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常欢心虚地说了一句“我在等你”, 继而朝顾明鹤走近,替他脱掉沾了风雪的氅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顾明鹤在案前落座,一并将他抱在怀里:“一点琐事而已,没甚要紧的。”
楚常欢明显不信:“如果只是琐事,犯不着在此时召见你。”顿了顿,又道, “莫非又是为了你和五公主的婚事?”
藏在帘后的梁誉闻言一怔,不由竖耳聆听。
顾明鹤把脸埋进他的颈侧, 温声道:“娘子放心,我和五公主的婚事成不了, 为夫绝不负你。”
楚常欢已然忘记屋内还有一个人在,遂捧住他的脸,撒娇道:“那你告诉我,太后究竟说了什么。”
顾明鹤叹息道:“河西动荡, 庆元帝欲向北狄借兵镇压, 于是派任梁誉为使臣, 出使临潢府。”
听见这个名字,楚常欢蓦地反应过来, 那人此刻正藏在围屏后的帘幔里。他佯装震惊道:“怎么是梁王?”
顾明鹤并未发现妻子的异样,复又道:“他在金殿上直言自己的王妃被人掳走,甚至恳求太后助他寻回王妃。”
楚常欢微微拧眉, 半晌后问道:“太后召你入宫,便是为了此事?”
“嗯,”顾明鹤道,“太后早就怀疑你的肚子了,如今被梁誉横插一脚,更加笃定你腹中的孩子非我血脉。”
楚常欢的面色猝然变得苍白,顾明鹤忙安慰道:“别怕,太后纵然权势滔天,也无权干涉我的家事。再者而言,梁誉的王妃是姜芜,与你无关。”
楚常欢不知在思索什么,木木讷讷,许久未出声。
顾明鹤亲昵地搂紧了他,给与他一个安抚的吻。
但很快,这个吻逐渐变得缠绵,是他夫妻二人行房事时独有的旖旎。
顾明鹤抵开他的齿关,蛮横地钻了进来,咬住一截粉嫩的舌尖,尝味也似。
楚常欢顿时忘情,柔若无骨地贴着他。
绵密的吻自脖颈而下,楚常欢半支着身子倚在桌沿,双目被水色浸染,潋滟有情,妩媚生姿。
倏然,前襟被人扯開,身子蓦地一凉。
两只飽滿漂亮的嫩汝登时彈了出来,很快就被一股子热意裹上。
楚常欢不禁哼哼两声,连指头都已酥尽。
迷蒙之际,一张布满怒意的脸撞进眼底,楚常欢凝神一瞧,梁誉已从帘后走出,正目眦尽裂地瞪着他二人。
楚常欢混身一僵,猛然清醒。
他慌乱地坐起身,把顾明鹤的脑袋按在怀里。
顾明鹤整张脸都陷了进去,心内畅快,大口吃着。
楚常欢忙捂住嘴,胆战心惊地注视着梁誉,不断摇头,示意他藏好。
但梁誉偏偏不听,反而有迈步走近的趋势。
楚常欢惊慌失措,忙推开顾明鹤的脸,拉拢了衣襟,对他道:“明鹤,我饿了。”
再抬眸时,梁誉又折回原处了。
楚常欢如今月份大了,胃口大开,夜里时常要吃些糕点方能入睡。
顾明鹤没再缠他,微笑道:“好,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些酥饼来。”
待他一离开,楚常欢便迫不及待地绕过围屏,催促梁誉道:“你快走,他马上就回来了。”
梁誉目光沉沉地盯着他,转而拉开松散的衣襟。
凝脂雪肤上残留了几片崭新的痕迹,鲜红如梅。
莹润的汝頭仍有些娇媚,傲然而立。
数日不见,又长大了不少。
但一想到顾明鹤方才吃过,梁誉便妒火攻心,气急败坏地一把抓住。
指腹碾着汝頭,将它扯得更翹了。
“不——唔!”楚常欢话音未落,就已被他按在窗壁上,用力吻了下来。
前襟被扯散,什么也遮不住了。
楚常欢被吻得喘不过气,只觉他要捏坏自己,便哼哼唧唧地恳求道:“王、王爷,别再……明鹤快回……”
几乎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直到雪地里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梁誉方肯放过他,为他整理好衣襟后打开窗扇,纵身一跃,消失在细雪纷飞的夜色里。
楚常欢两脚虚软,嘴也被吻得通红,他赶忙关上窗,折回桌前坐定。
绯云盈腮,更添几许风情。
“咯吱——”
房门应声而开,楚常欢心虚地颔首,把玩着手指。
顾明鹤端来一碟定胜糕,并一碗笋油鲜芋羹:“厨房知道你夜里饿,早早就备上了,趁热吃罢。”
楚常欢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块糕点,顾明鹤端详着他,见他双唇微微红肿,面上尤挂春意,连前襟的衣料也隆了起来。
尖尖的,比方才离去时还要挺。
顾明鹤忽然开口:“欢欢,自己玩过?”
楚常欢塞了一嘴的甜糕,疑惑道:“什么?”
顾明鹤笑了笑,道:“先吃东西,别噎着了。”
因夜里等候太久,楚常欢这会子还未吃完糕点和羹汤就困得睁不开眼了,顾明鹤当即取来漱盂和温茶水,令他漱了口便抱他上床睡觉,夜里也没再折腾。
入冬之后,新雪不止。
仅过去了一夜,临潢府的积雪又深了几寸,辰初时分,寝室就已被雪光照亮。
迷迷糊糊间,楚常欢依稀察觉出自己被一股温热包裹了。
他下意识抬手抓向身侧,却扑了个空。
那热意源源不断地将他吞噬,直教他爽利。
良久,楚常欢睁开眼,越过隆起的孕肚朝下瞧去,竟见顾明鹤正伏着,咬其势。
他身上穿着一套墨绿色毛锻左衽窄袖袍,正是北狄从四品以上官吏入朝时所着的官袍。
而撑在楚常欢腿上的一双手则微微发凉,想来是刚退了朝,冒着风雪赶回府上所致。
虽然顾明鹤从前惯爱用这种法子唤醒自己,但久未如此,楚常欢难免有些不适应,红着脸去摸他的脑袋,呢喃道:“明鹤……”
顾明鹤抬眼,与他四目相对,却没松嘴。
齿尖极轻地划过,令楚常欢深吸了一口气。
即使知道他是故意如此,楚常欢还是忍不住撒娇:“明鹤,别用牙齿……”
顾明鹤逗了他一番,便让他彻底纾解,旋即咽下浊物,对他道:“你如今身子大了,不宜再行房事,若是想要,就同我说,我会好生伺候你的。”
楚常欢赧然点头:“嗯……”
待梳洗更衣,用过早膳后,宫内来人宣旨,道是太后今日将在宣和宫为邺朝梁王殿下接风洗尘,特邀百官及家眷赴宴。
顾明鹤不动声色地回绝了宣旨的宦臣:“雪天路滑,吾妻临盆在即,不宜出门走动,还请大人回禀太后,今日的洗尘宴,我与夫人就不去了。”
那宦臣笑道:“太后念及夫人有身子,特备了驷马琉角长舆来接夫人,纵是雪天也不怕。”
萧太后摆明了要把楚常欢推出去——
倘若梁誉在席间指认楚常欢便是他身怀六甲的王妃,恐怕会很难收场。
可这时,楚常欢却道:“我去。”
顾明鹤蹙眉:“欢欢?”
楚常欢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别拂了太后的好意。”
巳正,百官陆陆续续来到了宣和宫。
北狄风俗有别于中原,歌舞器乐亦有不同。
宣和宫是北狄王室用以款待贵客之所,主殿宽敞,两侧均设八张黄梨木条桌,以便宾客落座。
梁誉对殿中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杯中的马奶酒早已由热转凉,他却连碰也没碰,目光越过灵动漫舞的舞姬,直勾勾凝在对面那张宴席上。
这里虽是北狄王廷,但楚常欢仍穿着汉人的衣袍,纵然身怀六甲,依旧神采飘逸、秀色夺人。
远远瞧去,他比从前要丰.腴许多,脸上也多了些生机。
顾明鹤剥一瓣橘肉喂给他,楚常欢乖乖张嘴,嚼咽之后,又主动凑近,示意夫君再喂他一次。
梁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舞姬和乐陈列,挥动水袖,堪堪挡住了梁誉的视线。
待她们散开,就见顾明鹤用指腹去揩楚常欢嘴角的橘汁,也不知附耳说了句什么,竟把楚常欢逗笑了。
梁誉紧咬齿关,眼里盈满了妒火。
——他的王妃,揣着他的孩子,正在和别的男人亲昵说笑!
楚常欢又吃了一颗葡萄,目光掠来,不经意对上梁誉的视线,心口登时一凛。
顾明鹤若有所觉,循着他的目光瞧过去,那个与自己有夺妻之恨的男人正毫不避讳地盯着楚常欢。
顾明鹤就势揽住楚常欢腰,笑说道:“果子涨肚,但不顶饿,你别贪嘴,否则晚会儿又吃不下饭了。”
楚常欢一改方才的喜悦,轻轻点了点头。
各揣心机的两个男人彼此凝视一眼,转瞬便挪开了目光。
萧太后坐于上首,早已将席间的暗流纳入眼底。
待管乐弦音停止,众舞姬都退至殿外了,宫婢们适才陆陆续续呈来菜肴,每桌各温一壶辛烈灼舌的热酒。
未几,萧太后命众人用膳,顾明鹤捡几味楚常欢爱吃的菜,一一布在他的碗里。
楚常欢默默吃饭,忽然,他听见萧太后开口道:“昨日梁王在徵政殿向哀家提及了王妃的事,哀家倒是有心帮忙,可就是不知何时才能寻到王妃,让你们夫妻团聚。”
梁誉正要开口,顾明鹤竟先他一步道:“王妃是个哑女,被人掳走后口不能言,无法呼救,也不知道如今怎样了,是否安好。”
他先发制人,点明王妃是个哑女,纵然梁誉有心指认楚常欢就是他要找的人,这会儿也开不了口。
果然,此言一出,梁誉色变,半晌方缓缓启齿:“荆妻已有七个月的身孕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寻找他们……母子。”
顾明鹤心中有恨,面上却笑得坦然,举杯敬他道:“那就祝王爷得偿所愿。”
楚常欢埋头进食,仿佛对两人的话充耳不闻。
方才他在饭前吃了太多果子,渐渐有了排泄的念头,便放下牙著,对顾明鹤低语道:“明鹤,我要去小解。”
顾明鹤也放下了牙著:“我陪你。”
“不必了。”楚常欢道,“你若离席,太后会不高兴的,我让宫婢陪着便是。”
顾明鹤犹豫几息,而后应道:“那你小心些,别跑远了。”
楚常欢起身,一手撑在腰际一手扶着宫婢,缓步离席。
殿外风雪交加,比不得殿内暖意融融,甫一出来,宫婢立马替他披上斗篷,连兜帽也拉了上来。
楚常欢沿着游廊往前行去,小解后便转至一处僻静之地,小坐了片刻。
宫婢小心翼翼地催促他返回殿内,楚常欢道:“殿中人多,太过嘈杂,我心口闷,歇一歇再回去。”
宫婢不敢再劝,只能陪他在这里挨冻。
正这时,一道紫色身影自左面游廊走出,楚常欢愣住,趁宫婢没发现之前开口道:“我有些渴了,你去给我端一杯羊乳茶来。”
待宫婢离开后,他迅速起身,扶着腰朝左面游廊走去。
廊子里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灰,梁誉见他走得急,恐他脚滑摔倒,忙快步赶来,拉住他的手道:“仔细脚下,当心摔了。”
楚常欢左顾右看,见眼下无人,便道:“你来做什么?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梁誉道:“发现了又如何?”
冷不丁的,脑海里盘旋着顾明鹤的话,若被人发现,他们便要落个“通.奸”的罪名。
见他为难,梁誉没再多问,而是说道:“你走后,球球有好几日都不肯吃东西,整天趴在你床上,盼着你回来。”
楚常欢鼻尖一酸:“此前一直是姜芜在照顾它,没有我,球球也能过得很好。”
梁誉道:“我这次来北狄,没打算带你走。”
这句话着实出乎楚常欢的意料,他诧异地抬头,看了梁誉一眼。
梁誉道,“你身子大了,不能再奔波,待生下孩子后我再来接你,好不好?”
楚常欢垂眸,淡淡地道:“那日在雁门关我没跟你走,以后也不会跟你走。”
梁誉罕见地没有生气,而是耐心说道:“顾明鹤用妖术操控你,迷了你的心智,甚至抹掉你的记忆,让你忘了曾在侯府受过的折辱。
“常欢,九黎巫祝此番也随我来临潢府了,她有法子帮你恢复记忆。”
话毕,梁誉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倾倒一枚药丸塞进他手里:“你若想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今晚就把这枚药溶于水,喂给顾明鹤喝下,待他昏睡之后,我自会来接你。”
楚常欢胸口莫名一紧,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盯着手心里的药丸看了许久,转而还给梁誉:“明鹤待我很好,这就足够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我不想知道。”
梁誉一怔:“常欢……”
楚常欢道:“王爷,以后别来找我了。”
梁誉不甘心地抓住他的手:“可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
楚常欢眼眶一热,正欲开口,忽闻身后有人沉声质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楚常欢浑身一僵,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他下意识想要挣脱,却被梁誉抓得更紧,掌心猝然塞进来一粒药丸,他不得不小心藏妥。
不待顾明鹤走近,梁誉已将楚常欢揽入怀里,冷哼道:“本王与妻儿说话,与你何干?”
殿中酒宴正欢, 顾明鹤又斟了一杯热酒,径自饮下。
楚常欢去而未返,他不禁有些担忧, 正犹豫要不要把人接回来, 余光瞥向对面,本该坐在案前的梁誉不知何时也离席了。
顾明鹤隐隐不安,忙起身走出了正殿。
孰料几番找寻下来,见到的竟是他二人在此拉拉扯扯。
顾明鹤怒上心头,气得两眼一黑,疾步行至游廊,伸手去拉楚常欢。
可梁誉却闪身挡在楚常欢身前,一掌击退了顾明鹤:“别碰他!”
如此姿态, 反倒像是顾明鹤强占了他的娘子。顾明鹤怒极反笑:“梁誉,你不远千里来到临潢府, 便是为了玷污欢欢的名节?”
梁誉哂道:“你用邪魔外道的手段将他绑在身旁,何尝不是一种玷污?”
顾明鹤道:“我所做的一切皆是因为爱他、在乎他, 你呢?你是为了什么?”
梁誉一时愣怔,竟不知如何应答。
顾明鹤倏然笑道:“梁誉,当初是你不要欢欢的,将他塞进花轿之时, 你是否想过会今天?”
昔年之事一直是梁誉心里的一根刺, 平日里虽看不见也摸不着, 可一旦触碰到了,便会钻心地疼。
他看向怀中人, 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臂,恐他挣脱出去,再也抓握不住。
楚常欢睫羽微垂, 敛去了眼底的情绪,异常乖巧温顺。
顾明鹤再次伸手,对他道:“欢欢,过来。”
楚常欢指头轻颤,还未行动,便被梁誉扣住了手臂:“不要过去。”
话甫落,他又对顾明鹤道,“萧太后既然有意将五公主许配给你,你又何必再困束常欢?你总说我负了他,可你无法给予他一生一世的承诺,何尝不是辜负?”
顾明鹤眯了眯眼,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说罢看向他身侧的人,“欢欢,是你告诉他的?”
楚常欢摇了摇头。
顾明鹤苦思一番,猛然间想起昨晚去厨房给楚常欢拿夜宵折回寝室时,便见楚常欢双颊泛春,嘴唇红肿,连汝頭也比自己离去时更翹更挺。
显然是被人玩过。
彼时他以为是楚常欢自己在解-瘾,因而没有在意,直到此刻方反应过来,竟是梁誉所为!
这个混账不知何时潜进他的府邸,不仅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还欺负了他的娘子!
顾明鹤目眶微红,恨怒交加,抬掌便朝梁誉劈了过去。
梁誉侧身闪躲,挥拳反击,一来一回间,两人已经交上手。
此处虽无兵器,可他们却拳拳到肉,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
乱云薄暮,骤雪回风,廊下积雪被两人的袍摆震散,拂起一阵阵刮骨的寒意。
楚常欢捧着肚子倚在廊柱上,目光呆滞,似在走神。
良久,他握紧手中的药丸,道:“你们别打了。”
两人齐齐看过来,不约而同地止战。
顾明鹤先一步赶到他身旁,将他紧紧护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