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不是透过那本日记,不是靠着七年前的回忆滤镜。我想认识现在的,真实的你。同样,我也希望你能看到现在的,完整的沈砚。”
他鼓起勇气,将自己最核心的顾虑摊开:“我可能……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也没有日记里那么……纯粹。我会熬夜赶稿脾气暴躁,会对社交感到疲惫,生活里也有很多无趣甚至糟糕的角落。我害怕……”他垂下眼睫,又强迫自己抬起来,直视对方,“我害怕期望落空的感觉,无论是你的,还是我自己的。”
这是他几天来辗转反侧的核心。他怕陆止安爱的是那个凝固在时光里的虔诚幻影,怕真实的自己配不上那份迟来的深情。
陆止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打扰或被质疑的不悦。他甚至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理解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疼惜。
“好。”他应道,声音沉稳有力,“那我们就像刚认识的朋友一样,从头开始,慢慢了解。”
“沈砚,”他叫他的名字,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我想认识的,从来就是完整的你。有光芒,也有阴影,会开心,也会闹脾气。日记里的那个少年,让我知道了有一份如此珍贵的情感曾经存在,并且可能还在。但它只是引我找到你的地图,不是禁锢你的框架。”
“我喜欢的是你,是那个会画出温柔又有力量色彩的沈砚,是那个会因为朋友一个电话就出来安慰人的沈砚,是现在坐在我面前,会紧张,会害怕,却依然勇敢地告诉我‘需要重新认识’的沈砚。”
他的话语不疾不徐,却像暖流,一点点浸润沈砚心头的不安。
“至于我,”陆止安笑了笑,带着一丝自嘲,“也请你重新审视。我不再是那个只需要埋头学习、对未来只有模糊憧憬的少年。我有了自己的事业,会为项目焦头烂额,也会有处理不好的人际关系,生活技能大概也仅限于煮泡面和煎蛋。我也有很多缺点和麻烦。”
“所以,”他总结道,目光坦诚,“我们扯平了。谁也不是谁想象中的完美符号。我们只是两个分别走了七年路的成年人,有幸再次相遇,想看看对方的风景,以及……未来有没有可能,并肩走一段。”
这番话彻底抚平了沈砚心中最后的褶皱。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惶恐和患得患失,在此刻陆止安的坦诚面前,显得有些可笑,又无比真实。
是啊,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有着各自的成长轨迹和生命瑕疵。爱情,或许不是寻找一个完美的幻影,而是两个不完美的人,彼此看见,彼此接纳,然后愿意一起走下去。
服务员开始上菜,打破了片刻的沉静。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为这场对话增添了人间烟火的踏实感。
沈砚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自然地放到陆止安碗里:“尝尝看,你说不错的。”
这个动作做出来,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太自然了,自然到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相处了很久。
陆止安也明显怔了怔,随即眼底漾开真切的笑意,像是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暖意融融。他低头尝了一口,点头:“嗯,味道确实可以。”
一顿饭,在逐渐轻松的氛围中进行。他们开始聊一些真正“当下”的话题。沈砚说起插画行业的趣事和烦恼,陆止安分享他创业过程中的见闻和感悟。他们避开了过去七年里具体的情感经历,却在不经意间,用现在的话语和态度,勾勒出了彼此这些年的生活轮廓和性格变化。
沈砚发现,陆止安比少年时期更沉稳,却也保留了那份直接的锐气,言谈间逻辑清晰,偶尔流露出的一点幽默感,恰到好处。而陆止安也看到,沈砚不再是那个只敢在日记里倾诉爱慕的羞涩少年,他有了自己的事业和世界,性格里添了坚韧,也依旧保持着内心的柔软和敏感。
他们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时间的印记,也发现了某些贯穿始终、未曾改变的特质。
离开餐馆时,夜色已浓。初夏的晚风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吹拂在脸上。
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陆止安问,语气自然,像是在问一个熟稔的老友。
沈砚想了想:“下个周末,市美术馆有个新展,听说不错。”
“一起去看?”陆止安侧头看他,眼神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深邃。
“好。”沈砚点头。
没有刻意的浪漫,没有沉重的承诺,只是一个寻常的、关于未来的约定。
走到分别的路口,沈砚停下脚步:“我到了。”
陆止安看着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沈砚的手腕,力道很轻,一触即分。
“晚安,沈砚。”他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温柔。
“晚安。”沈砚感觉被他碰触的那一小片皮肤微微发烫。
他看着陆止安转身离开,背影挺拔,融入夜色,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上楼。
回到安静的房间,沈砚没有开灯,径直走到窗前。窗外依旧是万家灯火,但此刻在他眼中,却不再是令人心慌的迷茫,而是充满了人间故事的温暖光点。
他拿起速写本,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快速勾勒了几笔。不再是记忆中模糊的侧影,而是今晚陆止安在灯下看着他,带着理解和笑意的眼神。
笔尖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他们的新篇章,写下第一个清晰的注脚。
续集,已经开始了。而这一次,他不再是躲在幕后的观众,他是走上舞台的,另一个主角。
第6章 重拨的时针
沈砚放下速写本,指尖还残留着炭笔的粗糙触感。他没有开灯,在满室黑暗中站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那种长久以来盘踞在心口的空落感,不知何时消散了。
接下来的一周,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却又有所不同。
沈砚依旧在画室里赶稿到深夜,对着不满意的构图烦躁地揉乱头发;陆止安也依然被项目会议填满日程,偶尔在深夜的朋友圈分享一首冷门的后摇。
但他们开始分享这些碎片。
沈砚会拍下凌晨三点的窗景,窗外只有零星几盏灯亮着,配文:“还有人和我一样醒着吗?” 几分钟后,陆止安回复:“刚结束会议。你的画室亮着灯,像海上的灯塔。”
沈砚走到窗边向下望,才发现陆止安的公司就在隔了一条街的写字楼。
周五傍晚,陆止安发来消息:“明天看展,需要我过来接你吗?”
沈砚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回复:“好。”
他发现自己不再需要精心准备对话内容,不再为每个标点符号纠结。这种放松的状态,比任何热烈的告白都更令人安心。
周六早上,当沈砚下楼时,陆止安的车已经等在路边。他摇下车窗,阳光恰好落在他侧脸上:“早上好。吃早餐了吗?我买了咖啡和可颂。”
很平常的举动,却让沈砚心头微微一暖。
去美术馆的路上,他们聊着最近上映的电影,聊着城市里新开的书店,聊着一切无关紧要却充满生活气息的话题。沈砚偶尔侧头看陆止安专注开车的侧脸,恍惚间觉得他们并非七年未见,而是刚刚度过一个短暂的周末。
美术馆的展览是关于当代水墨的革新。他们沿着展厅慢慢走着,在喜欢的作品前驻足。
“这一幅,”沈砚停在一张巨大的山水画前,“传统的笔法,却用了非常现代的构图。你看这些留白...”
“像是故意不画完,留给观众想象的空间。”陆止安接上他的话。
沈砚有些惊讶地转头:“你也这么觉得?”
陆止安微笑:“我不太懂画,但我懂你刚才看它的眼神——和你当年在画室里找到满意构图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这句话轻轻撞在沈砚心上。原来有人记得他那么久以前的细微表情。
他们在《雾中山水》前站了很久,讨论着传统与创新的边界,讨论着艺术中的“未完成”之美。沈砚发现,陆止安对艺术的理解远比他想象中深刻,那些见解来自他这些年在商界与各色创意人才打交道的经历,独特而务实。
“我一直觉得,”陆止安说,“最好的作品,无论是画还是生活,都应该留一些空间,让时间自己去填充。”
沈砚若有所思。
看完展览,时间尚早。他们沿着美术馆后的林荫道随意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所大学校园的围墙外。正是毕业季,穿着学士服的学生们在校门前合影,青春的笑声传得很远。
“想起来,我们毕业那天,好像也是这样的天气。”陆止安忽然说。
沈砚怔住了。他没想到陆止安会主动提起过去。
“那天你...”陆止安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我记得你送了我一本画册作为毕业礼物。”
沈砚的心轻轻揪紧。那本画册里,夹着他写好却最终没有勇气送出的字条。
“你还留着吗?”他轻声问。
“在老家书柜的最上层。”陆止安的回答出乎意料,“去年回家整理东西时还看到了。扉页上你画的那只飞鸟,翅膀的线条我一直记得。”
沈砚停下脚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陆止安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陆止安选择这个地方的用意——不是要回到过去,而是要在当下的阳光下,轻轻拾起那些曾经不敢触碰的碎片。
“其实我...”沈砚深吸一口气,决定完成这个迟来七年的坦白,“那本画册里,我本来夹了一封信。”
陆止安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惊讶,只有耐心的等待。
“写了很多幼稚的话,关于...我对你的感觉。”沈砚继续说,声音稳定得出奇,“但最后我没敢给你。我觉得自己不够好,配不上那么耀眼的你。”
说完这句话,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解脱。那个困扰他多年的秘密,终于不再是沉重的负担。
陆止安的眼中有什么情绪轻轻波动,像是石子投入深潭,涟漪缓缓扩散。
“知道吗,”他轻声说,“那段时间,我也经常在画室外面徘徊。想看看你在做什么,想找借口和你说话。但我总觉得,你沉浸在艺术世界里的时候,不应该被打扰。”
他们站在梧桐树下,看着年轻的学生们抛起学士帽,听着他们充满希望的欢呼。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折叠,将青春未尽的对话,轻轻放在了现在的他们面前。
“我们都太年轻了。”陆止安总结道,语气里没有遗憾,只有理解。
沈砚点头:“年轻到以为爱情必须是完美的。”
“而现在我们知道,”陆止安接上他的话,“爱情是两个不完美的人,愿意一起成长。”
这句话如此简单,却道尽了他们这些年的错过与重逢。
他们继续向前走,话题转向了更轻松的领域。陆止安说起他大学时偷偷去听艺术史课程的经历,沈砚则分享了他在巴黎街头为人画肖像的趣事。那些彼此缺席的岁月,正一点点被这些故事填满。
走到停车场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沉。
“下周末,”陆止安为沈砚拉开车门,状似随意地说,“我有个朋友的工作室开业,是个小型的艺术空间。如果你有兴趣...”
“好。”沈砚在他说完前就答应了。
回程的路上,他们没怎么说话,车内流淌着轻柔的爵士乐。沈砚看着窗外掠过的城市风景,忽然意识到:这不是续集,也不是重播。这是全新的故事,只是主角恰好是曾经的他们。
车停在沈砚公寓楼下。这一次,陆止安没有立刻道别。
“今天谢谢你,”他看着沈砚,“不仅是为了一起看展。”
沈砚理解他话中的深意:“我也谢谢你。为了一切。”
他下车,站在路边看着陆止安的车远去,然后转身上楼。
回到画室,沈砚没有开灯,径直走到画架前。上面是那幅他几日前重新开始的画——不再是混沌的色块,而是初具形态的风景:一条蜿蜒的路,两旁是挺拔的树,路的尽头隐约可见晨光。
他拿起调色板,开始调和颜色。这一次,他不再纠结于每一笔的精确,而是让画笔随着感觉游走。
夜深了,沈砚放下画笔,后退几步审视自己的作品。画中的路通向远方,光影交错,既有扎实的根基,又有无限的可能。
手机亮起,是陆止安发来的消息:“到家了。今天很开心。”
沈砚回复了一个简单的笑脸,然后拍下刚完成的画作,发送过去。
“新作品,”他写道,“名字还没想好。”
几秒钟后,陆止安回复:“叫《路》怎么样?”
沈砚看着屏幕上简单的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是的,路。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这一次,没有日记本的隔阂,没有回忆的滤镜,只有两个真实的、不完美的人,愿意并肩前行。
窗外,城市的灯光如星河般延展至远方。沈砚站在窗前,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与期待。
时针终于被拨回了正确的位置,开始向前走动。
第7章 共度晨光
陆止安的消息还停留在屏幕上,那个简单的笑脸表情在沈砚眼里却仿佛有了温度。他放下手机,重新审视那幅刚刚完成的作品——《路》。这个名字如此贴切,仿佛早就等在那里,只等有人轻轻揭开它的面纱。
周一清晨,沈砚比平时醒得更早。窗外,城市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极了他画中那条蜿蜒的路。他煮了咖啡,坐在窗边慢慢喝着,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隔街的那栋写字楼。七点三十分,他看见陆止安办公室的灯亮了。
手机适时震动。
“看见你窗边的灯了。”陆止安发来消息。
沈砚微笑,回复:“你也起得很早。”
这种默契不再让沈砚感到不安,反而成为日常的锚点,让他漂泊多年的心终于靠岸。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的联系变得自然而频繁。陆止安会在会议间隙拍下窗外的云发给沈砚,附言:“像你昨天画里的笔触。”沈砚则会分享调色时的纠结,询问陆止安的意见。那些曾经独自承受的创作焦虑,因另一个人的理解而变得可以忍受。
周五傍晚,陆止安如约来接沈砚去参加艺术空间的开幕酒会。
车驶向城东的老厂房改造区,沈砚看着窗外逐渐变化的街景,忽然说:“其实我紧张。”
“为什么?”陆止安有些意外。
“很久没参加这种场合了。”沈砚轻声说,“在巴黎时,我总是找借口避开开幕式。”
红灯亮起,车缓缓停下。陆止安转头看他:“如果不喜欢,我们露个面就走。或者,我们现在就可以调头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沈砚望着陆止安认真的表情,忽然笑了:“不,我想去。只是...”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陆止安的声音很轻,却重得足以落在沈砚心上。
艺术空间位于一栋改造后的纺织厂内,裸露的红砖与极简的金属框架形成奇妙的对话。陆止安的朋友周韵是这里的主人,一个眼神锐利、笑容温暖的女人。
“终于见面了。”周韵拥抱陆止安,然后转向沈砚,“止安提起你时,总是特别...”她故意停顿,寻找合适的词,“生动。”
沈砚不解地看向陆止安,后者只是微笑。
他们在空间中慢慢踱步。这里的作品大胆而前卫,一件由废弃电路板拼贴成的山水画格外引人注目。
“传统与现代的对话,”沈砚站在作品前评价,“但比美术馆那幅更激进。”
“你喜欢吗?”陆止安问。
“尊重,但不完全理解。”沈砚诚实回答,“就像有些人可能永远不懂我画中的留白。”
陆止安点头:“艺术和感情一样,不需要所有人都懂,只要对的人理解就足够。”
周韵过来邀请他们加入一群人的谈话。沈砚原本的紧张在真诚的艺术对话中逐渐消散。他发现自己能够自然地表达观点,而陆止安总是在恰当的时候补充或引导,既不让沈砚感到被忽视,也不让他淹没在人群中。
“他很懂你。”趁陆止安去取饮料时,周韵对沈砚说。
沈砚微笑:“我也刚刚发现这一点。”
“知道吗,”周韵压低声音,“他投资这个空间时,就说过希望这里能成为像你这样的艺术家的平台。那些不太适应主流但才华横溢的人。”
沈砚怔住了,目光追随着远处陆止安的身影。这个他一直以为完全沉浸在商业世界的人,竟在默默为他这样的人创造空间。
回程的路上,沈砚问起这件事。
陆止安略显不好意思:“周韵说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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