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按不下去了,他抬起眼睛,从茶杯上看过去,和桂的视线交汇。
****
“嘀——嘀——”
被堵在大街上的汽车愤怒地鸣笛两声,造成这场拥堵的罪魁祸首脸上表情萧瑟不已,像是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他一样。
“嘀——”
警车的车窗被摇下,咬着烟的土方从车里探出脑袋,视线在接触到车前那一个银色的卷毛脑袋时就啪嚓一声迸出了几根青筋:“喂前面那个天然卷!快点滚到边上去混蛋!再拦警车就以妨碍公务罪逮捕你哦!”
一双死鱼眼的银时还是表情萧瑟僵硬:“……所以阿银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阿银来承担这样的罪恶……”
“因为银酱玩游戏输掉了嘛!说好的输了就脱一件衣服,但是银酱不肯脱,就只能来坐牢啊!”躲在街边店铺里舔棒棒糖的神乐含糊不清地回答。
银时眼里差点滚出眼泪来:“……阿银加上内裤也只穿了四件啊谁知道那两个混蛋居然穿了这么多!阿银再脱就只能扒皮了啊库索!”
持身严谨恪守礼仪的桂在任何一个场所都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一丝不露,光是内衣就穿了三件!据本人说是为了不在下雨等场合失礼。
而吉原的新花魁则是按照惯例穿着全套的大礼服没有来得及换,脱了五件也还有小袖里衣,于是就剩下一个老实人银时捂着被扒到草莓内裤的屁股一脸狰狞的岂可修。
“太温柔了土方先生。”
坐在副驾驶的冲田把左耳的耳机摘下来,抬脚就狠狠踩上了土方放在油门的脚上,脸上露出了纯洁如白百合般充满黑气的笑容。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和土方的尖叫,银时在神乐的视网膜里只留下了一道残影直接被撞上了天。
“……总悟,我他妈再跟你一起出外勤我就是真选组天字号傻蛋。”
面色铁青的土方感受了一下被冲田踩到麻木的脚尖,深深怀疑他是在挟私报复。
冲田探着脑袋看了看前面被撞飞的那个家伙,拉下另外一只耳朵里的耳机:“……土方先生已经说过跟多次了哦这种话,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吗?”
他打开车门晃晃悠悠地往那个人体落下的地方走,今天万事屋的老板居然没有骂人诶,神奇神奇。
被撞飞了平摊在地上的银时视野里一暗,浅栗色的短毛脑袋遮住了阳光:“还活着……那就应该再碾一遍才对。”
“……他妈的这时候应该送医院啊!”土方崩溃地差点把嘴边的烟头连着满心的吐槽三两下嚼了咽进肚子里。
“不……阿银不去医院!”躺在地上的受害者颤颤巍巍地出声了,按着剧本睁着一双死鱼眼念台词,银时觉得他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羞耻过——在死对头真选组面前,说出这样不知廉耻的话!
“阿银一生一次的请求,想在临死之前吃一口真选组的新酱料配荞麦面,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在踏上黄泉比良坂之前应该得到的待遇啊,就算是人/妻和NTR,也不能剥夺这样——这台词是谁写的真的羞耻的阿银都要尿裤子了啊一定是假发吧!能想出这种充满了【哔——】【哔——】的话!”
土方眯起眼睛:“哈?荞麦面?!”
连冲田都歪了一下头:“……是真的被撞坏脑子了吧?为了不在之后被追责赔偿,果然还是趁现在干脆再碾一遍好了……”
土方镇定地忽略一旁暗黑的抖S发言,把烟咬在嘴里,上下打量了一番银时:“我早就说过蛋黄酱配荞麦面的美味是能够站立在一切料理巅峰的,既然你这么诚恳地请求了,那就多给你浇一点蛋黄酱好了!”
银时从听到“蛋黄酱”这个词开始就脸色发青,见土方伸出一只手呀拉他上车,赶忙像个良家妇女一样捂住胸口:“啊啊啊啊等一下!阿、阿银还有一个朋友!”
土方没有说话,冲田笑眯眯地开口了:“既然是朋友,那就一起嘛,吃饭要抢着吃才有味道啊。”
然后他们顺着银时的眼神看过去,就看见了街道对面穿着白鹤山茶纹和服的青年,一头长发用红绳简单地系了一下,眼尾还有未曾褪去的浅红,站立的姿势也好看的不得了。
“——蛋黄酱管够!”土方憋了一会儿,忽然爆出这么一句话。
真选组常驻在屯所的人员有两百多人,想要突破他们的防线直达监狱是一件难度颇高的事情,桂本来的提议是让银时直接进监狱待上两天实地考察,可是神宫寺泉忽然提出要和银时一起……桂就果断揉掉了那张写满了让银时假装神经病犯了冲入真选组大打出手然后被拘束衣裹着扔进监狱的方案。
大大方方地提出进入真选组监狱看看,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居然硬是在神宫寺泉的美色加持下成功了,银时看着在前面引路的土方,和跟在后面不远不近地围观的一干真选组人员,对于这些老对头的下限又有了一次清晰的认知。
——裹着人民警察的皮,下面明明都是一群痴汉和抖S病娇集合体吧!
真选组的监狱是半地下式的,里面关的人不多,几个内衣贼和暴力分子,外加一个贩卖盗版小黄碟的商贩,据这个商贩唠唠叨叨的述说来看,他被抓的主要原因是将七个葫芦娃裹上了“七男子の林间大战——冰火两重天袭击”封皮卖给了便衣的真选组队员。
“……我要是知道他是真选组的,我肯定不这么卖啊!而且后来不是明明已经给了他禁断森林系列了吗!”小商贩哭唧唧的抱怨。
“……你他妈的是从哪里进的货啊那部禁断森林里是白雪公主好吗!”土方愤怒地踹了一脚牢房的栏杆和里面哭唧唧的商贩对喷起来。
银时在后面笑的快要断气,神宫寺泉假装没有看见四周真选组队员们看银时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幽幽的绿光,坦然自若地绕开满脑袋青筋十字路口的土方往里走了两步——
就是这里。
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攫住了他的心脏,神宫寺泉低下头,脚下踩着的地面平整坚实,是用黄土一遍遍夯实过的,任谁也想不到,下面会埋葬着一地折断的刀剑的悲鸣。
可是他听见了。
灵力强大到像个无限充电宝的神宫寺泉捕捉到了这些为常人所不能听闻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的窃窃私语像是幽灵在他耳边重复着一些无意义的词句,他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听见那些雪片一样纷纷扬扬的叹息。
除此之外,他还触碰到了游离在空气中的灵力的痕迹。
像是彩色的丝线一股一股飘荡在他面前,边缘泛着暗淡的灰,丝丝缕缕的雾气像是蛇一样漫无目的地游走着,神宫寺泉闻到了一点很熟悉的味道。
和髭切暗堕时那种雾气一模一样的腐朽味。
“下面哪来的人,你想多了。”这是神宫寺泉离开真选组监狱后对桂说的唯一一句话,被他和银时一同的否定弄得有些自我怀疑的桂只好带着伊丽莎白消失,而之后神宫寺泉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好像在思考什么非常重要的问题,连银时躺在他面前垫着将军的邀请函看完了一期新的《JUMP》都没有发现。
等太阳再次落下,万事屋的三人已经在门廊上睡的东倒西歪,神宫寺泉拉开门差点一脚踩上银时的肚子。
神乐在睡着时还在叽叽咕咕着明天想要吃什么,新八脸朝下趴在地板上,也不嫌木地板硌得慌,眼镜歪歪扭扭地搭在耳朵上,手边散着一堆寺门通的海报。
银时算是睡的最正常的一个,四仰八叉占据了整个走廊面积,坚实有力的手臂一张就左右拦了个严实,肌肉线条起伏流畅的小臂还委委屈屈地折出个直角才放下过长的两只手。
神宫寺泉呆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摇摇头,回去抱来三张毛绒毯子给他们盖上,才艰难从他们手脚的缝隙里掂着脚挤出去。
不管怎么说,能不牵扯到别人还是不要牵扯他们好了,尤其是他还捂着一层皇太子的马甲没有被扒下来,作为国家未来的象征,和神神鬼鬼的事情扯上总是不好。
神宫寺泉将竹笠往下压了压,盖住脸,把宽大的直筒状斗篷往身上一裹,趁着夜色正浓,悄悄叩响了真选组的大门。
值夜班的队员正偷摸着打小手电看漫画,被这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查点吓出一层白毛汗,把头往外面一探,就看见了一个从上到下裹在一条大黑斗篷里的人顶着一顶竹笠直挺挺地杵在门口,浑身上下一点皮肤都没有露出来,连下巴都被按在了竹笠的阴影里。
见他看过来,那个人才吝啬地从斗篷的缝隙里探出一根手指,葱白的手指在月光下泛着一层青白的恐怖的光,上面一根粗绳子揣着一块牌,印刻着将军府第的字样,直直怼到队员面前。
“安静,开门,不许通报。”
守门的队员纠结了半天把那块牌子翻来覆去研究得快要磨掉一层手皮,才不得不承认这应该是真的,只好乖乖听令去开门,那个斗篷怪人从他身边默不作声地经过,轻车熟路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将军府的人都这么有个性的吗。”他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吐槽,犹豫着要不要上报——虽然来人说不让报,但是、但是作为真选组的队员,他们又不是幼儿园里老师说坐下就要坐下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