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常欢到底没有解释什么,只道:“放心,饿不着他。”
李幼之看了他一眼,旋即点头:“好,那就依王妃所言。”
楚常欢夹了两片羊肉,一面沾姜水一面问道:“李大人,依照你的计划,陛下传召明鹤入宫,旨在商议他与五公主的婚事,但他此前就因我屡次拒绝了这门亲事,此番若再抗旨,是否会招来杀身之祸?”
“王妃在担心他?”李幼之问道。
楚常欢咀嚼羊肉,没有应话。
李幼之笑道:“顾明鹤此人心肠歹毒,杀了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楚常欢眸光淡然,可握住竹箸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我与顾明鹤并无交集,只从公主的只言片语中揣测了此人的心性。”李幼之继续说道,“一旦得知是公主助王妃逃离,顾明鹤定然要找公主讨个说法,公主只消激一激他,便可逼他出手,届时就能定顾明鹤一个谋害王亲贵胄的罪名。”
“什么?!”楚常欢愕然,“你要置他于死地?”
李幼之道:“顾明鹤与王爷互为世仇,下官又是王爷的谋士,替王爷除去心腹大患,乃下官的本职。”
楚常欢眼眶一热,呆愣地注视着他:“是梁誉的命令?”
李幼之道:“王爷并不知道下官此行要用何计,若下官猜得没错,王爷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杀死顾明鹤的机会。”
他慢条斯理地舀了半碗羊骨汤,复又道,“更何况——王妃体内的同心草早与顾明鹤蒂命,如果想要解除巫药对你的控制,就必须杀了他。”
不知是巫药之故,抑或是其他的原因,听了此番话语,楚常欢心口莫名绞痛,呼吸亦变得沉重,眼泪不受控地往下落。
李幼之淡定如斯地递给他一方绡巾,却被他无视了。
片刻后,楚常欢平复心绪,淡漠地道:“李大人不愧是名门之后,智计无双,难怪当初梁王殿下不惜一切也要将你营救出来。”
话毕,他放下竹箸,没去看李幼之的神色,道一声“我吃饱了”便起身回到了客房。
临睡前,乳娘将孩子抱来,交给了楚常欢。
晚晚长大了不少,不再像头一个月时那般贪睡,如今吃完了奶,需有人陪着玩一会儿方肯入睡。
待把孩子哄睡了,楚常欢适才解了衣,静坐在桌旁排乳。
打从产子后,一直是顾明鹤在伺候他做这事,如今轮到他自己动手,反而有些不适应。
折腾良久,可算排完了奶,楚常欢擦净身子,复又更衣,而后吹熄油灯,回到榻上陪着孩子一同入眠。
至寅时,他惯性醒来,胸前早已涨如硬石。
“明鹤……”楚常欢软声唤道,“你帮帮我。”
寝室内落针可闻,无一人应答。
他愣了愣,猛然想起自己早与顾明鹤和离,对方或许亦因开罪了太后及公主而被治罪。
他呆呆地凝视着漆黑的帐顶,直到身旁的晚晚哼唧了几声方回过神来。
乳娘说,小世子甚是乖巧,夜里入睡前吃饱喝足了就能睡满三个时辰,只需寅时再喂一次即可,目下应是饿了,开始吵嚷着要吃奶。
楚常欢这是头一回哺育孩子,因姿势没调整妥善,未能及时喂进晚晚的嘴里,惹得他张着嘴焦急地啼哭。
反复试了好几次,总算让孩子安静下来,开始大口大口吃着奶。
正这时,一阵叩门声响起,李幼之的声音悠悠传来:“王妃,世子可是饿了?”
楚常欢道:“已经吃上了,李大人回去歇息罢。”
屋内漆黑一片,李幼之不知孩子是如何吃上的,沉思半晌,忽然醒悟,遂回应道:“下官告退。”
晨间用过早膳后,众人自仪坤州出发,四日后抵达滦河,继而沿水路南下,在奉圣州歇了一晚。
腊月十三,一行人等辗转进入大同府境内,不出两日就可抵达雁门关,回到中原。
离开顾明鹤已有小半个月了,因体内同心草作祟,楚常欢这几晚不得不自行纾解,以此来缓解不适。
然而指头消乏远不及床笫之欢来得爽利,那瘾不得消除,楚常欢的神智逐渐被欲念鲸吞蚕食,又变得呆愣,状若痴傻。
李幼之好几次与他说话,都久久得不到回应,以为他还在因顾明鹤的事而气恼,便识趣地不再招惹。
马车又行了半日,楚常欢疲惫难耐,遂将孩子交给乳娘照看,自己则抱着一只暖炉倚在车壁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徐徐停下,外面依稀传来几声喧嚷。他睡得正熟,不愿睁眼,便将其无视。
恍惚间,有人上了马车,在他身旁坐定,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
不过须臾,那人把楚常欢抱进怀里,粗粝的掌心覆在他的面颊上,轻柔地抚摸着。
同心草滋生的欲念疯长无度,明明是眷恋的触碰,却轻而易举地唤醒了被喂熟的身子。
令他动了情。
就连襟前的布料也教新泌的乳给洇润了,热淋淋地贴在男人身上,狭小的马车里顿时盈满甜香的气息。
楚常欢张了张嘴,欲唤一声“明鹤”,忙不迭又想起了和离之事,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逃离临潢府了。
除了顾明鹤,还会有谁如此亲昵地搂抱着他?
莫非……顾明鹤追上来了?!
此念一出,楚常欢顿觉后背发凉。
他蓦地睁开眼,瞧见的,是一张冷毅俊美的脸。
关内的气候虽不如上京严寒, 但入夜后仍有些冷冽刮骨。
炉内的炭火快要燃尽,气温骤降,煞是清寒。
不多时, 梁安送来一篓子炭块儿, 对梁誉道:“王爷,您许久没来雁门关,驻军府内不曾备得银丝炭,仅余一些下乘的灰炭。”
“能取暖即可。”梁誉收下炭篓,并叮嘱道,“命人往乳娘房里多添些炭火,莫让世子受寒。”
梁安应道:“属下领命。”旋即关上房门,躬身退去。
梁誉往炉中添了数块新炭, 不多时,铜炉烧得通红, 暖意逐渐盈满整个屋子。
他放下铁钳,转身走向床榻, 掀开帐幔,见楚常欢仍在熟睡,只是双腮浮了些不正常的潮色。
今日在雁门关接到他时,梁誉便发现他已有了情动的迹象, 许是离开顾明鹤后, 多日不曾纾解所致。
那一刻, 楚常欢难得保持清醒,没有将他错认成顾明鹤, 但很快就从他怀里挣脱了,捧着手炉坐在车厢一角,前襟被乳洇润, 微有些凉意。
梁誉的目光凝在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半晌后对赶车的侍卫道:“去驻军府。”
楚常欢拢紧斗篷,没去看梁誉,梁誉亦不说话,就这么静坐在他身侧,直到抵达驻军府、沐浴更衣后,楚常欢才开口道:“我饿了。”
梁誉即刻传膳,满桌菜肴皆是依照他的口味烹制,饭毕,便沉沉入睡了。
欲念未纾,以至于梦里都紧锁着眉,愁绪难消。
只要顾明鹤一日不死,楚常欢体内的同心草就一日不得解。
踟蹰片刻,梁誉握住他的手,轻轻揉捏纤白的指头,再抬眼时,竟发现他已醒来。
梁誉愣了愣,问道:“吵醒你了?”
“我睡得不稳,很容易醒来。”楚常欢道,“听闻兰州战事未歇,王爷怎会出现在雁门关?”
“休战了。”梁誉道,“大夏的老皇帝驾崩,时逢宫变,进攻兰州的天都王野利良褀被召回兴庆府,因此暂时撤兵休战。”
楚常欢不禁纳罕:“王爷何不趁此机会反守为攻?”
梁誉道:“邺军兵力有限,即使有萧太后的数万兵马助阵,也不敢贸然进攻,能守住兰州已是不负天恩了。”
楚常欢对战场上的事一窍不通,不愿再谈论下去,遂将话锋一转,又问道:“晚晚在哪儿?”
“有乳娘照顾着,莫要担心。”梁誉容色和缓,连语调亦放柔了几分,“‘晚晚’是他的乳名?”
楚常欢点了点头。
“可有起名?”
“承凤。”
梁誉还想问此名是否是顾明鹤所起,但李幼之告诉过他,孩子出生时就被顾明鹤抛弃了,后来更是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定不会大度到为他起名,于是道:“此名不错。”
楚常欢不再接话,默默抽出手,一径侧卧向里。
少顷,身后的床褥微微下陷,有人掀开锦被,挤了进来。
他愕然转身,下意识挪开寸许:“王爷今晚要歇在此处?”
梁誉道:“我许久没回雁门关的府邸,诸多房间都落了灰,下人尚未来得及清扫,仅这间主室勉强能睡。”
微顿几息,他又道,“你如果不想我留下,我这就离开。”
嘴上说着离开,身子却纹丝不动。
寒冬腊月的夜里,饶是没下雪也冷得沁骨,楚常欢虽不知偌大的驻军府是否真的连一间空房都收拾不出来,但他也无法狠心把人赶去外面挨冻,遂又侧过身背对着他,权当是默许了。
梁誉倒也规矩,没有贴上来,而是与他保持距离,泾渭分明。
被中的热意源源不断从旁侧传来,楚常欢本能地想要靠近,却终是按耐了。
这时,梁誉幽幽道:“听说你与顾明鹤和离了。”
楚常欢惊诧地问:“你是如何得知?”
梁誉道:“李幼之说的。”
写下和离书那日,五公主正好在场,想是她将此事说与李幼之了。
寝室骤然变得沉寂,良久,楚常欢淡淡地开口:“我原打算和他过一辈子,可他一心想杀死晚晚,甚至又将我囚禁在府里。为了孩子,我只能离开。”
梁誉听见那个“又”字,怔了一瞬,问道:“当年的事,你已经想起来了?”
楚常欢沉吟不语。
“何时想起的?”
“那日见了九黎巫祝之后便记起来了。”
梁誉蹙眉,猛地掰过他的肩,令他与自己对视:“你既然早已想起那些事,为何还要选择顾明鹤?”
楚常欢道:“他的确用了些手段在我身上,可他爱我。”
梁誉道:“我何尝不爱你?”
“王爷对我并非情爱。”楚常欢笑了笑,继续说道,“从前我为你摘心去肺,你却颇感厌恶,为救李幼之,甚至不惜将我拱手相送。
“许是身边突然少了个纠缠不清的人,让王爷有些不习惯——或者说,失了乐趣。
“可万万没想到,我嫁给顾明鹤之后,竟与他恩爱如许。王爷定然在心内思量,我原是喜欢你的,不过短短数日就移情别恋,自是不畅快了。即便冒着欺君之罪救我出狱、并以姜芜的名义迎娶我过府,也不过是报复顾明鹤的一种手段。
“后来得知我在凉州舍命相救一事,王爷心中大抵有了愧疚,故而百般地对我好。王爷或许心有不甘,心有愧疚,但绝无可能心生爱意。”
三言两语就否认了梁誉的爱,将它说得微不足道。
梁誉目光如炬,神色沉凝,好半晌才出声:“是与不是,非你说了算。”
楚常欢觉得自己这番话白说了,因而闷闷地背过身,索性装聋作哑,再不理会。
忽然,他听身后之人道:“你与他已经和离,以后便安心做我的王妃罢。”
楚常欢倏地转过来,对他道:“我虽与明鹤和离了,但也不是你的王妃。”
梁誉道:“不做王妃也行,那就当夫人。”
楚常欢有些生气,遂加重了语调:“梁誉,我这次回中原,没想过要和你在一起。”
梁誉一时愣怔,不及开口,楚常欢又道,“我爹已经辞官,独居于镇,此番回来,便是为了投奔他。”
楚锦然辞官一事,梁誉有所耳闻。
楚家祖籍原在蜀地,但楚锦然辞官后并未归乡,因身体抱恙,无法长途跋涉,于是就近在皋兰县的一座小镇购置了宅院,倒也逍遥自在。
皋兰县离兰州并不远,如今西北战事未平,梁誉长驻兰州,倒也能时时见到他和孩子。
心头渐渐有了主意,梁誉应承道:“去陪陪他老人家也好。”
思索片刻,又道,“晚晚他——”
“晚晚自然要留在我身边!”话音未落,就被楚常欢厉声打断了,“他是我的孩子,谁也不许带走他!”
“我没有和你抢孩子,”梁誉道,“我想说的是,你该如何向爹解释晚晚的出身?”
楚常欢拧紧眉梢,欲言又止。
他被巫药搅得思绪不清,呼吸也愈发潮热,此刻便不想搭理梁誉,索性闭目佯装入睡。
然而今日还未排乳,这会子堵得慌,不过须臾,楚就又睁开了眼,起身越过枕边之人,疾速下了床。
梁誉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怎么了?”
楚常欢没有应声,急忙找来一只漱盂,坐在暖炉旁,解了衣,兀自将多余的乳排了出来。
他的身子被顾明鹤用心头血养熟,染了瘾,已离不开男人了,多日不曾行过房事的身子,更是敏-感到令人发指。
(……)
细小的孔缝不断淌出可哺育婴孩的甜水,淅淅沥沥浇进漱盂里。
梁誉不知何时起床了,来到他身旁坐定,目光凝在那片柔腻的肌肤上,眸色渐暗。
此前他就见过楚常欢这双足以哺育婴孩的肥濡,但缀在其上的两枚红果远不及现在这般妍丽。
大抵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楚常欢难为情地转过身,背对着他。
梁誉镇定自若地问道:“晚晚是你喂大的?”
楚常欢摇头道:“在离开临潢府前,孩子没有吃过我的。”
晚晚是梁誉的种,顾明鹤自然不会放任楚常欢去哺育他,这个回答倒是在意料之中。
可既然没有吃过,为何变得如此熟大了?
大抵是想到了什么,梁誉脸色骤变,眼底有包不住的怒火。
须臾,他拿开楚常欢那只纤瘦的手,冷声道:“我来帮你。”
(…………)
“王爷……”楚常欢轻轻推了他一把,“你放开,我自己来。”
梁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丝毫没有松手的念头。
楚常欢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一壁埋怨一壁指示道:“不是这样的,你需用虎口由外向内、由下至上缓慢地压。”
梁誉依他所言为之,果真顺畅些了,鲜甜股股,仿若泉眼。
凝脂雪肤逐渐泛出了粉意。
但楚常欢并没有开口求些什么,梁誉便不逾矩,本本分分地替他排空淤堵。
直到两边都尽完,方肯松手,并用绢帕替他清理了一通。
楚常欢浑浑噩噩地躺回榻上,心内莫名空寂。(…)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消乏,可指头刚触上底下的布料,就撞上了一双冷锐的眼眸,于是匆忙挪开,一并拉上被褥裹住自己。
少顷,梁誉吹熄油灯在他身侧躺下,不消多时,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匀称,似是睡熟了。
楚常欢侧首,在黑暗中瞧了男人一眼。
“王爷。”他开口唤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几息后轻轻扯了扯对方的袖角,又细声喊道,“王爷。”
仍旧无应答。
楚常欢总算宽下心,遂挪至床内,小心翼翼地解下小衣,安然纾解。
第54章
当日在临潢府, 楚常欢对梁誉说过,从前是心甘情愿爱着他,如今亦是心甘情愿放弃了爱他。
许是自己曾伤透了楚常欢的心, 抑或是同心草对他的控制渗透心肺, 令他对顾明鹤死心塌地。
无论何种情况,楚常欢都不愿回头了,更不想与梁誉扯上半点关系。
——哪怕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
彼时梁誉的确心有不甘,可他又不想让楚常欢为难,便想着以退为进,待时机成熟,再将他接回来。
而现在,顾明鹤给机会了。
只要他们和离、不再受媒妁之约牵绊, 就能够令楚常欢回心转意。
由于有了前车之鉴,梁誉断不会再行强迫之举, 即便方才为他排空淤堵时,自己已忍耐到了极致, 亦要装得从容淡定、守分安常。
巫药激来的瘾不易消退,非夫妻之道方能解。
可楚常欢并未开口相求,若此时对他动手动脚,何异于趁人之危?
是以梁誉佯装入睡, 竭力把控本心。
对方试探着唤了两声, 见他不应, 便大胆地玩将起来。
动作甚是轻盈,唯恐惊醒他, 连申吟亦压在舌下了,闷闷地哼哼几回。
如此过了半晌,楚常欢的呼吸渐变, 隐若有几分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