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巨石夹带着呼啸,宣告了人们的命运。
甚至连惊呼都没能发出,接踵而至的巨石瞬间将人群砸的破碎不堪。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撞击,四散奔逃者大部分都化为腾空落地,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是什么!”李忘生心急火燎的放出了镇山河,将身边之人笼罩在暂时无伤害的气场之中。
不知有谁大喊了一句,“是投石车!”
投石车……那不是朝廷才有的东西……恶人谷,到底隐遁着多少秘密!
叶英已经精疲力竭,云栖松仅仅五秒的时间,而脚下的路此刻格外漫长。他透过飞腾的烟尘,看到李忘生似乎在对他呼喊着什么,但他听不到。眼睁睁地看着飞石落下,隔绝了他面前的一切。
大概自己真的要死了。
恍惚间,漫天迷烟,天地俱寂,宽厚的身躯将他紧紧护在怀里。唯一听到的,是李承恩在他耳边的低喃。
“叶英,活下去。”
一股强大的气压瞬间爆发开来,还没等叶英反应,猛烈的冲击将二人狠狠震出几尺开外。虽然压力被保护者的□□很好的缓解,叶英还是感觉浑身仿佛散架了一般,瞬间的眩晕令他眼前天旋地转。
猛的摇摇头,叶英清醒过来。有什么湿黏的液体源源不断地蔓延在他的肩头,很快渗透了里衣紧贴在身上。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推身后的人,却摸到一手温热。
方才,是谁,是谁在喊叶英,是谁在喊活下去?是谁?!
叶英抑制不住全身的痉挛,连牙齿都咯咯作响。他颤抖着抬起手,刺眼的鲜红正顺着他的手臂滑落出一道道痕迹。
李承恩安静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的嘴角,他的脸颊,他的额头,潺潺的血流混合着沙土蜿蜒而下。
他的胸口,已然是大片的黑红,甲片交错平滑的裂口昭示着此人曾被数把兵器刺穿。
叶英怔怔地斜跪在血泊中,把李承恩挪到自己怀中,手轻拍李承恩的脸。“李承恩?”
没有回音。
“李承恩!李承恩!你醒过来!”
“咳……咳……”
李承恩仿佛听到了一般,微微张开了眼睛,轻颤着咳嗽几声,转而望着叶英,笑了起来。“叶……庄主……你喊的……好大声……”
叶英悲喜交加,见他醒来以为他刚才是装死吓唬人,心想自己差点被吓破了胆,便松了口气,气哼哼的瞪着他。“你方才,叫我什么?”
李承恩很疲惫的闭了闭眼,似乎说一句话就耗费了他极大的体力。“叶,叶……你跟我……说说话……”
叶英一愣,转头听到前方不远处众人的喊叫,“叶庄主!待我们搬开这些石头救你们出来!”便明了李承恩的意思。忽而想起那个绣包,便赶忙自怀里掏出,递到李承恩眼前,“这个,是你的?”
李承恩十分诧异似的想要起身,却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连带吐出些血来。叶英扶住他的头,“你不要动了,看来是你的。上次在少林,掉在我房里的。”
点了点头,李承恩喘了口气,断断续续道,“这是我……我小时……姐教我……我曾想,想把它……送给……最心爱……心爱之人……没想到,在你处……”说罢,还意味不明地笑了。
叶英面色一红,小声嗫嚅,“我就想这是谁家的女子做的这么难看,原来是李大将军所赐。”
“叶英……”
“嗯?”
“我把它送你……你可喜……”
将绣包紧紧攥在手里,叶英眼中有了泪,点了点头。
似乎终于有什么心事放下了一般,叶英只觉怀中的人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心中莫名的一沉。他偏头看向李承恩,正与他的目光对个正着。
火热,殷切的眸子,涣散了。叶英这才察觉,自己下身的重重衣衫,已经被李承恩的血湿透了。
“李承恩……不要死……”
“……”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叶英伏在李承恩身上,歇斯底里的哭腔令人撕心裂肺。
终于破石而进的李忘生等人见状大惊,飞快施以各种急救之术,并渡了一部分内力给李承恩以延续心脉。
叶英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从那时起,就有什么东西变了。
原本从不闻世间冷暖,他人生死如何的叶英,第一次感到了恨。对恶人谷,对世间重重之恶,爆发出不可抑制的恨。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无力弱小,只由得他人保护,险些眼睁睁让李承恩命丧自己之手。
有些人,注定要在血泪中辉煌。叶英便是如此。
待叶英醒来,已在回往藏剑山庄的马车上了。叶晖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叶英将绣包紧贴在脸颊上,不曾再发一言。
此次征讨恶人谷之役,八大门派以惨痛收场。联军共八万五千人,天策兵二万人,纯阳弟五千人,七秀弟子一万人,长歌门弟子一万人,少林弟子一万五千人,霸刀弟子五千人,神策兵士一万人,藏剑弟子一万人。
遭米丽古丽伏击,死伤三万人。三生石围剿,死伤三万四千人。投石车,死伤一万七千人。
这就是在明教大举进攻中原之时,除唐门丐帮外,武林再也无力抵抗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怡情0 0~~~
第9章 必然
叶英让罗浮仙捻了一根新绳串在绣包上,系在腰间。后来不知何时起便养成了思考事情或是发呆,就会随手把玩的习惯。
自恶人谷回来已近大半年,一直未能听到李承恩的消息。叶英则是大病一场,虽渐渐好转,但时而还会气喘咳嗽。
而三年前自南海底寻到的千年寒铁已经停放在剑庐,等待着熔炼。叶英决定着手准备第四次名剑大会的彩头。
古铸剑师都讲究铸剑配合天时地利,每欲铸剑,都要祭剑庐,祭天地,祈一个风调雨顺的日子开庐。之后便会重金聘请些苦力伙夫来做些繁杂之事。
当祭剑庐天地的步骤完成之后,叶英将人力之事交由叶晖,开始制范,并吩咐将寒铁置于炉中熔炼,待有所熔化就即刻刮取碎屑方便调剂。(所谓制范就是做剑的模子,调剂就是按比例调制铸剑的合金比例)
这次,做一把什么样的剑呢?自剑庐已经出生了数把形状各异的神器,似乎有一样是从来都没有做过的。
几天后,叶晖打量着范型,很是讶异地问,“大哥,这次要铸这么短的剑身?看这形状和长短,好似匕首啊。”
叶英点头,“短剑便于携带,利于劈刺。”
叶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而将一包碎屑递在叶英手里。叶英接过细细端详,发现刮取的力度把握的恰到好处,并不破碎,不由面露些许赞叹之色。
“二弟,这是你刮的?”
叶晖眼见叶英的神情,煞是奇怪,“不是啊,大哥,是一个伙夫。”
叶英抬眼,扫视过高大的火炉边忙忙碌碌的大汉们,“是哪一个?”
叶晖找寻一番,看到蹲在角落里的那人,正擦拭着工具,便指给叶英看,并解释说,那人自来时便说近日有些气喘,一直以布遮面。叶英闻言,沉思半晌,“可知他的名字?”
“他说他叫李二狗。”
“……”
李,李二狗……
“大哥,怎么了?”叶晖察觉叶英的气息急促了起来,赶忙扶住他,焦急地问道,“大哥,又不舒服了么?病还没好利索么?”
“二弟,去把李,李二狗叫过来。”大哥看来真的不舒服,连声音都扭曲了。
“哦……”叶晖茫然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叶英盯着这位身形高大,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李二狗,哭笑不得,忽的伸出手去揪掉了他的‘遮羞布’。
叶晖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过去。“李!李将军!!”
“咳咳……”李承恩一哂,打了个哈哈,“好久不见。”
叶英不知道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才能表达自己心中此时有千万个大猩猩奔腾而过,仔细一看原来是千万个李承恩。
“李将军……你怎么起那么个,呃,充满创意的名字啊……”叶晖极力憋住喷涌而出的笑意。
“啊,因为那是我小名。”
“……”
叶英没好气的白了李承恩一眼,转而没有忘记初衷,将寒铁碎屑呈出来,问道,“为何你能将力道拿捏的这么好?“
“天策有一位打铁的老师傅,见多识广,平时跟他也学了几手。”李承恩颇为自豪地说。
叶英看来也是心情甚佳,不知是因见到李承恩还是样品深得他心,嘴角抿着淡淡的笑。好似暖春融雪般,叶晖和李承恩都有些恍惚。叶晖从不曾见大哥这般笑容,心中不免有些吃味。
假装不小心,叶晖一脚跺在李承恩脚上。
用指尖扫开铁屑端详着,叶英缓缓道,“李将军,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叶某还未曾明白。”
正对着叶晖龇牙咧嘴的李承恩闻言一抖,耸拉着头,“秦大哥和大嫂严令禁止李某出门,大半年了伤早已好了,只得从府中逃出来,又无处可去,正好听说叶二庄主在招人手便来了……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