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笼(山卷)

段珩应该是简单处理过伤口，经过一天的时间，本来泛红的地方变成了青紫，看起来有些吓人。
戚澄一阵心虚，他挪开视线，盯着段珩书桌上的一角，别扭道：“之前于成飞做的事情我不知情，是他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也跟他说了让他今后不要为难你了……然后……”
戚澄越说越觉得底气不足，好像自己真成了罪魁祸首似的，这感觉让他极其不爽。
他烦躁地打住话头，强行把话题扭向自己预设的轨道：“……总之，你收款码给我下，你工作损失的钱也好，医药费也好，还有赔偿什么的，我会全部付给你。”
“……十万够不够？”
作者有话说：
更得少少，明天还有一章

十万块是戚澄随口一说，如果段珩嫌少不接受，他还可以再加。
三十万，五十万……反正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即便他不了解段珩，也能从一些细枝末节里，看出对方家境很差。
他提出的数字不说别的，至少能解决对方近一段时间的困难。
正常人都会接受。
但段珩不是正常人。
“不需要。”
段珩拒绝的干脆利落，甚至表情都没有变，之后冷淡地收回视线，彻底无视了戚澄。
戚澄站在原地足足愣了三秒，意识到自己被拒绝后，精致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是嫌少吗？那三十万，不，五十万够了吧。”
段珩冷峻的脸上显出一丝不耐烦，“啪”的一声合上书，他冷冷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卧槽你——”
宿舍门恰在此时被推开，田征回来了，见宿舍两人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忙上前挡在中间。
“这是又怎么了？都一个宿舍的，哪有那么多矛盾……段珩你也是，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田征絮絮叨叨，为了维护宿舍和谐苦口婆心。
戚澄忍了又忍，最后瞪了不识好歹的段珩一眼，气哼哼地爬回了自己的床铺。
妈的，妈的！
装什么清高！
在床帐里无声地对着空气打了一套军体拳，戚澄骂了段珩好几遍，才觉得自己心情勉强平复下来。
平复下来后，一股更深的憋闷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涌上来。
他到底当初为什么要出来住宿舍啊？如果他不突发奇想住到这该死的宿舍，也不会遇到段珩，更不会莫名其妙欠了对方。
戚澄现在只觉得最开始的自己不可理喻。
就算戚淮州总管教他，也好过面对同宿舍的傻逼。
摸出手机，戚澄先是噼里啪啦的给于成飞发了信息，内容大意是让对方跟段珩道歉，并看着怎么补偿下，反正扯平了就行。
手指顿了顿，又翻出戚淮州的微信，委委屈屈地发了个“哥”。
对面几乎是秒回：-惹祸了？
戚澄浑身一震，震惊于戚淮州的未卜先知。
怎么他就发了一个字，戚淮州就精准地预测了他的事情？总不能是戚淮州在自己身边插眼线了吧。
这样一想，总觉得是他哥能干出来的事情啊。
戚澄忍不住哆嗦了下，他手指飞快，极力否认。
-怎么会？我最近乖得不得了，你没发现我好久都没出去玩了吗？
-戚淮州，你不夸我就算了，还这样恶意揣测我。
-我生气了，给我打钱。
-算了，别打钱了，我最近新看上了一套古币，待会儿发你，帮我拍回来。
-链接。
戚淮州：-嗯，你乖，链接看到了。
看到“你乖”两个字，戚澄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哥，你这么好，搞得我都有点想你了。
-明天你不忙的话，我去公司找你呗，我想吃你上次带我吃的那家私房菜了。
戚淮州：-好，明天我让刘叔接你。
戚澄：-最爱你了哥！[发射爱心]
发完信息后，戚澄长出了一口气，那点莫名的委屈散了个干净。
算了，他大人有大量，不和一些人计较。
隔天一早，戚澄起床时，段珩的床铺已经空了。
田征和他都是早八课，时间紧迫，两人在洗漱间匆匆碰面，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各自奔向教室。
今天戚澄满课，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尹玥约了他去动漫社，说是社里计划排剧，准备参加一个大型国风动漫展的演出，问他感不感兴趣。
具体排什么剧、展在哪儿戚澄不太关心，但想到上次漫展玩得挺开心，尹玥这么一提，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动漫社所在的旧教学楼位置有点偏，周围树木葱郁，平时少有人来。戚澄给司机刘叔发了定位，让对方六点半到楼下接他。
转过一个弯，还没看到教学楼的入口，有声音隐约从不远处传来。
眼前的树木茂密，又因为角度问题，戚澄一时没注意到人，只觉得那声音耳熟。
直到那声音愈发急促，甚至还夹杂上了女生的惊呼，戚澄吓了一跳，接着身体比脑子还快，立刻朝着声音的来处跑去。
“——放开我！救命！我要报警了！”
转角处有两个在拉扯，一个身材矮胖的男的背对着戚澄，死死拽着一个女生的手腕，试图往怀里拖。女生惊恐地挣扎抵抗，长发凌乱，正是尹玥。
看清尹玥惊恐煞白的脸，戚澄热血上涌，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那男人的后衣领猛地向后一拽，同时狠狠踹了一脚。
“操，你他妈谁啊！”男人踉跄着扑倒在地，狼狈地回头怒骂。
“戚澄！”尹玥看到戚澄，立刻喊出声，她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表情，下意识扯着戚澄的衣服，躲在戚澄的身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戚澄挡在尹玥面前，眼神锐利地刺向地上爬起来的人：“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你，这个人突然冒出来，说喜欢我……要加我联系方式……我拒绝了，他就动手……”
“垃圾。”戚澄冷着脸评价，然后对尹玥说：“别怕，先报警。”
“……好、好。”尹玥捡起地上掉的包，哆嗦着从里面翻手机。
那男的这会儿已经站起来了，他盯着戚澄面露凶光：“你就是因为这个小白脸拒绝我？”
刚刚那一脚给了戚澄极大的信心，英雄救美的光环让他肾上腺素飙升，属于男性那点小小的虚荣心瞬间膨胀。
他微微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眼神睥睨，带着一股骄矜：“嘴巴放干净点，傻逼，再敢碰她一下，信不信我让你满地找牙？”
话音未落，那矮胖的男人冲上来，不等戚澄看清，脸上就挨了重重一击。
“唔！”剧痛伴随着酸辣感瞬间炸开，戚澄狼狈的倒在地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这还不算，男人显然被彻底激怒，像座肉山般压下来，揪住戚澄的领子再次挥拳。
“啊——！疯子！放开他！来人啊！”
尹玥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抡起自己手里链条包，不顾一切地往男人头上、背上砸去。
戚澄被压得喘不过气，胃里翻江倒海，奋力挣扎想要掀翻身上的人，但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混乱中，尹玥的包带抽到了男人的眼睛。
“操！”男人吃痛，狂怒瞬间全部转移到身下的戚澄身上。他找准空隙，将戚澄摁倒在地，死死掐着戚澄的脖子，再次抡起了拳头。
窒息感瞬间袭来，戚澄呼吸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眼看着那拳头再次朝他脸上袭来。
戚澄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身上骤然一轻，掐住脖子的力道消失，耳边响起一声杀猪般的凄厉惨叫。
戚澄呛咳着，茫然地睁开被泪水模糊的眼睛。
只见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此刻像条死狗般被摔在几步开外，有个看不清的高大男生背对着他，一脚踩在那人胸口。
“戚澄！你怎么样？”尹玥扑过来，带着哭腔扶他，声音抖得厉害。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对面。
后车门打开，高大的男人从里面下来，大步朝着戚澄而来。
“戚澄。”
低沉而熟悉的嗓音，穿透混乱的空气。
是戚淮州。
戚澄半坐在地上，身上脸上脏兮兮，看到面前那身形挺拔的男人，所有的疼痛和惊吓，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成了浓得化不开的依赖和委屈。
“哥，我疼……”

疼，太疼了。
在女孩子面前，戚澄只能强忍着钻心的疼痛，试图维持一点形象，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打着颤。
“对不起，连累你了。”尹玥愧疚地说。
“没事……嘶……”
戚澄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结果瞬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剧烈的刺痛让他眼眶一热，眼眶瞬间浮起一层水雾。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轻点。”尹玥忙放轻了动作。
戚澄不敢再说话，只能抿紧唇忍耐着。
戚淮州跟警察交代完，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暮色渐沉，昏黄的路灯勾勒出少男少女挨在一起的身影，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空气中浮动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微妙气息。
视线漠然的扫过女孩的脸，戚淮州开口道。
“戚澄。”
戚澄立刻转头，眼睛亮晶晶：“哥！”
戚淮州微微颔首，视线转向尹玥：“警察那边现在需要你去配合做下笔录，到时会有我们这边的律师陪同。”
听到“律师陪同”四个字，尹玥有些懵，但还是下意识地点头：“……好、好，知道了。”
戚淮州的目光重新落回戚澄身上：“走吧。”
“哦。”戚澄应着，非常自然地朝戚淮州伸出没受伤的手，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拉我起来。”
男人宽厚的手掌握住他的，稍一用力，将他稳稳拉起。
戚澄下意识没骨头一般靠上去，刚想撒娇，眼角余光瞥见还站在一旁的尹玥，少年那点微妙的自尊心作祟，他硬生生地绷直了身体，将涌到嘴边的呼痛咽了回去，强装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对了，”戚澄像是想起什么，转移话题，“我记得刚刚是有个人帮了我的，在哪儿呢？要不是他及时出手，我刚刚真要被那傻逼掐死了。”
他说着，目光越过戚淮州的肩头，朝着警察聚集的方向望去。
这会儿天已经擦黑了，树影绰绰，戚澄站得远，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侧影轮廓，隐在昏暗的光线里。
那侧脸莫名透着一丝熟悉感，戚澄还没想起来是谁，眼前就被戚淮州高大的身影挡住。
“上车，处理伤口。”
“啊？”
“不疼了吗？”戚淮州问。
戚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疼。”
车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戚淮州取出冰袋，用柔软的毛巾裹好，动作细致地覆上戚澄脸颊那片骇人的青紫。
没有了尹玥在场，戚澄彻底卸下了伪装，冰凉的触感混合着尖锐的痛楚，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对着戚淮州毫不客气地指挥：“左边一点……啊不对，再上面一点，嘶……疼！戚淮州我疼死了，你不能轻点啊！”
“好。”
男人英俊的面容覆着一层寒冰，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听到手边人的抱怨，他手上的力道立刻放得极轻，指腹隔着毛巾，轻柔按压那肿胀的伤处。
可动作再轻，伤口也是实打实的，戚澄觉得自己脸痛，脖子疼，喉咙痛，浑身痛。
他长这么大哪有这样痛过。
疼痛令人烦躁，伤到戚澄引以为傲的脸更让他生气。
“哥，”他一边吸着冷气，一边恨恨地骂着，“那傻逼竟然敢打我的脸！你不能放过他！妈的，疼死我了……他还骂我小白脸，还想掐死我！要不是有人帮忙，哥你就真的见不到我了……”
“你想怎么样？”戚淮州的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波澜。
戚澄说话脑子都不过：“这种垃圾有什么活着的必要，我要他死，死之前还要被毒打八十、不，八百遍！”
戚淮州垂眸半秒，淡淡开口：“可以。”
“嗯？”戚澄愣了下，他下意识地低头，仔细端详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戚淮州表情依旧，平静到让人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只看向戚澄的眼神沉静而专注。
“……哥……”戚澄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迟疑和不确定，“你不会……真想这么干吧？”
戚淮州移开冰袋，视线从戚澄脸上那片刺目的青紫，缓缓下移，落在他白皙脖颈上那圈清晰的红痕上。
戚澄的皮肤天生就白，又从小被戚淮州护得极好，平时稍微磕碰一下，青紫的印子都要好久才能消退。此刻那圈红痕衬着雪白的肌肤，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食指轻轻摩挲着脖子没有伤到的位置，戚淮州淡声回：“有什么不可以？”
戚氏的经营律师团不是吃干饭的，人证物证俱在，重判几年是没有问题的。
进了监狱，发生“意外”就很容易了。
戚澄震惊地看着他哥：“你认真的？”
戚淮州坐回戚澄的身边，伸手抚过戚澄的头顶，避开这个话题：“好了，这些不用你操心，先带你去医院。”
戚澄抓住头顶的手，瞪着漂亮的眼睛：“戚淮州，我随口一说的，我是想报复，让那傻逼多吃苦头没问题，你别真搞出人命啊……”
“我知道。”戚淮州任由他抓着手。
“哥你……”戚澄顿了下，“你刚才……是在逗我玩呢？”
“嗯。”
戚澄狐疑地看了戚淮州两眼：“真的吗？”
“嗯。”
戚澄还是不放心：“那你跟我保证，不能乱来。”
“好，我保证。”
得了戚淮州保证的戚澄松了一口气，很快又开始得意，他他放松身体，靠在戚淮州肩头，语气懒洋洋的。
“哥，你真的好爱我啊，你都愿意为我做法外狂徒了，太牛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野……”
戚淮州动作随意，一下下捏着戚澄的手指，听到戚澄的话，他动作一顿，而后语意不明地低声道：“你确实不知道。”
“是吗？”戚澄顺嘴问：“那你跟我说说，你还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很多。”
“很多？”戚澄立刻不满道：“那不行，你得一件件的告诉我……我说这两年你怎么不像之前那样了，原来是瞒了我好多事情，不行不行，我的事情你都清楚，你的事情我也要清楚。”
“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你的事情。”
听到戚淮州的话，戚澄满脸不信：“怎么可能？”
说罢他有些郁闷：“哥你太聪明了，我感觉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不一定。”
“那你说我什么事情你不知道？”
指端陡然传来一阵疼痛，戚澄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戚淮州用力捏痛，忽地就听对方问。
“你喜欢刚刚那个女孩子？”
作者有话说：
太晚啦，每天回酒店都是累死的状态。

可戚淮州之前明确说过，大学期间禁止他恋爱。
虽然戚澄内心不以为意，可内心还是害怕戚淮州为此真的发火。
现下，戚淮州冷不丁的戳穿了他这点小心思，戚澄吓得立刻拔高声音否认：“我没有！”
他不擅长撒谎，尤其在戚淮州面前。
说完这句话后，戚淮州并未接话，空气静默三秒，戚澄自己心虚的表情都不知道如何摆了。
戚澄也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很糟糕，只能嘴硬道：“哥你、你不要随便污蔑人啊，对、对人家女孩子不好……什么喜不喜欢的，我跟个人家说两句话就是喜欢吗？”
越说，他竟越觉得自己有理起来——他又没真的谈恋爱，怕什么？
“还有……戚淮州，你是不是有毛病？要是这样你就觉得我喜欢人家，那我以后是不是一辈子不要和异性说话了啊？那你干脆把我关起来得了，让我一辈子见不到其他人，这样你能满意吗？”
他随口胡诌，致力于把矛盾转移到他哥身上，试图略过这个事情，并明里暗里指戚淮州霸权主义，却没注意到当他说出“关起来”三个字时，男人眼底骤然掠过的晦暗。
戚澄不觉，还在口无遮拦，说戚淮州上班上得神经敏感，说他不信任自己，又说大学都不让恋爱，难不成以后直接结婚？最后还问戚淮州是不是因为自己不结婚才管着他。
听完他这通胡搅蛮缠的控诉，戚淮州不怒反笑：“澄澄，你说我为什么不结婚呢？”
为什么不结婚？戚澄一下子噎住了。
近几年没人再提戚淮州的婚事，他都快忘了，戚淮州当初是差点要结婚的。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婚姻往往是利益的结合，感情反倒次要。那时戚家与陈家有意深化合作，戚淮州便与陈家千金见了数次。若无意外，按部就班，一年之内两人就会步入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