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承予明面上摆出不想多说的姿态，“接下来的事情，监督署会有结果的。”
副职虽不明白，还是顺着游承予的意思把外出的人手都叫了回来。
事实正如游承予所说的，监督署全署上下轮流磨了嫌疑人好几天，总算从他口中挖出了不少的消息。
钟医生亲自去黑市买到了稀有药材，是钟医生在国王的药里下了毒，他只负责给钟医生开了门，其余的什么都不知情。
这些话，游承予是从副职口中听说的。
“接下来抓回嫌疑人，审出他的动机就能真相大白了。”副职一脸兴奋，提出要和监督署一块找到杀害国王的凶手，“对于钟医生，我们有很多调查，要不要和监督署协作抓捕定罪凶手。”
到现在，副职还认为凶手是钟医生。
游承予很清楚，钟医生的背后是大皇子，大皇子则是被国王保护着的，哪怕国王口口声声说要找到凶手。
“不用，把案件细节全移交过去，监督署的事我们就不要去掺和了。”游承予决定不去趟浑水，而且找凶手本来就是监督署的活。
一连数日，游承予都只待在执政大楼里干活，为了让自己忙起来不多想，把历年汇报大会提前了好几个月召开，拒绝了好多人的上门拜见。
提前召开的汇报大会让整个国都的办事处都忙起来，底下可谓是哀号遍野，国都各个办事处全在整理汇报材料。
游承予是没时间去想凶手那档子事，这一次突击检查，抓到了很多不作为的手下。
能处分的处分，给辞退的辞退。
整个执政大楼笼罩在异样的氛围里，一时间没多少人来“拜访”执政大楼。
副职亲自整理完所有资料，就立马给监督署送去。
游承予看到副职空手进来，批文件的手没听，顺口问道：“东西都送过去了？怎么说？”
“送是送过去了，但是……”副职尴尬地低下了头，没等游承予问就偏头看向门口答，自顾自继续道，“宿序长官看到资料特别激动，说是要亲自过来探讨案件进度。”
游承予眉头一皱，他不是很想见他，刚准备开口回绝。
下一秒，宿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他笔直地站着，眼神犀利地看向游承予。
“游长官，我有许多的地方不理解，需要向游长官请教。”宿序说。
游承予闻言就知道逃不过去，他摆摆手，示意副职出去。
等到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后，宿序率先发难，冷笑道：“我本以为游长官应该和王宫里的那群人不一样，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不愧是国王力保下来的执政官。”
话语里是毫不掩盖的阴阳怪气。
第11章 转圜
“既然早就调查了钟医生，就这么看着我们监督署所有人硬熬吗？”宿序懒得卖关子，他这次过来就是找游承予要个答案。
宿序光是想到国王把重任全部交给游承予来负责，而他只落得个协助的名头，整个监督署还被游承予玩得团团转，对游承予的不满藏都藏不住。
游承予没有为自己辩解，他的下一句差点没把宿序的火气彻底点燃，“宿序长官还有其他事吗？”
宿序见到游承予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得把手里的文件狠狠地摔在地上，装订好的纸张散落了一地。
“顺手的人情就不需要游长官来给了。”宿序脸色阴沉，“以后监督署游长官就不必过来了。”
办公室门被重重地合上，没一会儿，副职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能看见游承予神色平静地批文件。
游承予听到了门口悉悉索索的声音，干脆让副职进来把一地的狼藉收拾好。
“辛苦了。”游承予说。
副职闻言，收拾的动作停了一瞬，他深呼吸鼓起了勇气，“长官，你真的不解释吗？”
“解释什么？本来一开始就没信任他们。”游承予清楚宿序在气什么，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游承予解释不了。
甚至在一开始成了监督署办案的拦路石，只是他太凑巧，随便选了个人竟然真的是幕后黑手。
副职知道游承予在自责，说道：“长官你随便找找就猜中了，太厉害了。”
“怎么可能随便。”游承予一不注意就顺嘴说了，反正都已经开了话头，不差最后一点点了。
“大皇子拿出解药的事嫌疑就已经很大了，选择他当‘烟雾弹’很合理。”况且涉及到皇子，国王必定会出手，那“无辜”的大皇子就不会有事。
游承予想得很好，把大皇子推出去当烟雾弹，他就能私下调查嫌疑医生，找到证据把一伙人一网打尽。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监督署的动作非常快，抓人、审问、移交、审判，一切流程进展得特别顺利，以毒害国王的罪名判处十年监禁。
十年监禁在整个提密切帝国的刑罚中算重刑，重刑的执行需要交由组合庭投票确认。
能出席这个会议的全是有话语权的帝国领导人，游承予自然在列，开庭的时间很早就发通讯过来了。
副职还特意为游承予空出了这一天的行程，可眼见时间越来越近，游承予还没有动身的意思。
“长官，今天有会。”副职委婉地提醒。
游承予应了一声，他不准备去，说道：“我不去。”
副职一听这话急了，他知道钟医生确实犯了罪，毒害国王的事全是他做的，自然是脱不了罪，可这十年太长了。
“钟医生算不上无辜，但十年啊长官。”副职知道了内情更是不忍。
可是，游承予除了能拿出否决票，在少数服从多数的规定里是改变不了结果的。
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和亲眼看到自己无能为力是不一样的。
前者还能欺骗一段时间，后者就摆在面前。
“试试吧，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不忍心。”副职突然咧嘴一笑装傻。
游承予坚定的理智松动了，说道：“备车，去开会。”
耽误了很长时间，游承予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得差不多了，意外的是宿序一脸冷漠的坐在角落里。
游承予带着副职走进来，全场都往这边看，纷纷向游承予问好，宿序也看了过来，不过很快转开了目光。
中间位是游承予的，旁边是共事过几次的部队指挥官，另一边本来是监督署的位置，现在是宣传署代表坐着。
再往外就是王室和各地掌管者的位置。
游承予路过大皇子，见他嘴角扬起笑容说：“父亲很想念你，希望你有空去看望他。”
“有时间会的。”游承予回答。
等游承予落座，组合庭成员到齐，负责审判此案的长官组织流程。
他先是向组合庭介绍此案的前因后果，以及审判的依据理由，全部说完后，再请出犯罪嫌疑人做最后陈述。
“现在，由在座投票。如果赞同票占多数，七日内由执政官负责接下来的执行事项；若反对票占多数，表示组合庭对此案仍有异议，由监督署重新调查移交；平票则结果无效重新投票。”
规则在座都十分熟悉，简单介绍一番就开始投票。
在座的人都很谨慎，毕竟在一定程度上，投票等于站队，一时间都没人表示赞同与否。
大皇子率先按下了赞同键，在他周围的贵族在下一秒也按了下来。
位置越靠中间，考虑的时间越长。
突然，最中心的位置响起了按下按钮的声音，大家不约而同看向大屏幕，一个个震惊得不敢说话，倒吸了口冷气。
上面反对票的人数从零变成了一。
大皇子直接站了起来，想质问游承予被周围人拉了下去，示意他看结果再激动。
赞同票的人数还在增加，反对票仍是只有一个人。
游承予毫不意外这个结果，他环视场内一圈，发现宿序一直在看他，眼神复杂。
就在游承予以为宿序想嘲讽他的时候，他也投了反对票。
形势就在这一刻逆转。
执政官和监督署都选了否决，可不就是在说这个案件还有问题，现场其他人纷纷跟投，否决票的人数在短短时间超过了赞同票。
负责统计票的长官见到这场面也懵了，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宣布着投票结果。
“结果都看到了，根据少数服从多数，所以，本次组合庭会议的结果……”
“我不服。”大皇子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喊道。
在座都是手里握有实权的，当然不怕这两句，三言两语就让大皇子安静地坐下来，都不需要游承予出手。
况且，游承予压根儿没顾上，还沉浸在否决票碾压式超过赞同票。
副职也不敢相信他们竟然成功了，他从旁观席过来找游承予，刚才的会恍如隔世，“长官，案子要重审了。”
“是的。”游承予由衷地笑了。
游承予和副职当即就准备回去上班，宿序挡在两人离开的必经之路上，看到游承予就迎了上来，鞠了一躬：“游承予，我收回我上次的话，还有我很抱歉。”
“好好查吧。”游承予没再多说，拍了拍宿序的肩，大步离开了现场。
擦肩而过的片刻，宿序没有迟疑，立即领着手下往另一条走廊走去，他要把钟医生带回去。
这一刻他们不用多说，就能明白双方的想法。
到了这时候，游承予和宿序都知道这案非常难，凶手仍逍遥法外，还有幕后凶手的保护伞庞大又难打掉。
哪怕他是受害者，也不能随便谅解嫌疑人，因为他是国王，是提密切帝国所有民众的国王，找到凶手是为了向民众交代，不只是为了国王。
当夜，游承予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管家接过游承予的大衣，平静地叙述：“今天晚餐是多瑞斯先生去市场挑选的。”
多瑞斯在这几日已经完全融入现代社会，通讯器玩得比游承予还熟练，周围的路和人他都混熟了。
游承予脸上带着诧色：“他买了什么？”
管家已经不用再监视多瑞斯了，加上他不爱说废话，游承予非常有理由怀疑这是管家给他打的预防针。
今天这一顿可有的罪受了。
游承予艰难地挪到餐厅，却没想到里面空无一人，但厨师做好的饭菜已经放在了桌上。
“多瑞斯呢？”
管家早在门口迎接游承予，他也没注意，就挥挥手叫餐厅打扫的人过来，“多瑞斯先生呢？刚刚他还在这里。”
“在后花园。”说着他又指了指客厅，“国王刚才过来了，现在在客厅等待。”
对于国王的到访，管家比游承予还意外，连忙向游承予认错：“长官，我……”
“没事。”游承予摆摆手让他去招待国王。
游承予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他没有着急去客厅见国王，反倒是从另一条路绕到了后花园。
国王的来意他清楚，没考虑好怎么面对。
而且多瑞斯肯定与国王碰面了，甚至多瑞斯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过去的时候，多瑞斯坐在水池边，背对着大门，手里盘着转的是一把迷你版的三叉戟。
“我看到你买回来的菜了。”游承予极其不熟练地打开话题。
多瑞斯听到了游承予的声音，没回头也不搭理。
见他的样子，游承予也没有办法，心里计算着时间，当即决定先去把国王打发了再回来。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多瑞斯不可置信地转身，原来游承予站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人影。
游承予来到了客厅，国王虚弱地扶着沙发，他的脸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犹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好好的。
游承予问站在一旁的管家，“王上怎么会这样？家庭医生过来了吗？”
“刚刚来看过了。”国王的贴身守卫回答，“是过度呕吐造成的。”
过度呕吐？好好的怎么会呕吐。
游承予还想把医生叫过来问得更清楚，管家见状把游承予拉到了另一边，说道：“是因为桌上的饭菜未处理干净，王上吃了然后就吐了。”
“厨房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游承予脸色一沉，要是国王在他家出了什么意外，光是想到接下来要应付的人就头疼。
“快过来。”管家也是刚来，什么都还不清楚，他连忙把人叫过来，让他一五一十跟游承予说明。
多瑞斯独自外出采买了大堆食材，其中大部分是没见过的，厨房费了好大功夫才处理干净做成了精美的几道菜。
他解释道：“每一份菜都采了样品，检查过没有问题。只是其中有寒性食物伤胃，王上吃过这些食物才导致的肠胃不良。”
说辞有理有据，直接把游承予的责任撇清了，其他人再不满也无话可说。
国王吐过后躺在沙发上休息了很久，逐渐恢复了精神气，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叫游承予过来，“承予，我这次来是受人之托啊。”
似乎是预料到国王会说什么，游承予心里不断思考措辞。
以至于，在意识到国王说了什么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啊？”
“怎么了？不同意？”国王疑问。
执政大楼直属的国都各区的办事处处长被游承予辞了大半，事情闹得太大，捅到了国王的耳中。
游承予倒不是对安排新人有什么意见，可按照以往都是要一步步选拔上来的，直接任命想必不会得到同意。
国王听见游承予的顾虑，竟开起玩笑来，“那你当时辞退的时候怎么不留一点情面。”
“这不一样……”游承予一时没了话。
国王没有再说，他瞟了一眼身边的守卫。
对方立马心领神会，说道：“王上，长官我有办法。”
按照惯例,处长的职位要是从各地选调，再由提密切学院授课选拔，通过即可成为办事处处长。
别说从各地调任人才到国都需要大量时间，再说授课可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完成的，再加上考核，三年能换成一批就算得上大换血了。
而办事处的其他成员也是报名考核进来的，但这就注定了没有升职为处长的机会，但由选任的可能。
所以，现在办事处的人事空缺成了非常大的问题，上层全都格外重视。
“不如先拟定临时处长职务，由原有办事处优秀成员内部考核担任。”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轻，“这只是临时措施，在一切回归原位后就可以恢复。”
到底是僭越，超出职权范围的一次提议。
国王抢先一步夸赞道：“倒也不错，职位的空缺都补上了。”
游承予被堵了话也不恼，“或许某些区的办事处还找不到可以担任临时处长的人选。”
办事处处长出事，牵扯出底下一群人，在毫不姑息的措施下早就被拔除得一干二净。
这时，国王摆手把游承予叫到自己身边，说：“各区办事处选拔考试都在下半年，不然提前考了，看看成绩再做决定。”
“太突然了，他们都不会有准备的。”游承予都能预料到消息一出造成地轰动了，说不定连诚信度都会得到冲击。
“那就先授课，讲完再考试，这样总不会不公平。”国王是把一切都想好了的，慢慢说，分块说，给游承予一个接受的空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游承予自然不能再否决掉国王的想法。
在一周的例会上提了这件事，大伙见国王和执政官都同意了，毕竟没有非拒绝不可的理由，一一通过了这个提案。
当天下午就组织好语言向全国都发布了。
报名的网站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点击量，直接崩坏了，工程师紧急修了两个小时才把网站搞好。
毕竟是一次关乎事业的大改，游承予早就做好了宣传署上门的准备。
但是，还没见到宣传署，提密切学院的院长却是难得的过来，还特别要见执政官。
提密切学院是游承予的母校，现任院长曾是他的授课老师。
游承予去接院长上楼的时候，眼皮一直在跳，他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承予，你们这大改的决定怎么都没和我商量一下啊。”院长气愤地用拐杖敲地，冲着游承予抱怨，“整个教育不景气，眼瞅着班开得越来越多，哪里有空教室上课，哪里有老师啊……”
提密切学院每年招生都在计划内，连教学的安排都是严格按照规定来的。
虽是执政署主办，但联合了提密切学院的名头，他这个院长就不能坐视不管，一听说了这件事，立马就来找游承予商量了。
游承予把院长扶到沙发上，安抚他的情绪。
等院长冷静下来，院长坐下一直叹着气，他确实是担心。
“所幸这些班都是在假期报的名，学院应该都放假了吧。”游承予毕业多年，早忘了学院的放假制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