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誉听得心燥,尝试用内力平复心绪,可正当楚常欢咬紧嘴唇低泣时,他竟鬼使神差地伸了手,指腹按其势,恶劣地堵住。
楚常欢的身子遽然一僵,放声叫了出来,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又迅速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
须臾,他颤声开口:“王爷,你松、松……”
梁誉一改方才的君子本心,倏地倾近,撑在他的上方:“常欢,你我好歹夫妻一场,若是想要,我焉有不给之理?”
一面说,一面用指腹摩其孔缝,不肯让它氵世。
楚常欢忙誊出手去推他,摇头道:“我不想要!”
梁誉将指腹沾的氺渍抹在他的唇上,成心欺负道:“尝一尝便知想还是不想。”
楚常欢本该拒绝,却不由自主启了唇。
微探舌尖,舐净他指头上的味道。
梁誉问道:“好吃吗?”
止这一瞬,楚常欢便瞪大了眼,颈侧青筋悉数虬突。
梁誉与他贴得近,清晰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浇在了自己的中单上。
热滚滚,不可忽视。
本该面若春花、目如点漆的美人,此刻已变得浑浑噩噩,状若痴傻。
梁誉低头亲吻他的嘴唇,情思萦逗,毫无意外得到了回应。
楚常欢被他咬着舌尖,脊背倏地一麻,云鬓叠翠,粉面生春。
不知不觉间,前襟又散开了,干燥粗粝的掌心各覆一只,教楚常欢不自禁吸了口气。
他扭过脸,躲避这个炽热的吻,喘吁吁地道:“不要扯了。”
梁誉充耳不闻,恨不能将那两枚熟透的果子摘下。
“王爷,别再扯了……”楚常欢几番央求未果,不由微恼,“梁誉,你放开!”
可梁誉仍不为所动,甚至愈发恶劣。
一潮退落,一潮迭起。
楚常欢的眸中又盈满水雾,眼见威喝不成,索性服软:“靖岩,松手罢。”
唤的是对方的表字。
梁誉心情舒畅,便依他所言停歇下来,转而又将作孽的手挪至别处。
屋内并无烛火照耀,可楚常欢却清晰地瞧见了梁誉的眉眼。
——冷锐、刚毅、强势,间或掺杂了些旁的情绪在内。
譬如,欲。
楚常欢愣了愣,还未来得及把人推开,便觉那指腹碾上了褶纹,不轻不重地压着。
这个男人,分明是一副克己复礼的神态,但指尖竟莫名粗犷,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那圈密纹拨开,再把自己填至内里。
事已至此,若在推攘便是矫情,更何况体内的巫药频频作祟,已有数日不得解,如今有人愿意帮他,楚常欢于是顺水推舟,缠上梁誉,吻了回去。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人间无数。
柔情蜜意倾覆而来,梁誉终是不再克制,如愿尝到了久违的甘甜。
甫一楔填,楚常欢猛地缩紧,连发梢也在轻轻打着颤儿。
梁誉极有耐心地等他适应、等他睁眼看自己。
须臾,楚常欢捏了捏他的手臂,低语道:“可以了。”
梁誉不明所以:“可以什么?”
楚常欢双腮浮粉,耳廓滚热,羞恼地咬紧唇瓣。
梁誉却不肯放过他,捏着他的下颌,逼问道,“说话——可以什么?”
楚常欢知道他在逗自己,偏偏同心草的药性已到极致,神智濒临溃散时,竟一口咬在他的手上,生气地道:“若不想动,就退出去!”
从前的楚常欢便是这样一副骄纵的模样,喜怒形于色,鲜活极了。
但为了梁誉,他变得小心谨慎,将那些从小养到大的性子慢慢磨了去。
后来嫁入嘉义侯府,又在金笼里关了大半载,日日夜夜的折磨彻底吞蚀掉他的本性,春风少年终不复。
梁誉曾经最不喜他的跋扈,可如今,却又贪恋上了他的骄纵。
心内的一豆火焰被滚油浇泼,恣烈燃烧。
梁誉双目微红,腰下猛然一搊,大动起来。
仿若恶鬼修罗,无比凶残。
明明方才还百般忍耐,誓要当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可展眼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梁誉从前最恨凶狠之辈,但今夜他自己便是。
楚常欢猝不及防被掼在枕间,目瞪口呆地看向他,久难发声。
帐幔无声垂落,掩情藏意。
阵阵哭咽回荡在寝室,堪比一味至烈的药,足以令梁誉疯怔。
他凝视着怀中的美玉,心里想的是怜惜,偏又忍不住当起了恶人。
初时,楚常欢怡然享之,然而一旦解了巫药余温,便再难承受。
偏偏梁誉像是着了魔,越发得寸进尺。
他像恶鬼修罗,狠厉无情。
楚常欢神游物外,眼神早已脱智。
((…………))
楚常欢半生半死,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顾明鹤的名字,几次欲脱口叫唤,当看清眼前之人的面貌时,又生生咽回,转而道:“王爷,别再来了。”
梁誉一言不发,仍在继续。
楚常欢不禁埋怨:“王爷这副姿态,倒比我更像……更像被同心草所惑……”
梁誉托着他的膝弯,沉声道:“素了小半载,还不允许我吃顿饱饭?”
楚常欢:“……”
久别重逢的这一晚,两人荒唐了许久,临近四更才歇下。
楚常欢疲累不堪,梁誉刚退出,他便合眼沉睡了,纤瘦的身躯蜷在男人怀中,无比乖顺。
梁誉抚平他汗湿的鬓发,又轻轻按了按他的腹肚,直到将那些东西逐一压出,方用绡帕擦净。
楚常欢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直到翌日午时初刻才悠悠转醒。
甫一睁眼,就见梁誉端坐胡榻,用一枚玉笨拙地逗弄孩子。
仔细瞧了瞧,握在他手里的并非普通玉石,而是一枚足以调动十万将士的兵符。
楚常欢怔了怔,撑着酸痛不已的身子下了床,亦步亦趋地朝他走来:“王爷,此物非同凡响,可别轻易拿出。”
梁誉道:“府上并无玩意器物可逗孩子欢心,我只能拿它出来解解闷。”
一面说着,一面把兵符放进晚晚的手中,肥嫩短小的指头握不住这枚足以号令千军万马的冷玉,晚晚抓了几次,但都未果,便哼哼唧唧地蹬了蹬腿,尚不明显的眉毛皱在一处,活像是在生气。
梁誉笑了笑,说道:“脾气还挺大。”
楚常欢没有接话,更了衣,独坐一旁。
少顷,梁誉传膳,小厮将厨子事先备好的饭菜呈进寝室,每一道佳肴皆是依照楚常欢的口味所烹制,味美色鲜,又颇具滋补功效。
在他用膳之际,晚晚忽然开始吵觉,短促地哭了几声。
梁誉赶忙起身,抱着他来回走动,轻摇轻拍,慈父般哄将起来。
楚常欢夹一片笋干放入碗里,淡淡地道:“把晚晚放在床上,给他盖上小被。”
梁誉道:“可是他在哭。”
“王爷依我说的去做即可。”
“嗯。”
梁誉将信将疑地放下孩子,刚拉上包被,白白胖胖的小家伙立马消停下来,咂咂嘴,昏昏欲睡。
着实纳罕。
楚常欢解释道:“这是麻姑给他养的习惯,甚是省心。”
梁誉知道麻姑其人,却没多言,转而引开话锋,说道:“此处并无玩具,我去街上挑几样回来,可我又不知晚晚的喜好——常欢,你能陪我走一遭吗?”
楚常欢沉默不语。
梁誉欺近,温声道,“就当是为了孩子。”
雁门县扼守于长城要塞,乃进出北狄的必经之所。
晋地富饶,晋北如是。
县内的街道宽阔严整,随处可见南来北往的商旅,市井的烟火气被朔风拂散,更显平常。
许是要下雪了,今日的风格外凛冽,楚常欢的面帘被劲风撩得猎猎翻飞,几乎将大半张脸都露了出来。
梁誉替他拉上斗篷兜帽,问道:“冷不冷?”
楚常欢点了点头。
梁誉去握他的手,随人潮前行,“再过半月就是除夕了,每年这个时候,各国商旅都要来县里歇脚,亦或互通有无,所携宝物良多,且又价廉,故而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无不为淘选奇宝而来。”
闻及除夕,楚常欢问道:“王爷何时出发?”
“出发?”梁誉不解,“去何处?”
楚常欢看向他道:“王爷不打算去兰州了?”
梁誉道:“兰州距此有数千里之遥,非三五十日能及,除夕在即,等过了年再去罢。”
楚常欢蹙眉,似乎有几分失落。
见他心事重重,梁誉关切道,“你想去皋兰县?”
楚常欢不可否认:“我娘走得早,爹如今又孤身一人留在西北边陲之地,除夕若无人相伴,委实冷清。”
梁誉道:“即便我们日夜兼程,恐怕也赶不及。”
楚常欢眨了眨眼,便不言语了。
今日寒风凛冽,梁誉恐他受凉,两人在街市上搜罗几样新奇玩意儿就折回府上了。
梁誉爱子心切,迫不及待地将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什摆放在胡榻上,旋即抱着晚晚,逐一展现与他。
“孩子尚小,莫要给他听这个铃儿。”
“此珠不宜玩耍,免他误食。”
“这只笔乃玄铁锻造,晚晚握不住,别弄伤了他的手。”
梁誉淘来的物什无一适合逗弄孩子,他每拿一样出来,楚常欢都毫不留情地夺走了,临到最后,仅余一面拨浪鼓可玩。
梁誉道:“我对育子一窍不通,以后,你多教教我。”
收拾玩具的手顿了顿,楚常欢道:“以后我与晚晚就留在皋兰县了,待兰州战事结束,王爷便要回京述职,无需照顾孩子。”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梁誉道,“我只顾当下。”
楚常欢默默起身,将一应玩具放入匣内,良久才道:“王爷随意。”
昨晚还那般恩爱,下了床就六亲不认了。
梁誉心头堵得慌。
楚常欢并未发现他怨愤的神色,锁上匣盒时,指甲不慎被盒盖夹掉半片,赶忙收回手,捏住那片残缺不全的绯红指甲。
梁誉见状疾步走来,担忧道:“受伤了?”说罢拉过他的手仔细瞧了瞧。
“无碍,只是断了一片指甲而已。”楚常欢抽回手,旋即找来剪刀,将残缺的指甲修剪一番。
梁誉问道:“可要重新染上蔻丹?”
他曾因这些明丽的指甲嘲过楚常欢,如今见它断裂,竟起了怜惜之心。
楚常欢却摇头道:“不用了。”
话音落,就见他将余下的几片绯色指甲逐一剪去。
——这双漂亮的手是顾明鹤的心头好,每根指头都被他将养得分外姣艳。
可现在,俱已不复。
晋北之地刚下过一场雪,玉树琼枝,积雪封霜, 异常凛冽。
辰初时刻, 楚常欢被一阵爆竹声惊醒,刚披上氅衣下了床,就见梁誉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碟热腾腾的甑糕,枣香清甜,引人垂涎。
“为何一早就有人放爆竹?”楚常欢好奇道。
梁誉将甑糕放在案上,款步朝他走来:“此地风俗有别于汴京,晨间用膳时, 亦要放爆竹驱年兽。”
话甫落,不远处又传来爆竹声, 应是邻家在吃早饭了。
楚常欢径自梳洗,挽发时, 梁誉取走他手里的乌木簪,转而将一枚质地通透的玉簪插进发冠里,簪首雕刻有一朵含苞的玉兰,极尽素雅。
他自镜中看向梁誉, 问道:“王爷这是做甚?”
梁誉道:“此前我弄坏了你的玉簪, 这一支, 就当是赔礼谢罪。”
楚常欢怔了怔,旋即拔下玉簪, 复又换回自己的乌木簪,淡淡地道:“那玉簪是我娘的遗物,王爷就算用再好的玉也换不回。”
说罢便将它放在镜前了。
梁誉沉默在当下, 半晌后问道:“你还在怨我?”
“有些事早已命中注定,谈不上怨或不怨。”楚常欢整理发冠,又拢紧衣襟,继而起身,来到小方桌前饮了一杯温热的清茶。
梁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又没去细想,遂将方才端来的甑糕递与他:“今日出饭有些晚,厨房刚蒸了一屉甑糕,你先趁热吃几块垫垫肚。”
吃完糕点,两人一道往乳娘的小院行去,还未踏进月洞门,就听见阵阵笑声自屋内传出,楚常欢踩着新雪进到院里,至门前顿步,叩响了房门。
未几,一名侍婢打开房门,福身揖礼道:“奴婢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楚常欢不止一次对驻军府的下人说过,别唤他王妃,可他们竟像是授了谁的命令,屡教不改,“王妃”喊得越来越顺口了。
时日一久,楚常欢懒得再费口舌,由着他们叫唤。
步入屋内,才发现梁安和李幼之也在此处,见他二人到来,纷纷拱手见礼。
李幼之笑盈盈地道:“在临潢府时,下官曾照料过世子几日,今次托大,做一回长辈,与世子一份压胜钱。”
梁安挠头,嘿嘿笑道:“属下也是。”
楚常欢定睛一瞧,晚晚手里果真拿着两份外圆内方的金镶玉钱,上刻“长乐未央”、“平安顺遂”的字样。
压胜钱,又名压惊钱,乃长辈赠予小辈,用以驱祟纳吉之物。
正说着,梁誉也从袖中掏出一串崭新的压胜钱塞进晚晚怀里,笑说道:“我这一份也不能少。”
楚常欢静立一旁,神色淡然。
至晌午,日光破云,懒洋洋地洒在满院积雪之上,仿若渡了一层金芒。
因是除夕,雁门关的驻军亦要过年,梁誉早在几天前就自掏腰包买了数百斤鲜肉送去军营,权当犒赏,今日得闲,整好去营里走一遭,以正军心。
临出府前,他对楚常欢道:“常欢,可要去军营瞧瞧?”
楚常欢恹恹地道:“一群五大三粗的人,有什么好瞧的。”
梁誉道:“既如此,你就在家陪陪孩子,我去去就回。”
楚常欢点头应了,而后把孩子抱回寝室,给他换了一件喜庆的小红袄。
屋内地龙经由修缮后,又能正常使用了,如今已不复初来乍到时的清寒,暖如初春,与孩子玩耍正正合适。
约莫过了四刻,梁安回府传话,道是军中将士不肯放王爷离去,拉着他吃酒和肉,恐不能回来陪王妃用午膳。
楚常欢并未在意,将梁安打发了去,随意吃了几口便饭就与晚晚上床休憩了。
临潢府一别已有月余,他体内的同心草并未消散,足见顾明鹤安好无恙。
正因为此,楚常欢总能梦见顾明鹤,梦他对自己的好,也梦他囚锁自己的恶。
每每醒来,总能惊出一身薄汗,今日也不例外。
他呆坐在床头,眼底惧意未散,不禁想着,倘若顾明鹤寻到他,又将他带去北狄,届时该当如何?
会继续用锁链绑缚他、迫他生个孩子,还是……重新关回金笼里?
一股没由来的恶寒在心底滋生,直教他头皮发麻。
正后怕时,晚晚也醒了过来,砸吧嘴,小声哼唧着。
楚常欢当即回神,解了衣,侧卧在孩子身旁,用甘甜哺育自己的亲骨肉。
晚晚大口大口地吮,肥嘟嘟的小手搭在那片丰腻之上,满足地抓了几下。
为免另一只泌溢沾衣,楚常欢便用绡帕紧紧捂着,待孩子吃饱,再行排空。
倏然,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楚常欢惊骇不已,匆忙拉上被褥。
抬眸瞧去,竟是梁誉。
他自军营归来,身上沾了些酒气,靠近时,难免醉人。
楚常欢已有数月不曾饮酒,乍然闻见这股味道,莫名贪恋。
梁誉在床沿坐定,垂眸看向吃着奶的孩子,阵阵甜香扑鼻而来,足以盖过他身上的辛烈气息。
他从容不迫地瞧了片刻,转而拉开被角,就见楚常欢正用绡帕捂住另一侧,质地上乘的布料早已被洇润。
楚常欢试图将被褥扯回来,却教他按住了手。
梁誉问道:“晚晚能吃净吗?”
楚常欢摇头道:“一个就饱了。”
梁誉醺醺然地夺走他手中的绡巾,低头嗅了嗅,目光凝在那枚熟果上,又问道:“那另一个呢?”
楚常欢怔了怔,说道:“当然是排空。”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沉寂如斯。
他有些疑惑,抬眼看向梁誉,对方正一瞬不瞬地盯他。
也不知梁誉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难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