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听裴恒问:“你不能和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交流么?他似乎记得更多。”
褚颜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就连他的存在,我都是跟魏端阳打完才知道的。”
裴恒道:“没关系,既然我来了,就不能让你孤零零地去找寻。”
看着他那双满怀爱意的眸子, 褚颜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但他也感到有些受之有愧,毕竟和裴恒有共同记忆的,是另外一个人格。而自己就这样承受裴恒的好意, 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过有个帮手的话, 到底要比单打独斗好得多。褚颜就这样接受了裴恒的加入。
不过他快活了,小黑蛇却不开心了。
小蛇每天在褚颜衣服底下钻来钻去,裴恒一靠近就从领口袖口探出来, “嘶嘶”地吐着蛇信子,以宣告自己对褚颜的所有权。
裴恒也试图给予夸赞, 说:“你的宠物真可爱。”
小黑蛇闻言, 扬起尾巴就给了他一下,若非裴恒闪得快, 这一下就得结结实实抽到他的脸上。
褚颜忙把要干架的小家伙抓回来, 对裴恒解释道:“不是宠物, 是朋友。”
然而“朋友”这个称呼也没能让小黑蛇满意,它高高竖起尾巴,对着褚颜瞪起了眼。
不过褚颜现在可没空哄它,他和裴恒商量了一下, 看要怎样才能查清这个案子。
裴恒跟他简单交流了一下现有的信息, 一下就找到了破绽, 说:“这个异端似乎只绑架,不杀人。既然有幸存者在,我们不如去当面问问情况。”
“言语交流是一方面,其次, 也能看看他们身体里有没有异端留下的痕迹。”
“好。”褚颜迅速答应下来。
事实证明,裴恒不愧是高级调查员,办案经验极其丰富。
他戴上能变换面容、遮掩气息的金色镂空面具, 以防止特情局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下落。
再带着褚颜挨家挨户地去问,简直是地毯式搜索。
有些受害者不愿跟他们牵扯,干脆闭门不出。
在探访的过程中,他们发现,许多户人家的家庭构成,都是十二三岁模样的丈夫,和从二十多到三十多岁不等的妻子。
而那些丈夫,实际年龄和他们的妻子相差不大,只是因为受到异端的影响,才一直保持少年的样子。
停滞不前的年龄,让他们脸上多有愤懑和痛苦,尤其是当他们的儿女已经长得跟他们自己一般高大时,更加显得郁郁不平。
“阿颜,你发现一个问题没有?”裴恒一边往纸上记录信息,一边问旁边的褚颜。
褚颜快步跟上他,问:“嗯?哪方面?”
裴恒道:“我们已经询问过几十家,遇到的受害者也有二三十个。但是他们的年龄最大也不过这个数……”
他将笔触在几个受害者的名字下画了一横,道:“三十一二。”
“结合他们失踪时的年纪,两者一相减,可以推测这个异端第一次出现时,应该在18-20年前。”
褚颜看着他纸上的标记,没有说话。
褚颜记得,霍医生有给他测过骨龄,他的年龄应该在30左右。如果按裴恒的推测,那事发之时,自己也只有十二三岁,正好和昨日梦中的情景相对应。
难道……藤乌市的异象,又是因自己而起?
“阿颜?”裴恒轻声唤他:“发什么呆呢?”
“嗯?”褚颜这才回神,敷衍道:“没什么,你继续讲。”
裴恒并没有计较,温声道:“我等下再给你重复一遍,你看那里还有一户人家,我们进去问问。”
那是一栋两层三间的楼房,一楼正中是入户门,左右各有一间卧室。
路边堆着建房时留下的沙子,一个半大的小孩正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
听这两位叔叔和爷爷要找他爸爸,小孩忙不迭拍了拍手,往屋内跑去。
不多时,他们就见到了这户人家的男女主人。这也是见了无数冷脸,吃了无数个闭门羹后,他们遇到的第一户愿意接待他们的人家。
被邀请着走进带着茶桌的客厅,等两人落座后,女主人便客气地倒上两杯热茶。
而坐在他们正对面的,就是这户人家的男主人,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青年男子。
“这些年来,警察,调查员,都试图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男主人道:“一些媒体,甚至把我们的事迹登上报刊,发上网络。”
“这些失踪案,确实成了很多人津津乐道的谈资,但直到现在,这些问题还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
“有很多家长为了避免自己的孩子受害,带着家人背井离乡。但即便走出藤乌市,这种老妻少夫的搭配,也没少让我们承受别人的误解和白眼。”
裴恒道:“虽然才第一次见面,你可能信不过我们。但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同伴,我们都经手过许多重大的异常事件。
我们不会泄露你的私隐,但如果你提供更多细节,我们也能尽快破了这个案件。”
他摊开手,以示自己身上并未带什么摄录设备。
许是两人的态度确实诚恳,而男主人也确实想要让异端及时被清除,因此不过稍作犹豫后,他就细细说了起来。
和城市里的无数个受害者一样,他的失踪也发生在一个平常的日子。
那天,他从中学里放假回家,正推着自行车往外婆家走时,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唤他。
那声音模模糊糊,忽远忽近,等他回头去看时,只见天空裂开了一条缝隙。
他被那缝隙吞了进去,等他重新出现时,已经是两年之后了。
他忘记了失踪时的所有事情,而父母这两年为了找他,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
见他神智迷糊,爸妈专门带他去医院里,进行了细致的全身体检。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招呼妻子把孩子抱离。
褚颜疑惑地看着他的举动,也意识到,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难以启齿。
“我的大脑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但我就是什么事都记不起。”男主人道。
听到这里,褚颜与裴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这症状,怎么那么像褚颜的二技能:遗忘。
男主人没有留意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咬了咬下唇,颇为难堪地说道:“但根据医院反馈的结果,我似乎遭受了某种……性侵犯。”
性侵?褚颜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异端,还会有这癖好么?
而裴恒已经迅速整合好了有用的信息,并给出了相应推测,他说:“专挑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下手,实施性暴力,看起来,这个异端不仅具有人类的思维,很可能……还存在某种恋童癖倾向。”
但他并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因为受害者遇害的年龄都在十二三岁,而人类社会中的恋童癖,并不会放过年龄更小的受害者。
男主人补充道:“你们也可以去问问城里的其他人。这里几乎每一天都会有人失踪,而被带走的人里面,也大都遭受了同样的侵害。”
“他们不愿意接受你们的问询,或许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听他的描述,褚颜想起了和裴恒来之前说的话,提议道:“我可以对你的身体进行一下检查吗?我想看看你身体里有没有异端留下的蛛丝马迹。放心,只是简单的皮肤接触。”
男主人看了他一眼,直接把手伸了过来,可就在褚颜那双粗糙衰朽的手按上他手腕时,男主人忽然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非常剧烈地甩开了他。
“抱,抱歉……”褚颜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男主人就率先道歉起来,他说:“不知道为什么……你一摸我,我就感到非常非常的……恶心。”
嗯?这下换褚颜疑惑了。他摸摸自己,又摸摸裴恒,没见对方有什么太大反应。
正相反,他高兴得很呢。
裴恒问:“你对任何人的碰触,都会感到恶心吗?”
男主人颤声道:“倒也没有,我妻子就没事,我妈碰我也没事……我爸碰我的时候,也有点。”
裴恒将手伸过去,在肌肤相触的瞬间,男主人并未显露出厌恶。
裴恒调动自己体内的能量,以游龙之势,迅速攀爬过那人的经脉,窜入了他脑海之中。
裴恒自己就是“遗忘”症状的患者,也明里暗里偷偷查探过无数个“遗忘”了阿颜的队友,对于这种情况,最熟悉不过。
他一边将能量散开,一边对男主人道:“试着回忆那两年的事情。”
因为他的探查并不激烈,男主人甚至感觉不到那股侵入能量的异常。
他试着去识海里搜寻,找寻过往的记忆,而一团雾雾遮遮的白光,也在他脑海中慢慢凝聚。
那光不过从男主人脑海中一晃,他瞬间就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迷迷糊糊地问裴恒,道:“你刚刚让我做什么来着?”
裴恒将那股输入的能量从他以内收回,礼貌道:“可以了。”
看样子,那异端不仅抹去了他们的记忆,还在他们脑海中遗留了一些力量,防止他们记起。
“感谢你的配合,我们的询问到此为止。你提供的信息将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帮助,如果能顺利清除异端,这其中也会有你的一份功劳。”裴恒熟练地说着结束语。
男主人点点头,亲自送他们离开。
告别了这户人家,走出一段距离后,裴恒忽然回头来看他。
“阿颜,你不觉得很熟悉吗?这个伎俩。”
第98章 怪胎
褚颜赶紧举起手, 自证清白道:“我事先声明啊,我不是这个异端。我再怎么变态,也不可能对十几岁的小男孩下手。”
裴恒被他的反应逗笑了, 道:“我可没说是你。”
褚颜摸摸鼻子, 尴尬地说:“那你问我干嘛?难道你想说,是另一个他干的吗?”
裴恒摇摇头,道:“那更不可能了。另一个你, 目下无尘,高傲得很, 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褚颜:“我怎么听着像在骂我呢?”
裴恒:“如实描述, 算是夸奖。”他后退一步,大着胆子握住褚颜的手, 道:“但很有可能, 这个异端跟你也有些许关联。”
褚颜:“又是尤格那一脉?”
裴恒:“也不一定。”
他拉着褚颜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一边拿出纸板写写画画,一边给他分析刚才男主人所说的那些细节。
“来,首先,第一个疑点, 为什么他不怕我, 却害怕你?”裴恒道。
“因为……我更老吗?”褚颜抚摸着自己橘皮似的手, 猜测道。
“很有可能。”裴恒一边在纸上写下“衰老”二字,一边道:“毕竟那时候你刚碰到他,还没来得及输入能量,不可能存在同源感知。那这样一来, 异端的年龄范围也可以缩小了。”
“好,综合一下,异端大概出现在18-20年前, 具有恋童癖倾向,可能是个衰颓的中老年……”
他想了想,又在后面添上两个字:男人。
“能实施侵犯行为,而且能被医院检测到的,很大可能是男人。既然它有人类形态,那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去人口库里搜查,看看18-20年前的失踪人口有哪些。”
褚颜问:“查到以后呢?该怎么找?”
裴恒道:“如果它跟其他人类之间存在着血缘关系,就像魏端阳那样,那它亲属的血液也可以作为追踪的道具。”
褚颜:“它能在藤乌市安然待这么多年,附近的特情局和警局又对它束手无策,估计没那么容易找。”
“总得试试。”裴恒说:“为了避免样品不足产生的偏差,我觉得我们可以继续探访,看能不能获得更多信息。”
说干就干,两人很快又投入到繁忙的调查之中。
因为先前那位受害者的提点,这次他们在询问时,刻意避开了一些敏感性话题,倒还真让他们问到了一些新的线索。
比如,几乎所有受害者都是在户外落单的时候消失的。
又比如,在他们之前,还有一个地方频繁出现过失踪案件,那是位于藤乌市城南的一个孤儿院。
那个孤儿院收留的都是该市和临近几个城镇的弃婴、孤儿,但因为失踪案件频发,又失去了固定的资金来源,现在那里已经完全废弃了。
一连拜访完上百户人家后,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
裴恒整理了一下现有的调查数据,对他道:“阿颜,我们去找一下藤乌市的警局吧,看能不能调出失踪人口的档案。”
然而面对这个提议,褚颜却直接摇了摇头。
他说:“我想去那个孤儿院看看。”
他没有邀请裴恒,似乎是打算自己单独行动。
虽然两人之前也有过分头行动的情况,但此时裴恒的心情正处于失而复得的欣喜与害怕得而复失的忐忑中,哪里肯让他单独离开。
因此,不过犹豫了一秒,裴恒就道:“我陪你一起。”
他非常自然地走了过来。
褚颜通过导航软件定位了孤儿院的具体位置,而裴恒单手划出一个空间隧道,带着他走了过去。
走出隧道口,落入两人眼帘的,是一个破败荒凉的院子。
门口牌匾上刻着“天使之翼社会福利院”这几个大字,上面的金漆已经剥落,显出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院门口的槐树已经枯死,枯瘦的枝干直直地戳进天空,似巍峨俯视他们的巨人。
走过延绵的水泥路,落入眼帘的,是几栋非常简朴的建筑物,有宿舍楼、食堂、教学楼、图书馆、游乐场,还有医务室。如果不是门口的那块牌匾,恐怕他们得以为自己进了什么乡镇小学。
而褚颜立足在这片土地上,只感觉那些遥远的回忆,正顺着脚下那块沉默的大地,慢慢涌入了他的身体。
他记得这里。
记得那个晃动的秋千架,记得那丛紫红色的杜鹃花,记得那味道一成不变的饺子,还有置在书架上、连封皮都破损了的小儿图书。
他听见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孩子在他背后窃窃私语,说:“他是个怪胎。”
“怪胎。”“怪胎。”
他们不敢闹到近前,只敢在背后指指点点。
年幼的褚颜似乎也并不想跟他们交流,他只是坐在树底的秋千架上,摊开好不容易得来的绘画本,将铅笔削得尖尖的,在白纸上涂涂抹抹。
但他笔下的画面总是显得格外诡异,有时是吊在柳树下长发披散的女人,有时是浮在水塘中泡得浮肿的小孩,有时是摔得手脚骨折、在地上扭曲爬行的血人。
他的画作极度写实,有些甚至真实到似乎被他亲眼目睹过。
起初孩子们看到他的画,会忍不住尖叫,以为他在恶作剧。
可随着保育员发现这些图画,将它们转交给社工,社工又递给校长,这些大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只因这些画中的鬼魂,都是真实死在这孤儿院里的人,有些是意外,有些是自杀。
而以褚颜的年龄,断然不可能见过他们。
他们怀疑这孩子被鬼上身,请了道士来驱鬼,可道士围着他呜呜咋咋嚷了半天,他也不为所动,甚至还抓起祭坛上的糯米,往嘴里塞了一把,等察觉到是生米时,又“呸呸”地吐了出来。
道士问他为什么要吃,他也只是顶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理所当然地说:“我饿了。”
这下连道士都有些慌张了,忙不迭收拾好东西,就要走人。而褚颜甚至还拉了人家一把,好心提醒道:“小心车。”
那时没人在意这个孩子的童言,都以为那是一句平常的告别语。
可就在道士带着徒弟,坐在小轿车里往城里去时,他们在一个平平无奇的马路拐角,与一辆满载货物的大车相撞,当场殒命。
当消息传到孤儿院时,连院长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直叹这小孩太邪乎,惹不起。
褚颜却浑然不在意,对他来说,现在的日子和以前并没什么不同,除了小孩们不再和他玩了,大人们离他更远了。
但他本就是个孤僻的人,别人不来烦他,他倒也乐得自在。
而且他也并非全无玩伴。
杨树下埋着的骨头,会拼成小狗的形状来陪他玩耍。
后山上的鬼火,会在他入梦前来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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