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枉是明教众人武功高强,面对排山倒海的军阵也无能为力,血肉之躯焉能与金戈铁马抗衡,天策将士所到之处尸横遍地。数十年未曾品到血的味道,铁甲之下的双眼迸发着冷峻狂傲与被激发的野性,森白的牙齿隐约在血性的笑容间,向鸟兽散状奔跑惊惧的猎物宣告。
吾,乃东都之狼!
正扑棱着双翼周旋在众兵包围间的武逸青眼望龙王垂死,顿时手忙脚乱,向身后不远处遁地遁地不亦乐乎的胡跶大吼道,“老鼠,龙王不行了!”
胡跶闻言大骇,赶忙转身遁入地中向萧沙飞速前行。眼看萧沙尽在咫尺,察觉身后异动的杨宁瞥见土地滚滚振动,枪尖对准,将破土而出的胡跶刺了个对穿。胡跶猝不及防,惨嚎一声,捂住腹部跌坐在地。杨宁厌恶地甩了甩枪柄上的肥油,忽而回身使出一个穿,将突袭后背的大小蝙蝠一众打落。
武逸青趁机自半空落下,凝聚内力将萧沙抱在怀中,呼扇翅膀急速滑行出数十尺之外,杨宁追赶不得只得作罢,胡跶也忍痛遁入地中,随之逃跑。
杨宁冷哼两声,环顾四周已经没有活人,便架起轻功向寺内大院飞去。那里是陆危楼所在地。
此时陆危楼被左右护法护在身后,死死抵挡天策一拨又一拨攻势,陆危楼也以高深武功打伤了众多士兵,勉强将面前的包围圈扩出几尺,急切地对陆危楼喊道,“教主,快走吧!”
陆危楼放眼望去,原本寂静空廖的光明寺,本是他们胜利的营地,却在转眼间变成了触目惊心的坟墓,月白的长袍已被血浸染地看不出本色,折断的双刀,散碎的挂饰,残破的断肢,无一不在鞭挞着他已伤痕累累的心。
灰白散乱的鬓发在滂沱大雨中紧贴在脸颊上,陆危楼沧桑的脸上挂满了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悲怆地注视着从天而降横在他们三人面前的年轻人。
杨宁神色淡然,随手转了几下枪柄,“想走,就先问问杨某的枪答不答应。”
“跟你拼了!”左护法绝望地咆哮着,疯狂地向杨宁冲过去,被杨宁一枪挑翻在地,随即枪尖穿透喉咙,顷刻间毙命。
右护法抖如糠筛,带着浓重的哭腔对陆危楼喊叫,“教主,教主若是不走,明教就彻底完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陆危楼如雷击般霍然清醒过来。西域的总教,门下的弟子们,半生的心血,还有自己的小女儿,烟儿。若是自己死在这里,谁来,谁来支撑他们!
杨宁以一记沧月横扫而来,将右护法迎面击倒,陆危楼被震退出几尺开外。虽年纪尤轻但内劲惊人,陆危楼只觉气海翻涌,不由吃了一惊。而此时他周遭已围上了数十人,牢牢将他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右护法也不敌杨宁,被龙吟直击面门当即死去。陆危楼心绪稍稍冷静了些许,已打定主意要全身而退,目中便带了阴冷,凛声道,“呵,莫要以为老夫可欺!老夫这条命,还轮不到尔等小辈来取!”说罢,手掌间燃烧起大团的火焰,瞬间隐遁于掌心,化作橙黄的气劲,与杨宁猛对一掌。
杨宁也已内力虚耗,勉强撑下陆危楼这七成功力,便觉喉头一甜,硬生生将这血咽了回去。
单挑不过你我来群殴,杨宁心想,挥手令身后的军列上前擒拿陆危楼。天策的军列日夜操练,整齐划一,锐不可当,即便是陆危楼也身临背腹受敌之境,竟有些招架不住。
眼看陆危楼就要伏诛,一道鬼魅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天色已暗,若不是陆危楼眼力劲好,也不曾发现他。隐匿在黑暗中的幽灵,此时大放异彩。
杨宁大惑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士兵们突然纷纷倒地身亡,眉头紧皱,眼神愈发锐利。他听到了擦肩而过的风声,挥枪招架,“铛”的一声,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与火花划破了阴霾,双刃的刀光映射出了淡漠的浅瞳,杨宁只触碰到了那雪白的发梢,便失去了他的踪迹。
而后,他出现在了陆危楼的面前。
“教主,属下带您出去。”他冷冽的声音甚至比这冰凉的雨水还要冷上三分,仿佛直接令人的骨髓都寒透了。陆危楼蹙眉凝望着眼前这年轻人,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二人极速纵身跳跃在大街小巷的房顶时,陆危楼问道。
“属下,卡卢比。”
大雨下了整整一昼夜,却也冲刷不净大光明寺的血泊。
此番光明寺之战,天策伤亡仅数百人,明教元气大伤,传闻陆危楼携残留部下仓皇逃回西域。而天策府今次一战成名,重夺武林辉煌。东都之狼的名号,转眼响彻大江南北。
听闻此事的叶晖,不觉暗暗叹了口气,内心复杂的情绪无以言表。
李隆基很是高兴,重重嘉奖了李承恩众人,又听闻杨宁事迹,特召进宫中面圣,大加赞扬杨宁年轻有为,李承恩教导有方云云。至此,杨宁之名传将开来,凡是江湖豪杰无人不晓天策杨宁将军的威武。
最让李承恩他们高兴的是,朝廷拨了一大笔款,并提高了当年的军饷,本次讨伐明教所用的军械费也给报销了。
秦颐岩招呼自家夫人惜莲摆设了宴席,举行了庆功宴。
冷天峰和杨宁抱在一处,喝得烂醉如泥,你大哥我兄弟的吆喝着,最后手拉着手唱着歌儿被送了回去。秦颐岩与李承恩则是把酒言欢,谈论今次征战的不足和其他问题。没人注意到默默坐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的谢渊。
朱剑秋站在了他的面前,微笑着看着他。“谢渊,怎么自己在这,不与他人一起呢?”
谢渊苦笑道,“军师,谢某是个粗人,哪懂得那些个闲情雅致,又不和他人交好,自己合将几杯便是了。”
朱剑秋坐在他对面,为自己和谢渊各斟上一杯,举杯示意,而后仰头一饮而尽。谢渊不明所以,只得陪着。几杯酒下肚,朱剑秋的脸颊泛上了红晕,笑着开了口。“谢渊,你现在可曾想,虽明教势力几近破灭,但中原局势将会更加动荡,是么?”
谢渊闻言惊起,赞叹道,“军师果然不负虚名,谢某正是如此想法!”
那晚,他二人掌灯对饮畅谈到深夜。此事我们后话再说。
而败兵残将拖着伤残的身体回到西域整顿的陆危楼,得知了萧沙,武逸青,胡跶三人叛教的消息。
“你说什么?三大法王叛教?”陆危楼怒不可遏。随后他便得知了更多的消息,比如萧沙在中原残暴如虎狼的恶行,以及萧沙大肆寻找山河社稷图被朝廷发觉,因此才给明教招来了灭顶之灾。他这时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途经各门派时会遭到那么不客气的问候甚至还被莫名其妙的追杀,全是萧沙这厮做的好事!
眼前跪倒在地的此人曾是萧沙手下的得力弟子,此次侥幸逃脱跟随陆危楼返回西域,便转眼投靠了陆危楼,将萧沙秘密尽数和盘托出。
陆危楼气极反笑,扭曲的笑声回荡在大殿,侍者皆两股战战几欲瘫倒。“我明教终将东方再起!那时便是那等奸贼的死期!”
明教此战之后,曾被萧沙打着明教旗号大肆虐夺屠杀的大小门派纷纷反目,将明教中原各地的分舵尽数击毁,此时明教只能伏在西域主教,奄奄一息。
此时,这个消息也传到了恶人谷。众恶人顿觉,少了明教的阻碍,这是扩张势力的大好时机。王遗风则摇头,长叹道,“将会有大事发生了。”
不错,几年后,浩气盟成立了。
第12章 亲赴
这个故事说的远了些,让我们把镜头拉回最初罢。
清晨由着罗浮仙漱洗完毕,叶晖急急地走了进来。叶英看不到,罗浮仙却看到他错综复杂的神情,不由一颤,“二庄主早。”
叶英闻言,转头向脚步声处望去,听罗浮仙问安,知是叶晖,轻声问道,“二弟何事?”
叶晖踌躇片刻,将垂在身侧的手举起来,手心的汗将那封皮浸的皱巴巴的,“大哥,李将军来信了。”
叶英平稳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原本闭着的眼睛霍然睁开,直直地望着叶晖的方向,眼中流露出极大的惊喜和期盼,但片刻间他便将这一切都隐去平复了下来,似是疲惫不堪般合上眼,低声道,“罗姨,念给我听。”
罗浮仙自叶晖手中接过这轻薄的纸片儿,却心觉沉甸甸的,想来叶英这几月就盼这张纸险些垮掉,眼中便泛起了红,叶晖轻拍她的手,她才抑住鼻腔的酸胀小心拆开封口,展开内页。
“李某尚好,勿念。”
罗浮仙甚是不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只有这一句话。她又看向叶晖,叶晖也是一脸困惑状,她暗想,李承恩既能发信过来想必局势定已得到缓解,数月收不到叶英书信想必也很急迫,却为何只有这短短一句?
面面相觑间,叶英开口了。“二弟,现中原状况如何。”
叶晖略一忖度,道,“如今长安也已被攻破,流民四散逃亡,北方已全面陷入战乱。”
叶英点头,似是在思索什么。半晌他微微扬起脸,斑斑驳驳的阳光散落在他莹白的发丝上折射出点点光晕,“传门主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