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裴恒在就好了。他想。随手拉个空间通道,就能把自己传输过去,再不济,还能背他一把。
他站在山脚累得直喘气,看了看若无其事的小黑蛇一眼,问:“小家伙,要不我喂你点血,你把我驮过去?”
他本只是随口一提,毕竟他之前跟纸片人裴恒合作的时候,用的也是喂血的办法,却不知道小黑蛇行不行。
谁料,小黑蛇竟真地攀爬到他手掌部位,贴着他手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吮吸起来。
吃饱喝足后,小黑蛇甩了甩尾巴,身形猛然膨胀成一条半虚化的巨大黑蟒,就这样承托着他,往“鬼城”中间飞去。
靠,还真行?真是便捷又省力的交通工具啊!成功开发小黑蛇新用途的褚颜美滋滋地想。
不一会儿,小黑蛇就载着他到了中心地带,而后迅速缩小体型,又回到了他的肩头上。
这里的黑气更加浓郁,城镇也几乎成了一片废墟,只有那一两块断掉的砖墙,能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人迹。
褚颜从地上捻起一块黑土,还没来得及细看,就眼看着它散碎风化,变成一缕向上飘飞的黑烟。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心想,可惜自己的技能是“遗忘”,而不是“回溯”,不然如果能借由蛛丝马迹,找到过往的踪迹,就好了。
他开启了“谨慎”,让自己处于思维提升的状态,以便捕捉到更多有用信息。
隐隐约约间,他感觉自己踏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那些飘飞的黑烟,也扭曲成一个个奇怪的人影。
他看到那些居民披着黑色的袍子,点着白蜡烛在黑夜的城市里穿行。
他们口中倾吐着奇怪的咒语,每隔几米,都有一两个人站在路旁抛洒清酒和糯米。
被他们环绕的空地上,跪着几个黑发披散的妇人,都穿着宽松的衣服,腹部高耸。
他们脸上都带着狂热的表情,每走一个来回,就齐齐对着中间跪下,虔诚膜拜,五体投地。
鸡、狗、羊、鼠、蛇,还有许多他熟知的生物,被带到祭祀场地中杀掉。热血就汇聚在祭台中间的坛子里,再由一个先知模样的人,以手蘸了热血,在孕妇们的肚皮上绘制奇怪的图形。
这样的仪式似乎持续了很多年,一个又一个婴儿在期待中诞生,却在转瞬间成为了虚无。
它们有的一落地就逐渐透明,变成一个泡泡凭空消失。
有的一点点膨胀,最后散成一滩黑水。
有的血肉模糊,五官倒置,还有无数只触手张牙舞爪地扭动——这样的,大都被烈火混着香油直接烧死,烧都烧不死的,就由先知来进行处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代,终于有个妇女,生出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
它五官齐整,四肢如莲藕般粉嫩,看起来和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
可就在它发出第一声响亮的啼哭时,那刚刚还笑着看他的母亲,突然就爆成了一团血雾,碎肉血浆在白墙上喷溅成人形。
随后便是它的父亲,似惊似惧地想喊先知来救命,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就捂着喉咙开始呕吐起来。
他的眼耳口鼻开始流血,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被溶解了一般,自皮肤底下显出暗红色。
随后他无力地跪伏到地上,开始呕吐,吐着吐着呕出个血块,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他的一块肝脏。
死亡如瘟疫般在这座城市里蔓延了。
所有人无一例外地以那种凄惨的方式死去,哪怕他们只是在睡梦之中安眠,可那诅咒依然顺着风,顺着雨,顺着空气,从每一条窗户的裂缝,每一个烟囱顶钻了进去。
直到一堆身着黑色制服的人,严阵以待地出现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浓烈的圣光驱散了死亡的阴霾,数十名高级调查员从天而降,更多中级、初级,按照技能和强弱在四周落定。
终于,一双戴着防护手套的手,抱起了那个因饥饿而嗷嗷大哭的孩子。
那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眉心有一颗菱形红宝石,也不知是后天镶嵌的,还是天生就长在那里。
他拿了个奶瓶过来,哺喂到那孩子口中。
那小孩忙不迭挥舞着胖嘟嘟的手臂,吧唧吧唧地喝了起来,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照顾他的男人,显出几分纯粹的好奇。
一个少年人跟在那中年男人身边,穿着严密的防护服,一脸嫌弃地看着那婴儿,道:“师父,你对这异端这么好做什么?还不直接杀了它了事?”
师父和徒弟,老手带新手,这是特勤局两两出行的常见搭配。
其实这么危险的异端,本不该由年轻人来接触。但既然特勤局能让他们一起出行,便足以说明这位中年人有多强大。
“嘘,小心点说话,当心它记恨你。”中年男子看婴儿吃饱了,就一下一下拍着它的后背,哄着它睡下。
他教导道:“有些高级的异端,也是有智慧的。它们能分辨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何况这孩子还这么小,它的降生也不由它自己决定。”
第94章 我=异端
“依我我看, 还不如防患于未然,趁早杀了,或是封印它。”少年嘟囔着, 显然不太赞同他师父的话。
“义重, 又说胡话了。”中年男人无奈道。
“那师父你打算怎么处理,总不可能把它带回特情局吧?”少年问。
“也不是不行,但特情局离人类住宅区太近了, 终归不太安全。或许……可以把它送到海上,在海上七区那里, 有更多管理他们的办法。”中年男人道。
听到要送到海上, 少年不说话了。
比起人类聚集的陆地,海洋简直是一片未曾开拓的荒野, 那里聚集了太多异端和邪物, 有的占据天空, 有的在海底称王。
而海上七区,就是海洋和人类之间的一道防线。
许多级别太高、无法处理的怪物,也会被送到那里扣押。
“但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先防止‘污染’继续扩散, 就从这里开始。”中年男子说着, 就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个金线绣的锦囊, 佩戴到婴儿的脖子上。
“师父?”少年见状,一脸诧异地抗议起来:“这不是局里给你的奖励吗?九死一生才换来的,你给它干嘛?”
“这东西恰好能掩盖气息、抑制它的非人能力。送给它,或许能让它变得跟普通小孩一样也说不定。”中年男人看了看颇觉肉疼的少年一眼, 道:“再说了,这东西奖励下来,本就是给人用的嘛。一直放在我的戒指里存着, 不也是一种浪费?”
他耐心地对徒弟解释完,便托了婴儿的小屁股一把,再用毛毯将它裹得更紧些,道:“好了,你跟柏峥他们一起去探索吧,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生还者,看能不能找到这个异端的由来。”
少年嘟囔了几句,不情不愿地离去了。
褚颜看向那锦囊,只觉得有点惊人的眼熟。他将目光投向那襁褓中熟睡的小婴儿,那孩子似乎察觉到他的窥探,也将目光遥遥地望了过来。
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视,就在一大一小两人之间展开。
望着那双眼睛,褚颜也陷入了短暂的迷离与恍惚之中。
他看着那婴儿眼里展露出笑意,脸也一点一点成长,变形,最终,长成了他自己的样子。
他心头猛地一跳,整个人也蓦然惊醒过来。
冷风飕飕地吹着,他茫然四顾,这才发现,他竟在鬼城的中心地带睡着了?
因他一无所知,已变成手臂粗细、蟒蛇形状的小黑便盘踞在他身上,警惕地望着四周,似在为他护法。
“我睡了多久?”他缓缓坐直身子,问它道。
问完以后,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唐突,因为小黑蛇并没有手指,连给他比个数字都做不到。
褚颜只好退而求其次,又问他:“是不是我碰到那黑土后,倒头就睡着了?”
小黑蛇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回答。
原来如此,看来他在窥见那个梦境的同时,身体也一起入了梦乡。
他摸着胸口,依然觉得心潮难平。
那个小孩……那个引发了整个城市剧烈变化的异端,似乎并不是一场凭空编织的幻象,确确实实……是他自己……
是幻想还是演绎过的真实,这点褚颜还是分得清的。
原来,他确实不是人类,而是神灵在人间的赐予。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上次打魏端阳时,被他另一个人格所召唤出的尤格的后代。
他的诞生引发了孕育他的母亲的死亡,也直接导致了整座城池的覆灭。
也不知道若那个先知和那些居民们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会不会继续进行那种诡异的宗教活动。
让他确定这一切真实发生过的证据,就是那个金线绣的锦囊。
看到那个东西的瞬间,他回想起,似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个锦囊都待在他的身上。
那为什么现在不见了呢?是消失了,还是被谁拿走了?
那两个人,最终是将他带回特情局了吗?还是在中途,又出现了什么变故呢?褚颜心里依然满是疑惑。
“这里应该没别的线索了,我们走吧。”褚颜摸摸小黑蛇的脑袋,如是道。
小黑蛇似乎也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一路攀爬到他脸颊处,拿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
褚颜却无暇去想其他,一边往山外走,一边整理那过分繁杂的思绪。
今日所见,实在太过震撼,几乎打破了他过去所有的幻想。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虽然总会不间断失忆,总能神奇地转危为安,而且身体里似乎还存着另一个灵魂,但他最多觉得自己是个精神病患者,从没想过,自己会是一个异端。
他明明能吃能睡也能上厕所,还能生儿育女,看起来和寻常人也没什么两样。
可从诞生之日起,他就背负起了一座城的血债——虽然这一切并非他主观上可以掌控。
等衰老的身体再无力前进时,他选择了又一次让小黑蛇驮行。这一送,就直接把他送到了藤乌市的辖区之内。
说来奇怪,他来时还踌躇满志,可眼望着那座笼罩在黑暗中的城市,他又感到莫名的排斥。
似乎,有些不太好的记忆,就与这里有关。
他立在边界线上,犹豫不决,看了看一旁的小黑蛇,吐声道:“我……不太想去……”
可现在暮色冥冥,四处并没别的地方可以落脚,除了继续向前以外,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的直觉一向准得可以,他能感觉到,这种抗拒情绪并非来自于对危险的警惕,而是一种……厌恶?
他现在无比渴望有个熟悉的人在这里,告诉他要怎么做。
霍医生也好,裴恒也罢,他需要有人帮他做这个决定,因为他的心已经乱了。
藤乌市和鬼城如此之近,鬼城是他的诞生之地,那藤乌市,可能也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面对潘多拉的魔盒,在开启的这一瞬间,他胆怯了。
小黑蛇舔了舔他的脸,昂首看向前方,做出了“前进”的动作。
“要是里面有让人恶心的东西呢?”他问。
小黑蛇咧开嘴,从上下颚之间,凭空长出两根森冷的獠牙。
褚颜:“你是说,你帮我对付它?”
小黑蛇:点头。
“好吧。”褚颜心下稍定,心想以自己目前这具衰老的身体,也确实拖不了多久。
他们一人一蛇,齐齐往城内走去。
才刚刚踏入藤乌市的地界,褚颜就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他开启“谨慎”技能,看到天空层层绵密的乌云中,有某种大头长尾的怪物在穿行,若非他观察里敏锐,恐怕要把那当成是某种闪电的弧光。
空气里传来若有若无的男孩的嬉笑声,像贴着耳畔响起,可等他回头去看时,那笑声又倏忽远了。
他有些不安地抱住小黑蛇的身体,将它放在胸前当盾牌,以给予自己一点支撑。
夜幕中的城市空荡荡的,家家门户禁闭,连本应繁华的商业街,也只有从门缝里漏出的灯光,不见店铺开门。
有奇怪的目光投射到他的背后,窥探着这位古怪的外乡人。
可等他逆着去找时,那目光又倏忽不见了。
空气里飘来一股奇怪的味道,咸腥,刺鼻,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或许更像是一种惹人憎恶的花香。
石楠花。
褚颜打开导航软件,搜了一下附近还在营业的连锁酒店,也顾不得考虑价格多少,只盼着能尽快找到落脚地。
他的拐杖声嗒嗒地落在绵延的水泥街道中,有什么东西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不远不近一路随行。
褚颜如芒在背,鸡皮疙瘩瞬间跳了起来,他战战兢兢地回头,身后漫长的街道里,空无一物。
小黑蛇越过他的肩膀,吐着信子凑了过来。
褚颜:“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咱们,对不对?”
小黑蛇点点头。
褚颜舒了口气,看来这并不是他神经异样,或过分敏感导致的幻觉。
但小黑蛇没有展现出攻击的姿态,似乎他也找不到那个跟随的人在哪。
褚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路过拐角时,他看到巷道中站着两个奇怪小孩,在对着他指指点点:“嘻嘻,是个老头。”
“干巴巴,老掉牙。”
他们嬉笑着,唱了两句现编的歌谣,等褚颜回头去看时,又不见了。
连锁酒店已经近在眼前,泛着白光的灯带看起来是那样亲切,褚颜根本顾不得考虑其他,一把抱起小黑蛇,就冲了进去。
“该死该死该死。”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他嘟囔着,在走到酒店温暖的灯光中以后,就如同沐浴到了太阳的光辉之下,那些阴冷战栗的感觉也瞬间消失不见。
酒店前台只有一个工作人员,找他要了身份证,登记入住信息。
“老人家是今天刚过来?一个人?”前台问。
“嗯。”褚颜摸摸肚子,小黑蛇已经被他藏进了衣服底。
前台把身份证还给他,道:“如果您家里有小孩,不要让他晚上还在路上走,不安全。”
褚颜想起来时看过的那些传闻,问:“会莫名其妙地消失,对吗?”
前台点点头,道:“对,尤其是男孩子。”
褚颜指指门外, 道:“在旁边那栋楼底下……我还刚看见两个……”
前台闻言,神色蓦然一变,慌张道:“您怕不是……看见了某种脏东西……”
她扫视了褚颜几眼, 见他在灯光下有影子, 言谈也还算正常,这才稍稍放下点心。
“早点休息吧。在藤乌市,年轻男孩子, 最不安全。”她神神叨叨地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开口了。
褚颜捏着房卡, 满怀愁思地进了电梯。
幸亏自己变老了, 不然还得操心会不会被人惦记。褚颜想。
走进客房后,他在卡槽内插入房卡, 将室内的灯光逐一点亮。
许是有些心神不宁, 在洗完澡后, 他没有熄灭任何一盏灯,就这样在床上合衣躺了下来。
说起洗澡,这中间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小黑蛇本来老老实实在他腰上盘着,看他脱衣服, 也兴冲冲地竖起脑袋想观看, 被他冷着脸往外赶。
“要么滚出去, 要么藏起来,不许看。”
虽然小黑蛇没有性别,像宠物一样,但褚颜总感觉有点别扭。
小黑蛇却出奇地执拗, 脑袋在他用来阻拦的手掌里顶顶顶,黑乎乎的身子扭扭扭,就是不肯罢休。
褚颜火了, 盯着它道:“出去进来二选一,不然我把你扔到楼底下,那几个鬼小孩估计还在那里。
小黑蛇吐吐信子,颇为无奈地钻进他的身体里,从了。
褚颜将身体擦拭干净后,就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套新衣服,换了上去。
他在酒店软软的床榻上躺下,因为小黑蛇被他赶回了身体中,他一时无人交流,便摸了摸空间戒指,将那枚遭受过神秘人袭击、只剩一枚金铃的红绳拿了出来。
随着记忆的缓慢复原,他似乎对裴恒这个人,产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依赖。
或者用“复苏”二字,要更为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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