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怪物祂又痴缠上来了(云鹤渡)

江弋和它绝望的独眼对视，无情宣判它们的结局：“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呆着。”
说罢，江弋转身向外走去。
眼见着江弋的身影越来越远，037发了疯似的冲撞着那透明屏障。
电流与焦糊的气味浓郁，那只黑团子像不怕疼似的，不要命般撞击屏障。
它的体积膨胀变大，柔软的触须变成了可怖的镰刃，抓狂地撕扯着屏障。
两名工作人员起初看到037小小的一团，还疑惑这煤球团子危险等级有S吗，这下亲眼所见，两人皆是冷汗直冒，匆匆关上仓门离去。
【江江，江江——！】
.........
病房内。
付成泽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躺在病床。
江弋提着粥食和水果进来。
看见江弋，付成泽虚弱的脸上浮现笑意，他捂着胸口坐起身，“小弋。”
江弋连忙去扶他，“哥，你别乱动。”
付成泽很高兴江弋来看自己，按住江弋戴手套的手背：“哥没事。”
想到什么，他脸色微变，带着后怕地说：“小弋，你宿舍那个东西......它太危险了，你不能再把它留在身边，还好昨晚是我在外面，如果是你......哥不敢想后果。”
付成泽说得很急，伤口被撕裂，纱布登时洇红大片，“小弋，算哥求你了，不要再把那个怪物养在身边了，好不好？”
江弋见到血，急忙顺着他说：“我已经把它送回科研院了，你别动，伤口裂开了。”
医生过来给付成泽重新换药包扎，江弋扶着他靠在床头。
“送回去就好。”付成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捂着胸口，皱眉咳嗽几声，脸色更加苍白。
“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江弋很愧疚。
付成泽默了片刻。
他看了眼江弋瞳底的愧疚，抬手，本想摸摸他的头，意识他抗拒跟人接触又收了回来，“不用跟哥道歉，哥很高兴是哥受伤而不是你。”
“下次不要再养那些危险的东西在身边了。”
江弋抿唇，点了点头。
付成泽养伤期间，江弋每天都会来照顾付成泽。
在主城防护罩的隔离下，今天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江弋推着付成泽在医院公园里走动。
他们停在湖边，偶然听见两个病人的对话。
“哎你知道吗？主城建筑区那里，死了个人，叫什么，梁修。我听说是被感染者杀死的！尸体都被摧残的不成人形了！”
另一个人说：“怎么可能？这可是主城，哪里来的感染者？”
“真的啊，那尸体碎得都拼不成人形了，不是感染者撕碎的还能是什么？外面都在传，是研究院的怪物跑出来了！”
“真的假的？说得这么吓人。”
“有工人亲眼看见，一个长得像螳螂的怪物，速度极快，一眨眼就不见了，最近还是能不出门就别出门了，谁知道那个怪物有没有被科研院抓回去。”
螳螂怪物。
江弋推轮椅的手微微一紧。
梁修被螳螂怪物杀死了。
江弋本能觉得是037，可037并未见过梁修，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心头仍惴惴不安。
他心不在焉。
付成泽同样脸色微变。

“哥，我回科研院一趟。”
付成泽担心那只怪物见到江弋会再次失控，担心道：“你要小心，确定它还在就行，不要在它面前出现。”
江弋回了一趟科研院，确定037还在原位，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如果真的是037逃出科研院杀了人，那037就是对人类产生极大威胁的高危物种。
S级储仓都关不住，还在主城内杀害人类的怪物，哪怕它是A+级的样本，最后也难逃一死。
江弋站在双向隔离仓门外，看向里面的萎靡不振的037。
半人半螳螂体型的037蜷在空间狭小的“牢笼”里。
它未再收敛其漆黑庞然的体型，镰刃因为暴力破坏屏障，呈现大片焦糊，几日不见，037遍体鳞伤。
原本安静的037，突然感受到某种熟悉气息的靠近，它猛地冲向屏障，不顾灼伤它的电流，伤痕累累的镰刃再次徒劳攻击着隔离屏障。
江弋听见脑中悲鸣的呼喊。
【江江，江江......】
“把可视玻璃打开。”
037是被江弋唤醒的，并且只听江弋的话，整个科研院无人不知。
看守037的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而后打开可视玻璃。
一片空白的玻璃，陡然出现江弋的身影。
037瞬间高兴起来，冲撞屏障的动作更急躁。
江弋皱眉：“停。”
能量屏障砰砰的撞击声立刻停下。
037骇人的独眼委屈又想念地望着他。
江弋知道，它在等一个自己为什么不要它的理由。
他没有开口，在脑海中与037对话。
“我不会把你带出去。”
037以为江弋嫌弃它的本体，触须收缩，变回那颗小煤球。
【凌七，变小，江江，不要丢弃......】
“不是因为这个。”
037不知道了，它黝黑的一团全身都透露着痛苦。
“你差点杀了我的亲人。”
037一愣，独眼茫然看着江弋。
【是威胁，凌七，要抹杀。】
江弋眉头紧皱。
他没有接着037的话说，而是眸光深沉地问出此行真正目的。
“凌七，主城内建筑工地的人，是你杀的吗？”
【共同威胁，全部，抹杀！】
037坦然承认，它甚至没有丝毫觉得自己不对，仿佛梁修和付成泽二人是对037最威胁的存在所以要抹杀。
梁修之死罪有应得，江弋不会有触动，但付成泽不一样，“他二人有何威胁你的地方？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037紧盯江弋，眼中翻涌着可怖的黑暗底色，压迫感极强。
它炽热地盯着江弋【同类相斥，任何生物，喜欢，占有，恶意，凌七都会，全部消除。】
037将全部原由尽数告知。
不管是梁修，还是付成泽，他们和037本质上都是“同类”。
他们除了037没有的恶意，那些喜欢、想要占有江弋的任何情绪，都足以让037将他们吞噬千遍万遍。
可它的回答在江弋听来，是匪夷所思，是无法接受。
仅仅只是因为感知到别人对自己的喜欢，037就要杀死他们。
这样的存在，令江弋感到脊背发凉。
江弋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凌七，你太恐怖了。”
037敏锐感知到江弋的后悔和畏惧的情绪。
他在后悔当初唤醒037，后悔将037带在身边养虎为患，也在害怕它。
江弋不再看它，转身离开。
它隐约感受到，这一次江弋离开，意味它将被江弋彻底抛弃。
它不顾一切再次冲撞着隔离它的屏障，一次次被弹飞电伤，但它感受不到痛似的，一次又一次撞击。
......
半个月过去。
付成泽的伤好多了，这期间江弋衣不解带照顾在付成泽身边。
下周付成泽就能出院。
江弋坐在付成泽病床边，付成泽靠着床头看书，江弋手中拿着苹果削皮。
床头柜上的通讯器亮屏，一条全息信息凭空浮现，请求江弋是否接收。
看了眼发件人，是段飞扬。
付成泽也听见了，江弋拿起通讯器站起身，“哥，我出去接个电话。”
付成泽合上书，“嗯。”
病房外的走廊，江弋接收了段飞扬的全息视频连接请求。
段飞扬焦急的脸出现在光屏中，他站在一间S级储仓前。
江弋认出储仓内那团漆黑的身影，正是半个月前被关起来的037。
能量屏障被撞击得哐哐作响。
它仍维持着半人半螳螂的体型，全身上下溃烂，密密麻麻的伤口布满它的体表，地面掉落许多残碎的触须碎肢。
它的脖颈被一条粗壮的锁链拴住，铁链充斥着滋滋作响的电流，强烈的电击无时无刻不在攻击037，可它无视疼痛，执着又暴躁地攻击那囚禁它的坚不可摧的屏障。
段飞扬一副恳求江弋救命的表情，“师父，037也不知道怎么了，它跟不要命一样攻击能量屏障，而且它极度暴躁，不允许任何研究人员靠近，已经打伤好几个一组的人了，一组组长说要安乐死它。”
听到安乐死，江弋一愣，随即皱眉：“037是高阶外星样本，它的研究价值很高，上头怎么可能同意把它杀死？”
“我是听一组的组长说的，说037攻击性太强，危险等级过高无法进行研究。”
江弋声音冷了下来：“荒谬，这么珍贵的样本他们说了可不算，上头不可能批准。”
段飞扬虚声说：“师父，一组组长陈柯，是科主任的女婿，037打伤的，是科主任的外孙......”
接完段飞扬的通讯，回到病房。
见他脸色不太好，付成泽关心问：“怎么了，小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弋摇头，明显心不在焉，“没什么。”
科主任比江弋他爸还高一级，就算江弋去求他爸，也不一定有用，且不说江弋和他那形同陌生人的父亲说过的话超不过十句。
037遍体鳞伤的样子一直在江弋脑子里挥之不去。
江弋本不该再多管037的事，再管下去，对他自身也没什么好处。
那要让037就这么死去？
037的研究价值不可估量，绝对不能就这么被一群不识货的人弄死了。
“小弋。”

江弋抬头，发现付成泽一直在看自己。
付成泽仿佛能洞穿他一切心思似的，叹了口气，语气无奈又包含着哥哥的溺爱，“你刚刚在门口和段飞扬的话，我听到了一些。”
“你是不是在担心那个样本。”
江弋微微错愕，“哥......怎么知道。”
“我是你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你什么心思我都知道，长大了也是一样。”
江弋沉默。
他心里是亏欠付成泽的，也有愧疚。
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把037养在身边，从而造成了付成泽受这么重的伤。
江弋握了握拳，望着付成泽眼睛：“哥，一组要把037安乐死，但它是很珍贵的外星样本，研究价值极高，你也看到了，它拥有一定的思维和智力，绝不能就这么被安乐死。”
他又说：“哥，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去一趟江家，晚上再来看你。”
江弋走后。
付成泽镜片后的眼神深晦。
江弋从小到大一直都知道他有个父亲，但再难的时候他都没有去找过那个父亲。
如今，他为了一个连人都不是的怪物，要去求江父。
那个怪物，又凭什么让江弋如此惦记呢。
江弋的目光和依赖，不应该像小时候一样，全部在自己身上吗。
付成泽低下头，叹出一口无可奈何的气息，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眸子在翻涌着某种幽深情绪。
......
江家位于主城中心，地段繁华，安保严格，享有上好的资源。
管家告诉江弋，他爸在忙，没空见江弋。
如果不是一时没有别的办法，江弋不会来求见江父。
管家见劝不走江弋，去旁边打了个电话，没一会，一位身穿旗袍的女人，捧着快要临盆的肚子走了出来。
女人化着明艳的妆，长发盘起，面容娇丽，举手投足间带着精致的贵气，她瞥了眼江弋，露出慈善的笑容，“这不是咱们大少爷，刘管家怎么办事的，怎么不让他进去。”
管家低着头不说话。
江弋的视线落在女人高高隆起的小腹，怔了下。
当年江父认回江弋，是因为江父多年没有孩子，外面传江父没有生育能力，加上江父年纪也大了，所以才想起远在天边还有个遗忘的儿子。
为了江家以后能有个传承，江弋作为“唯一”的孩子，得到了短暂的照顾。
江父把他接到主城，给了他足够的贡献点，又安排他进了主城的科研院。
再以后，江弋就没见过江父了。
看女人的样子，应该马上就要生了。
“你父亲的确在忙，我是你继母，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女人眉眼含笑，温柔似水的声音响起，江弋回神，他不着声色地笑笑：“不必了，既然父亲不在，那我就不打扰了。”
女人也未多留他，眼神毫不掩饰夹杂着看下等人的鄙夷，见他提了要走，便优雅转身，轻飘飘让管家送客。
回到医院。
推开付成泽的病房门，付成泽正在和谁连接着全息视频。
莹莹蓝光映在付成泽脸上，江弋愣了愣，反应过来正要退出去，被付成泽喊了名字。
“小弋，不用出去，视频已经打完了。”
关闭通讯器，蓝光和全息投影消失，付成泽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小弋，037明天转移到新的储仓，它不会被安乐死，你不要太过担心。”
江弋愕然。
付成泽握着通讯器，他顿顿，温柔望着江弋的眼睛，“我知道，小弋把037养了那么久，不忍心看037被安乐死。况且037还有那么高的研究价值，若真的就这么死了，哥想，也是对研究的一种遗憾。”
“我也是才发现一组的组长是我大学舍友，037的事我跟他说了，他答也采纳了我的建议，会把它转移到更高阶的样本储仓中。”
江弋听后却是皱眉。
一组组长不是个善茬，平日里唯利是图，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同意了付成泽的建议。
“哥，你拿什么跟他换了。”
付成泽蜷了蜷手指，语气虚了下去，“小弋......陈柯跟我是老朋友，哥没有拿什么跟他换......”
江弋不信。
僵持片刻，付成泽才无奈说出，“我给了他五千贡献点......等我伤好以后，我就去一组了。”
江弋微微睁大眼。
进主城的门槛才一万，付成泽直接给了一半，还要去一组手底下做事。
那现在付成泽的贡献点只有留在主城的及格线，一旦他跌出那条线，就会立刻被驱逐出城。
江弋不由分说从自己id卡中拨了一万贡献点给付成泽。
“小弋！贡献点哥可以再挣，哥不要你的东西。”付成泽要去阻止，江弋已经拨完了。
贡献点赠与是有次数限制的，一个人，一年只允许赠与一次，并且赠与贡献点后，那人将会与赠与人“连坐”。
也就是说，一旦被赠与人得到的贡献点用于做危害主城或者购买违禁品等不合主城规定的事情，赠与人与被赠人将会同罪，一同驱逐出主城。
“小弋，贡献点不能随便赠与。”
江弋关闭全息账户屏幕，认真道：“你是我哥，我如果连你都不信任，那还能信任谁，还有哥，你不能去一组，我不值当你牺牲这么多，一组不是好呆的。”
付成泽微怔。
“谈不上牺牲。”他慢慢垂下眸子，手指收紧，言语中带了些许失落的意味，“小弋，哥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为了你，哥做什么都愿意。”
“哥，对不起......你知道我的情况，我接受不了别人的触碰......也没办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和别人相处，哥，你值得更好的人。”
付成泽平静地说：“我不在乎。”
这么多年，付成泽一直懂得他心中所想，这个兄长一样的人，从小呵护江弋到大。
他们相互取暖，相互陪伴走过那么多困难的岁月。
付成泽在江弋心底有着沉重的分量，他既是哥哥，又是家人，也是朋友，只是不能是恋人。
“哥，对不起。”
这是江弋第二遍和付成泽道歉了。
付成泽静默片刻后掩去失落，眉眼温润，“没关系。”
他轻描淡写绕过这个话题：“你对037不一样，没有把它完全当成外星样本看待，哥看得出来。”
“我们小弋只是太孤独了，只是想要个陪伴，哥都理解，哥不怪它伤了我，所以你也不用自责。”
“只是它还是太危险了，我不希望你继续靠近它。”
付成泽目光灼灼望着江弋明亮的眼睛。
窗外微风拂过，窗帘轻轻摆动。
“小弋，哥心甘情愿对你好。”
这句话太沉重了，江弋忽然间被压得喘不过气。
他张了张嘴，最后依然是一句，“哥，对不起。”

关押037的高阶储仓内，荧光屏障徐徐打开。
被铁链捆住的037形态虚弱，它闭着眼睛，全身表皮和触须溃烂，颓然蜷在角落。
两个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手中提着一个银色的箱子轻手轻脚走进来。
其中一人走到037身边，小心翼翼放下箱子，拿出一管绿色的注射剂。
他隔着头盔，面露怯色对旁边的人说，“组，组长，我不敢过去......”
陈柯夺过他手里的注射剂，骂了一句，“废物，瞧你那怂样，它不吃不喝折腾了一个多月，你看不出来它身上烂得快死了？”
“滚滚滚，耽误了博士的事有你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