 两侧关押的囚犯们已经倒在床上睡的昏天黑地, 此起彼伏的鼾声灌满了整个空荡荡的监狱。
神宫寺泉熟门熟路地绕过几个弯走到白天感受到过灵力的地方, 没有关押犯人的囚室空荡荡的,他一只手隔着一层斗篷布料推开门走进去,半地下式的监狱返潮严重, 地上一层湿乎乎的水汽, 墙壁上淌着一道一道的泛黄水迹, 周边一圈绿绿的霉痕。
他摘下竹笠随手扔到光秃秃的窄床上, 盘腿往潮湿的地上一坐, 尽管隔了一层斗篷, 也能感受到那种如跗骨之蛆般缠绕上来的寒意。
不仅是因为空气中过重的湿气, 而是对灵力者来说十分敏感的某种力量。
神宫寺泉一寸寸摸索着地面, 潮湿的泥土沾上他的手指,他闭着眼睛努力感受那个力量最浓郁的地方, 一点点拨开虫子的尸体和不知哪来的草茎。
近了——啊, 是这里。
神宫寺泉睁开眼睛。
垂直的, 下方不知几米处, 那个尚且存活的付丧神还在无意识地向外泄露着自己的力量。
……或许, 他得找个东西像桂一样往下挖?
神宫寺泉在用拆下来的一条床腿刨了一个二十厘米深的坑后放弃了这个想法。
天知道桂是怎么做到一晚上从监狱里挖出去的, 难道他有一个隐藏属性是挖掘机吗?
神宫寺泉在心里腹诽。
坐在那个二十厘米深的坑边上沉思了一会儿的神宫寺泉,决定从另一个方向入手。
既然他挖不下去,那就让能上来的那个家伙上来吧。
他将手掌贴在地上, 灵力如海水般灌下去,地下那个半睡半醒的灵魂静默了片刻,忽然爆发出了堪称恐怖的力量,黑灰色的雾气翻卷起来,在神宫寺泉耳边发出尖利的啸叫。
令神宫寺泉疑惑的是,里面有着他无法理解的情感,正面的,让人想要痛哭落泪的情感。
下面的人认识他?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稍微合理一些的猜测。
但是不可能啊,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在下面的那个付丧神都已经在这里待了很多年,甚至早于他拥有自己的本丸,而且这还是一个已经暗堕了的付丧神,他更不可能认识什么暗堕付丧神了。
神宫寺泉呆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暗堕付丧神好像是不能接受审神者的灵力的,于是他手忙脚乱地收回自己的灵力,下意思地又抓起了被扔在边上一无是处的那条木头床腿。
“唔,如果你能给阿银发一年份的草莓芭菲券的话阿银可以考虑一下帮你炸炸真选组的监狱。”
黑暗里突然出现在这么一个声音,差点把神宫寺泉吓得原地起飞。
“……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合算,那就两年份的好了。”
没有意识到自己吓到人了的银时往上加码,“其实三年份更符合阿银出场的身价。”
“……那我还不如去请业务能力更熟练的桂。”缓过气儿来的神宫寺泉吐槽了一句,才将思路接驳到正常频道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银时像一滩橡皮泥一样没精打采地靠着对面墙壁,隔着几条木头栅栏和神宫寺泉对视:“因为阿银的被保护对象大晚上的不睡觉偷偷摸摸溜到这里来,所以阿银为了拿到万事屋下个月的电费也只好像个STK一样跟过来……”
“哦。”神宫寺泉把手里的木头床腿转了一圈,银时没有问他为什么来这里,甚至对于他想挖地的目的也不关心,只是垂着眼睛站在那里,这让神宫寺泉心里放松了一点。
“那就炸开吧。”背靠着将军府的日本国现任皇太子,轻轻松松地做下了这个恐怖分子才会做的决定。
说着这么反派的霸气台词,他们俩最终还是不得不挥舞起了铲子,在现在的江户,炸药可是最难搞到的战略物资之一,远远没有铲子来得这么价廉物美平易近人。
银时把铲子像刀一样往身边一插,仰着头看蹲在大坑边上的雇主,他的视线正好和雇主的鞋子平行:“……阿银还从来没有用这种角度看过人。”
神宫寺泉早就已经累的歇气儿了,看着变身成施工现场的囚室,一屁股坐在了挖出来的土堆上。
往下挖,泥土的颜色果然开始泛红,带着血腥发酵的奇怪味道冲进鼻腔里,银时再一铲子下去,就听见了铁片磕碰的声响。
“叮哒”一声,很轻,但是在这个环境里足够响亮。
神宫寺泉翻身起来探头往下看,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于是干脆跳了下去。
扑面的腐烂气味裹了他一头一脸,比刚才浓郁几倍的味道让神宫寺泉一瞬间感觉自己大脑里被塞了两个芥末炸弹,轰一声就让他的嗅觉视觉统统被炸成了一朵烟花。
他强忍着头晕目眩的冲击蹲下去摸索了两下,就感觉到手掌下传来了细微的震动。
震动?
他的手指触碰到一截埋在泥土里的铁片,一抹漂亮的绀蓝色像是夏季的星空一样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又归于虚无,神宫寺泉一怔,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抓那个影子:“……三日月?!”
不自觉释放出来的灵力渗透进地面,神宫寺泉脚下一空,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在一阵天旋地转里,往下直线坠落了好几米,在满脑子自己被摔成烂西瓜的可怕想象中,栽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而蹲在坑里的银时正试图蹭掉脚上厚重粘稠的泥巴,再一抬头,就发现……等等,刚刚还在这儿的这么大一个雇主呢?!
不知坠落到了何处的神宫寺泉整个人都是麻的。
环在他腰身上的那双手臂坚硬,像是铁块或是冰棱凝结而成,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贴着他后背的胸膛也冰冷的像是刚刚从棺材里挖出来,而且……没有任何的起伏。
他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眼前还是一片昏沉沉的黑,银时好像没有跟他一起掉下来,在这寂静到恐怖的空间里,他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抱着他的人动了动。
一声迟缓悠长的叹息,如同吸血鬼从千年的长眠中清醒过来,腐烂的灵魂和腐朽的躯体都和这片黑暗融合在了一起,让这一声叹息都充满了幽冷荒疏的味道。
不知多少年没有使用过的声带震动起来,发出连自己都捉摸不定的话语:“……您终于回来了。”
冰冷的手指隔着和服光洁的衣料摩挲着神宫寺泉的腰,一点一点往上攀爬,它走过的地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细小的鸡皮疙瘩,像是被死人抚摸一样,神宫寺泉全身都僵硬了。
冰冷细弱的呼吸打在敏感的耳垂上,那种暗堕的味道更浓重的包裹上来,神宫寺泉的神智终于回来了一点,然后他感知到了游离在空气里几乎浓郁的要滴下水来的那种阴冷雾气,凝结着快要液体化的暗堕灵力,让神宫寺泉下意识地点亮了自己的灵力。
这个空间里,不知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么恐怖浓厚的暗堕灵力,他掌心的灵力亮起来的时候,他身后的人像是恐惧光线似的往后缩了一下,然后慌张地将神宫寺泉用力往怀里抱,好像要将他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等等、等等,我认识你吗——”神宫寺泉的话说到一半就卡在了那里,借着郁金色灵力微弱的光芒,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而那个人也像是察觉到了这光芒没有危险,束缚着神宫寺泉的手稍微放松了一点力道,要看得更清楚似的,慢慢将脸靠近了神宫寺泉的手。
神宫寺泉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了一瞬。
郁金色光芒映照出来的范围有限,他看见了那头霜雪般银白的长发,被光线镀上了一层浅淡高贵的鎏金,凌乱的长发一路拖曳到地上消失在了黑暗里,而那双由陈年的鲜血积聚起来的暗红眼瞳里还折射出了一点琥珀色的美丽微光,从骨肉里透出来的恶意聚集在苍白皮肤的眼角眉梢。
这双野兽般凶悍且戾气横生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这点光线,像是被焰火迷惑了的羔羊一样,从狮子般嗜血残酷的皮囊下,挣脱出来一点孩童的天真无辜和遥远的迷恋与怅惘。
这张脸、这张脸……
神宫寺泉感到片刻的心神剧恸。
“髭切?”他近乎无声地呼唤着这个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的付丧神的名字。
他身上传达出来的残留灵力很清楚地告诉神宫寺泉,这并不是属于他的那振髭切,但也许是因为容貌的相似,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同样暗堕后表现出来的那一点包裹在血腥外表下稚气的天真,神宫寺泉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了像是连接着自己血脉般的剧烈痛楚。
他的声音像是未曾发声的呻/吟,丝毫没有引起付丧神的注意,长久被禁锢在地下的堕落神明兀自睁大着眼睛看着这团熟悉怀恋的光线,眼底的温柔让他看起来有那么一时间和未曾暗堕前那个笑容甜蜜的付丧神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