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羽一下子清醒过来,推开伸向他的咸猪手。
咸猪手的主人不是个太监。他头上顶着的称号是,南王世子。
南王世子赵钧,跟当朝皇帝赵喆有张一模一样的脸。
南宫羽总觉得看着赵钧,就像自己在照镜子。
他的酒更清醒了些。听得赵钧道:“皇兄不要臣弟伺候了么?”
皇家秘辛不便多事,南宫羽说:“今晚暂且不用。你退下。”
赵钧轻轻答应一声,带着些惆怅和不情愿:“皇兄召的无情,已到中宫。”
正好南宫羽也想见无情:“着他来见朕。”
赵钧的目光愈发冰冷,退出宫去。
南宫羽把左右的太监宫女都支出去。
不支开他们怎么能在大龙床上面翻滚!
整个龙床用一整块西域紫檀木雕成,散着宁神安息的淡香。床下垫着三层的褥子,不知用的什么里子,夏末天热睡在上头又软又凉,像翻腾在海浪里边,又绝不会沉下去。
南宫羽从未睡过这么舒坦的床,一躺下去就再也不想走了。
为了这么舒服的床,以后隔三岔五要来当回皇帝。
躺上一阵,听得外边太监报:“神侯府无情捕头觐见。”
南宫羽忙正襟危坐,可不能让无情看出他不是皇帝。
皇帝跟小小的捕头之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更何况深夜,在寝宫召见。
无情早听过天子好男色,时常夜里召来达官贵胄的年轻子弟伴驾。
他不愿做那样的事,因此口气拒人千里:“夜已深,陛下保重龙体。若无他事,微臣告退。”
皇帝才召见就自称告退,妥妥的大逆不道之言。
无情故意的。他更盼望皇帝生气,哪怕将他逐出京城也比出卖身体强。
无情的态度先惹怒在旁的赵钧:“好个奴才,胆敢对我皇兄不敬。”
赵钧平日跟皇兄亲近,即便在皇帝面前也嚣张跋扈得很,随手取下墙上装饰的鞭子就朝无情身上猛抽。
那鞭子转个弯,倒抽了他自个儿的脸。
抽出道火辣辣的鞭痕。
赵钧捂着脸大喝:“禁卫军何在?”
守在门口的皇城禁卫军一拥而入。
赵钧以为无情出手打的他:“将这个以下犯上的贼子拿了!”
他的脸再给抽一鞭。
这回他才看清是皇兄出的手。
南宫羽拿出皇帝的威严:“朕还没死,你要替朕做决断了?”
赵钧吓得面如金纸,跪下磕头。
南宫羽唤禁卫军将赵钧拖出去,只留下他和无情二人。
他把无情的轮椅往龙床边上推。
南宫羽没想干别的,他就想问问无情九月十五的宫里究竟会发生何事。
此事既属机密,肯定得两人悄悄说。
无情看起来像在神侯府里头一般镇静。
但鬓角细细的汗珠出卖了他。
对面毕竟是皇帝。
而且单从皇帝丢个纸片过来就轻易反弹赵钧鞭子的手法来看,若是用强,自己也未必占得上风。
力搏不成,只能智取。
无情对皇帝道:“陛下,臣有疾。”
“啊?你得的什么病?”南宫羽替同僚担心。
“臣生性贪玩,不慎身染烟花之毒。”无情咬着牙说着他不愿说的话。
来之前他已做好准备。只将牙中的药丸咬破,手上腿上便起来大片溃烂,真真跟风花雪月病的症状一样。
南宫羽一看,不打紧。正好寝宫的墙上挂着琵琶,随手一拨,音波一奶,无情身上的溃烂消失得干干净净。
南宫羽好心地问:“你还有什么不适?”
无情连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
谢谢南陶大大的章推~
第10章
相府,彻底灯火通明。
宰相傅高宗还没睡。
他比生怕被抱上龙床的无情还要怕。
陛下传召无情的旨意还没出皇宫,相府就已经得到消息。
谁都知道神侯府的无情捕头有张撩人心弦的脸。
谁都知道枕边人吹的耳边风最是要命。
这么张脸送到龙床边上,将成为神侯府得力的政治武器。
没有人比傅高宗更熟知狐媚惑主的套路。向皇帝身边输送美男子,向来是相府的专权。
傅高宗决不能让神侯府给插一脚。
思索再三奸相吩咐左右:“更衣,进宫面圣。”
寝宫里,皇帝和无情也没睡。
不,真正的皇帝也许睡了,他身体里的是南宫羽的魂。
无情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他的上衣被解开,皇帝的耳朵贴在他的心口上,皇帝的手握住他的手腕。
无情从未感到如此后悔过。早知如此他绝不会自绝。
服毒骗不过皇帝,无情只好催动内力自断经脉。皇帝再变态,也不至于糟蹋一个死人的身体。
谁知道陛下随手弹两个音又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自断经脉毕竟不是小伤,被救回来的无情久久不能动弹。
这回可好,毫无抵抗地给抱上龙床,眼睁睁地看着衣服被解开,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无情好恨,看着那个从他心口把头抬起的男人,眼中充满咒怨。
南宫羽只不过想听听无情的心跳,探探他的脉搏。
他只是一个善良的医生。
无情的伤势总算控制住了。再挂上自动疗伤的琴音,想来明天早上能够恢复。
南宫羽搞不懂无情好端端地跑来皇帝面前自尽做什么。
脑海里闪过一个词,死谏。
得有多大的冤情才需要死谏啊。
南宫羽问他:“爱卿有何请求,朕都许你。”
无情把头扭到一边。霸道君王强宠也不能让他屈服。
南宫羽把头凑到他的脸边,离他很近很近,小声地说:“你要怕屋顶的人听到就偷偷告诉朕。”
屋顶还有人?还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无情愈发羞愧,果断把头再扭到另一边。
南宫羽着实为难。你倒是谏朕才能听啊!
殿外司礼太监来报:“傅相求见陛下。”
天这么晚还来求见,十有八九想使坏。
南宫羽果断答:“不见。”
第一道圣谕传回到傅高宗耳朵里,奸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从前皇帝绝不会不见他,定是给无情魅惑上了。
第二道圣谕紧随而来:“陛下说,看在无情公子的面上,破例见傅相一面。”
傅高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堂堂宰相入宫面圣,反倒要一个小小的捕头许可,简直是对他莫大的侮辱。今夜他非把那个狐狸精碎尸万段不可。
他命身后的六台担架跟上,一齐到皇帝的寝宫去。
无情现在特感谢奸相。
要没奸相半夜闯宫,狗皇帝能把他裤子扒掉。
南宫羽只不过看奶都奶了,不介意多奶一点。他想看看无情腿上是什么伤,害得他坐这么久的轮椅。
他真的只是一个善良的医生!
等等,傅高宗那厮什么意思,抬着六台担架进来排队求医么?这是朕的寝宫不是医馆。
南宫羽定睛看去,担架上的六人可不就是给他打趴下的六合青龙。他们不知又去同谁打架,给揍得断手断脚奄奄一息。
傅高宗张口就喷:“求陛下为臣做主。昨天夜里,神侯府有个唤作南宫羽的夜闯相府,将我府中亲信打得死去活来。微臣挨打事小,陛下天威事大,万万不可放任不管呐。”
南宫羽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奸相就是奸相,竟想到把自己人打得半死来博同情。
笑的是奸相再奸也料不到今天的皇帝是他南宫羽来当。
南宫羽开口道:“你挨打归挨打,跟朕的天威有何干系?难不成你是皇帝?”
傅高宗没想到昏庸的皇帝还能指出他话中漏洞,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大呼绝无此意。
南宫羽打个哈欠,送他个见面礼:“掌嘴。”
一旁的太监上前,结结实实赏他两个大耳刮子。
南宫羽要杀傅高宗,跟捏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在相府里他可以凭武功杀人,在皇宫里他可以凭权力杀人。要不是无情告诫他不要轻易搅动朝中政局,他今天非叫奸相人头落地不可。
“臣失言,臣有罪。可神侯府是纵人行凶呐陛下。”
傅高宗不知死活,又指着龙床上的无情攀咬:“此人身为四大名捕之首,定然知晓内情。陛下但将他交于微臣审讯,定能水落石出。”
被点到名的无情大大松口气。
落到傅高宗手里不过受些刑罚,大不了一命呜呼。比起在皇帝寝宫里死都死不得遭人□□强得多。
无情攒起最后的气力:“臣愿配合相爷调查。”
傅高宗想的是:“装可怜。”
南宫羽想的是:“真可怜。”
他怎能让好兄弟落到豺狼窝里?
南宫羽大义凛然:“他是朕的贵客,谁也不能从朕的寝宫里带走他!”
傅高宗气得头顶冒烟。
无情急得连连咳嗽。
南宫羽忙顺顺他的胸口,结果无情咳嗽得更厉害了。
傅高宗见扳倒无情无望,总不能空手而走,只好退而求其次:“求陛下口谕一道,准臣入神侯府捉拿南宫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