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危楼泰然自若地环视着自己的亲信们,“今次能买通寺中僧人挖出这好去处,可谓为圣火之胜加添一笔。官府紧逼两年,令众弟子吃尽苦头,他既不仁,吾便不义,定要让那皇帝看看吾明教岂是可欺之辈。”
萧沙见状,带头跪拜,“教主圣明!”
陆危楼颇为赞许地看了萧沙一眼,“龙王,听闻近来尔等立功甚多,为明教加添众多好手,长安也得以新建分舵,功不可没啊,待事毕定要好好奖赏一番。”
“多谢教主。”
蝠王鼠王闻言不禁暗笑,陆老匹夫还不知吾等的大计,今次起事长安定能杀进宫中,到时便夺了那宝物,天下在我手谁稀罕你那破赏赐,什么鸟明教大爷早就呆够了。
这三人又怎能想到,身为一教之主岂能是等闲之辈,陆危楼心中也念念不忘山河社稷图,虽不如萧沙的消息灵通,但也派下众多人手前去打探,只可惜尽数都死在萧沙手里。陆危楼渐觉察到教中有野心叛教份子,却并不知晓是谁。
九月九日,李承恩及麾下杨宁,冷天峰,秦颐岩,谢渊率天策精锐大军四千人抵达长安。军师朱剑秋与少林方丈玄正会面,商讨制定计划部署。
朱剑秋民间声望极高,为人侠义,玄正尚是普通僧人时就有所耳闻,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主帐灯火彻夜通明。
现在李承恩这儿呢,有个小插曲。
想必各位看官都知道,狼牙军近期是相当得宠的,胡人安禄山深得玄宗和杨贵妃的欢心,在朝势力与日俱增,很快成为玄宗的心腹。
而今年,正是第四届名剑大会。李承恩一如既往地收到了名剑帖,此事很快被安禄山得知了。
想要啃食大唐这块肥肉,必然要先过天策府这一关,因此安禄山对李承恩敌意满满,一心想要排挤。在外人来看,对安禄山的行为心思是很不解的,天策并不如狼牙得势,甚至江湖中并无多少人知晓天策之名,何必敌视毫不威胁自身利益的人。
但安禄山比较有远见,他很明白李承恩的实力。狼牙与天策,前者是凶狠残暴的野狼,而后者,是毫不逊色,隐忍数十年,仅等一刻獠牙必露的战狼。二狼相拼,不死即伤。
听闻藏剑山庄将剑帖送与李承恩的消息后,安禄山又发现了藏剑山庄这个潜力股。他很想要剑帖,但是人藏剑山庄不给他发,他又打不过李承恩,眼珠一转,把主意打在了李隆基身上。
不管安禄山打滚卖萌也好,财宝利诱也好,总之安禄山用尽了方法,让李隆基开了金口,征收了李承恩的剑帖,转赐给安禄山。
李承恩有点懵。
但他转念一想,这次大会是叶晖主持,叶英尚在闭关,又见不到,去了也没意思。况且大会的日期是九月十日,自己执掌大军备战也去不了,便上交了剑帖。
叶晖收到了李承恩寄来的信,信中提到剑帖被朝廷征收并赐给安禄山之事,提醒叶晖小心提防。叶晖在黑白两道摸爬滚打,自是心中有数,藏剑山庄向来掌控南北军械之脉,安禄山大量收购兵器自然都经叶晖之手,他对安禄山的小动作很是清楚。
可最终让他二人都啼笑皆非的是,安禄山派来参加名剑大会的大将令狐不灭在半道上让人给杀了,剑帖也不知所踪。
扯远了,让我们把镜头拉回大光明寺。
时间已到了九月十三日。
听到有什么轻盈地敲打着帐篷,李承恩起身,撩起帐帘。
淅沥的小雨很快覆满了地面,雾气升腾飘散开来,远处依稀能听闻妇人呼喊孩童回家的声音。
杨宁正和士兵谈笑,见李承恩出来,兴奋地招手,“大哥,马佳今天在西市听了个笑话,乐死我了!你也听听!”
李承恩爱怜地拍拍他的肩,凝视着他的笑脸,以及在雨帘的冲刷下,他银闪发亮的盔甲。杨宁笑的捂着肚子喘气,朱剑秋揉着酸痛的双眼伸了伸懒腰,秦颐岩和冷天峰摆弄着刚从闹市上买回来的小玩意儿准备带回去给惜莲和小女儿淑仪,谢渊正认真地刷洗着马身。
安静祥和的背后,是东都之狼隐于掌中的利爪在咆哮!
陆危楼正踱步长廊,眼观细雨随风摇曳,初秋的雨水迸溅在脸上,夹带着丝丝冷意。
但这些掩盖不了他眼中的狂热和期盼。今日,就是明教大放异彩,一手撑天之时了!陆危楼无比亢奋地盘算着,眼见天色将近,便转身返回密室,进行最后的部署。
密室里人声嘈杂,无人能抑制激动的心情,正议论纷纷。见陆危楼进来,便齐齐将目光投向教主,等待着命令。陆危楼环顾在列之人的神情,也不自觉微笑起来。
寺外,探风的明教守卫已被隐蔽在暗处的弓箭手击落,他们挣扎着想要告知教主,出事了,可直到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几近痉挛的瞳孔中,映射出的是绚目的天策大旗正随风飘动。
“禀教主,时辰已到!”有弟子在外通报。所有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眼神愈发澎湃,生怕错过陆危楼的任何一句话。心想把守寺门的弟子也并未来报有何异状,迫不及待想要获取胜利硕果的陆危楼不再犹豫,朗声道,“圣火之令,出动!”
一道道月白色的身形划破雨雾,出现在天王殿外。白袍随着风雨狂乱地飞舞,天色愈加地阴暗沉闷。各掌旗使清点人数,由萧沙带领先锋部队向寺外进发。
陆危楼自大堂走出,才发觉雨已经如瓢泼般喧哗,水流顺着须发不断地遮蔽着视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隐约中视线瞥到似乎有熟悉的白衣蜷缩在远处的角落里。
眼睛被水流煞得生疼,狠狠地揉了揉双眼,陆危楼定睛看去。是了,这不是自己安排在寺门口戒备望风的弟子么?
还未等他将从沉浸在胜利中的思维拉回,有刺耳的惨呼和尖叫划破了原本寂静的街巷。
这不是意料中的情形,怎么了,到底怎么了?陆危楼措手不及,方寸大乱,他踉跄着纵身跃上高处,抬眼望去,脸色霎时间惨白。
他的视野中,已染上了大片刺眼的鲜红,不仅是弟子的血,更是他从未见过的军容。
银枪铁戟,旌旗蔽天,红袍肃容,铁骨铮铮。
第11章 圣火(二)
此时,萧沙的先锋队迎面与横重而来的天策先锋队厮杀在一起。
带头者是一天策参将,夹紧腿下战马便横冲了进去。萧沙惊闻手下惨嚎,转眼望去,只见一彪形大汉势如破竹,如同切瓜砍菜般正大肆砍杀,手中□□所到之处血肉横飞。眼见自己的亲信和精心挑选的好手将被屠杀殆尽,萧沙心痛不已,嘶吼一声,飞身上前,与他扭打在一处。
萧沙也是身材魁梧,武力惊人,红尘心法与拜火教禁术集一身的内力爆发起来,若是常人定招架不住,萧沙暗恻数招就要夺此人性命。
哪成想,这壮汉竟与他对拆百余招而不落下风,反倒将他深厚的内力耗近了多半。萧沙见状,只得运功血眸之术,瞬发一掌,强大的气劲将此人震飞出几尺之外。
那参将身形一晃,便单膝跪地气喘连连,方才连斩数名高手已精疲力竭,此时受萧沙这蓄力一掌,承受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坠。萧沙见他已是强弩之末,扬天大笑,再蓄一掌就要收了他的性命祭奠死去的部下。
横空金光划过,萧沙毫无防备被重重震倒在地,血红的瞳孔中是一金刚怒目的老僧,正缓缓收回手掌,凌厉的余劲未消表明方才一掌出自这位老者。
“哪来的老头儿!坏了我的好事!”萧沙愤怒地蹦将起来,连连发招击向老僧面门,却发觉仿佛打在棉花上一般,伤害被统统化解。
“阿弥陀佛,老衲少林玄正。”老僧挥袖便将萧沙击退在地。
玄正!?少林寺的方丈玄正?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萧沙大惊。
“大师,多谢救命之恩!”那汉子自地上爬起,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谢将军客气了。”玄正扶住他,又将视线对准了踌躇的萧沙。
萧沙打了个冷战。他心知方才对招那参将已耗去大量内力,而又硬生生吃了这老和尚一掌,眼下倘若与其交手必死无疑,只得先放弃击杀那人的想法,恨恨瞪了一眼,虚晃一招转身向前院跑去妄想从山门跑路。
生不逢时啊,萧沙跌跌撞撞脚下一绊,一头撞在了正如割草般收人头的杨宁身上。
萧沙稳住身形,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张鲜血淋漓,目光如修罗般嗜血而森冷的脸。身后传来方才那汉子的喊声,“杨宁兄弟!勿让萧沙狗贼跑了!”
杨宁闻言,手中长兵划出疾风,瞬间穿透近身之人的身体高高挑飞,尚在滴血的枪尖直指萧沙面门,几近走火入魔的笑容晃的萧沙心里骤寒了几分,“谢渊大哥,这恶贼的人头我就收下了!”
谢渊,原来那人叫谢渊……萧沙恨不得将这名字划上千万刀!他暗暗发誓,倘若还能逃出生天,定要亲手取他性命。
可杨宁却容不得他思考什么,萧沙只觉恍惚中胸口剧痛,定睛看去便是杨宁手中的枪穿透了前胸,枪头逆时针自血肉中绞过又毫不留情地被拔出,萧沙连叫声都没发出便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