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辛苦,不过为了江户的明天,辛苦一点也是幸福的,我们刚开始投身襄夷事业的时候,曾经有过三天吃一顿狗粮的经历——”
桂的思路成功被拉偏,银时不得不咚咚咚地敲着桌子才让他回神。
“——那天中午遇上真选组检查,在下和伊丽莎白被他们抓到,扔进了监狱里,不过这样的监狱只要花上一天时间就能跑出去,所以在下准备等到晚上开始行动。”
“你就是想蹭一顿晚饭吧!”银时在一旁不遗余力地拆穿了桂话中的真相。
“在下可不是那种喜欢占小便宜的人!”桂义正言辞,“只是听说真选组监狱里的荞麦面用了一种新的酱料佐味,而恰好荞麦面只有每周四的晚餐才有……”
银时一脸的叹为观止:“所以你连被抓都是算过日子的吧假发!”
“不是假发是桂!真选组的新酱料里大概加了不少薄荷……不,不是这个,在下要说的重点是入夜之后,好像听见了监狱底下有声音。”
监狱底下有声音?
这下连神宫寺泉都好奇起来了。
伊丽莎白举起木牌子:“有的。”
桂照旧顶着一张八风不动脸,银时已经悄悄把整个人都缩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好像在讲鬼故事的桂。
“于是在下就往下挖了一段距离。”
……挖、挖、挖什么?!
把越狱讲的这么清新脱俗富含科学探究精神,少年你功力不浅啊!
“……可是在下没有挖到底就卡住了,下面的土夯的很坚硬,凭借在下目前的功力还无法突破。不过在下挖到了血。”
黑长直的清秀青年面无表情地说:“很多很多的血,像是战场一样,把土都浸成了红褐色,恶臭的像是从地下开始腐烂了一样,而且我还在里面找到了一些东西。”
他说到战场的时候银时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没精打采的耷拉着的眼皮下暗红的瞳孔乌沉沉的。
桂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只两个巴掌大的布包来,蓝底的布包边缘还有棉布纤维,和他身上穿的一样,看起来是他临时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底部还沾着一些红褐色的泥土。
听了他刚才的话,他们可不会以为这红褐色的泥土单纯就是颜色奇怪一点。
布包底触碰到上好的花梨木桌子时,发出了脆脆的磕碰声。
神宫寺泉忽然心头一跳。
“等一下——”他忽然开口,制止了桂打开布包的动作。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神宫寺泉心里那种打战的感觉却越来越剧烈。桂以为他是被吓到了,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不是您想象的那种很血腥的东西,如果不想看的话……”
“没关系,我只是有点走神。”神宫寺泉提起茶壶给自己倒茶,桂顿了顿,继续解开打了几个死结的布包。
他打的结实在难看,一个一个连在一起像是串糖葫芦一样歪歪扭扭地打了一串,像是小孩子无聊时的手笔。
几个人围着看他解死扣儿,银时抱着手臂还是一张面瘫脸死鱼眼。
最后一个结解开,柔软的布料耷拉下去,露出里面脏兮兮的几块东西。
沾着粘稠的红褐色泥土的东西,两指左右的宽度,长长短短,大大小小,像是粉末一样的锈迹涂抹在上面,断裂面是坑坑洼洼的裂隙,他们凑过去用手指轻轻地刮下来一点泥土,冷银色的光晕模模糊糊地渗透出来。
武士甚至不用上手就能认出这是什么,而正在斟茶的花魁在布包摊开的瞬间就失手打翻了茶壶。
哀鸣。
尖利的哀鸣。
像是飞鸟被生生撕裂了翅膀一样的哀鸣。
骨肉和肢体都被劈开,汗水合着血水从指缝里落下,粘稠的血迹涂满目之所及的地方。
折断、折断、折断。
安静地躺在泥土里的铁片像是死去了一般,向着能听见自己最后哀鸣的人类发出一声痛呼,然后归于腐朽。
……碎裂的刀片。
神宫寺泉紧紧抿着嘴,耳中混乱空洞的喊叫声消失,桂的眼睛还是那样的不含情绪,幽幽的看过来:“……您认出这是什么了?”
连新八的眼神里都多了点东西。
武士和刀日夜为伴,能第一眼认出这是刀的碎片并不奇怪,但是在废刀令得到严格贯彻的时代,一个长居吉原且艳名远扬的花魁,连看都没有仔细看就认出了这是什么,是不是太有意思了一点?
茶水顺着墨色的绸缎和服往下淌,吸饱了水的衣摆沉重发暗,雪白的仙鹤张着翅膀,朱红的喙上叼着一朵黄蕊的花。
神宫寺泉随手撩起昂贵的和服袖摆擦掉桌沿的茶水,眼神落在那个布包上,愈发游移不定,好久才伸出手:“能否让我仔细看看?”
布包被拉到他面前,白皙修长的手指插进粘稠腐臭的泥土里,一点一点拣出碎裂的刀片,用袖子擦掉上面的污物摆在桌上。
银时时不时瞟一眼,发现他摆的方式好像有点规律,像分出了几堆似的。
桂继续说:“……下面有很多这样的碎刀片,在下初步估计那里应当是个战场遗址,只是光有刀,却找不到尸体,而且在下并不记得百年内在真选组的选址处有发生过什么战争……”
神宫寺泉将最后一节碎刀片擦干净,上面的锈迹已经斑驳到看不清原来的形状,但是他稍微摸了摸,还是将它放进了一小堆同类里。
“这是……有什么分类依据吗?”桂看着桌面几堆大大小小的碎片,属于学霸的好奇心又旺盛起来。
“……加州清光,”神宫寺泉沾满泥土的手指点在左边那堆刀片上,灵活地将它上下拼接一下,摆出了一个大概的刀剑形状。
“一期一振。”三片碎刀片,只能勉强拼出一个大致轮廓。
“大和守安定。”只有一片手掌长的碎刀片,连大概模样都看不出来。
“和泉守兼定。”手指点在最后一片碎片上,念出它的名字。
他们看着神宫寺泉的眼神奇异起来,实在是因为他的态度太过从容,像是知道什么一样,而他说出的这些名字……
隐隐约约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这的确是一场战争。”神宫寺泉看着刀剑的碎片说。
付丧神在战斗中碎刀的话,刀剑碎片会遗落在那个时空,但是按照桂所描述的,那样浓厚的血迹的庞大的碎刀规模,可不是一场简单的出阵所能概括的。
真选组监狱的地下,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
第102章 有人没人
其实说真的, 神宫寺泉对于真选组地下发生过什么一点都不感兴趣。
虽然听起来很自私,但是就算他找出了事实的真相又怎么样呢?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又不能将碎裂的刀片拼起来复活,也不想做什么无聊可笑的立坟冢之类的举动。
死了就是死了, 死掉之后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感知不到, 这种矫情的举止只能自我感动一下, 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更何况他现在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在前往母亲本丸时被卷到这里,只能希望早点回去或是能找到契机召唤付丧神过来,否则干什么都别太突出。
而且他的本能在告诉他, 这件事情绝对非常危险。
神宫寺泉甚至开始琢磨要不要干脆回皇宫去好了, 就算没有自由一点, 好歹能安安全全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更重要的是, 他还有一个本丸的付丧神在等他回去呢。
可惜他是这么想的, 桂可不是。
从小就是学霸的桂小太郎在不和银时对骚的时候脑子转的可快了:“……尽管没有听说过那里有发生过什么大规模战争, 但是在天人刚降临的时候, 到处都在打仗, 也许只是没有文献记载而已……”
“只有刀剑没有尸体……地下又有声音……”
桂眼睛一亮,整个人都震了一下:“会不会是那些人被囚禁在监狱下面?!”
神宫寺泉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 我觉得这不可能。
“怀着英勇就义的心态和幕府以及天人对抗, 却沦落到如此地步, 在下绝不能坐视不理……”
银时却对桂的感情没有太大触动, 一只手抓着后脖子挠痒痒, 屁股下像是有刺似的坐立不安, 搭在膝盖上的脚抖啊抖,活像是个得了帕金森的病人。
“喂喂喂假发,可能这就是个没有人收拾过的战场遗址, 下面有什么你也不知道,要去你自己去,阿银是个奉公守法的小老百姓,万事屋下个月的电费还在等阿银去赚,就不跟你一起去做坏事了。”
说着,银时揉了揉一头银色卷毛,拎着神乐的领子试图把听故事听入迷了的小姑娘提走。
“万一下面真的有人呢!在下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桂挺直了腰板说。
下面……有人?
神宫寺泉这时才真正地将桂的话听进去。
刀剑折断后当然不可能有尸体存在,可是……要是还有没有折断的呢?
这个猜测让神宫寺泉有点走神。
万一真的有存活着的付丧神……
虽然这种可能性低的可笑,可是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那样的情景,神宫寺泉就坐立难安起来。
或许,可以试着先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