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坐下，点了一杯冰美式，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随意。
“怎么了，大忙人，终于想起我啦？”张薇笑着打趣。
林砚笑了笑，切入正题：“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天你提的那个……科锐生物，我后来想了想，觉得挺有意思的。你表哥张晟，以前真是那的研究员？”
张薇见林砚感兴趣，立刻来了精神：“对啊！我表哥当年可是学霸，进的也是正经研究所。不过他说那地方后来挺邪门的，好像出了什么事，就黄了。”
她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感，“我昨天回去又问了下我爸妈，他们说表哥失踪前那阵子，确实有点怪怪的，老是说有人跟踪他，还烧了不少东西。”
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更像是灭口前兆或被迫隐匿的特征！
他不动声色地搅动着咖啡：“哦？那后来报警了吗？”
“报了呀，但警察查了半天，说是可能自己走了，毕竟成年人了嘛。”张薇撇撇嘴，“但我总觉得不对劲。诶，对了，我昨天整理手机，好像还拍到一张有点奇怪的照片，当时没注意。”
她说着，又翻出手机相册，划拉了几下，点开一张照片。
照片依旧模糊，是在仓库角落拍的，一堆杂物中，有一个半开的、看起来像是老式保险箱的金属柜，柜门内侧似乎用白色油漆写着几个数字和字母，像是编号，又像是某种标记。
林砚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那串字符上：KRSW-731-D。
KRSW？科锐生物（KeRui ShengWu）的缩写？731？这个数字组合让他莫名感到一丝不安。
D？代表什么？部门？还是……其他含义？
“这个柜子……”林砚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不知道是装什么的，锁都锈坏了，里面空空的。”张薇摇摇头，“就觉得这编号挺怪的。”
林砚迅速用手机拍下这张照片，对张薇说：“这些陈年旧事，听听就算了，也别到处说，免得惹麻烦。”
张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又闲聊了几句，林砚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走出图书馆，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却感觉后背发凉。
张晟的失踪绝非偶然，那个保险箱编号也绝非无意义。
他需要立刻查清“KRSW-731-D”代表什么！
回到宿舍，江辞正坐在书桌前，对着一本摊开的书发呆，脸色比早上出门时更差了些，嘴唇缺乏血色。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林砚，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问：“……回来了？”
“嗯。”林砚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湿腻，并不是发烧，更像是虚汗，“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江辞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没……就是有点闷。”
林砚心疼地蹙眉。
江辞的身体和精神都还远未恢复，仓库之夜的惊吓和江淮的失踪，如同沉重的枷锁，拖垮了他本就脆弱的健康。
这种时候，任何新的刺激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绝不能把“科锐生物”和张晟的事告诉他。
“下午我陪你去医院复查一下吧？顺便拿点安神的药。”林砚柔声道。
江辞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他对医院有种本能的恐惧，但更害怕让林砚担心。
下午，林砚陪江辞去了医院。
医生检查后，表示江辞身体指标基本正常，但焦虑和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症状比较明显，开了一些舒缓神经、帮助睡眠的药物，并再次强调了定期心理疏导的重要性。
拿完药，两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待取中药。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江辞靠在林砚肩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脸色苍白，显得异常脆弱。
林砚搂着他的肩膀，感受着他单薄身体传来的微凉温度，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更坚定的守护欲。
就在这时，他的加密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拿出来，借着身体角度的遮掩快速看了一眼。是王警官发来的信息，内容让他瞳孔微缩：
「已紧急排查‘KRSW-731’编码。初步确认，为科锐生物内部一个高度保密研究项目的代号，涉及方向为‘定向神经递质调控’，相关资料在破产前已被列为绝密。项目首席研究员……正是江辞的外公李老先生。‘D’含义暂不明，怀疑与数据存储或样本编号有关。张晟曾是该项目组核心成员之一。此人危险等级调至最高，若发现踪迹，立即上报，切勿擅自接触！」
定向神经递质调控？
外公的研究？
张晟是核心成员？
一连串的信息砸得林砚头晕目眩！
他终于明白Z先生为何对江辞母亲如此执着，这研究的价值和应用前景恐怕远超想象！
而张晟，作为知情人，他的失踪绝对与这个秘密有关！
就在这时，取药窗口叫到了他们的号码。
林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轻轻拍了拍江辞：“药好了，我去拿，你坐着别动。”
江辞睁开眼，点了点头。
林砚起身走向取药窗口。
就在他接过装中药的袋子，转身往回走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正低头看着手机，但那个角度，似乎刚好能瞥到他们坐的长椅方向！
那人身形瘦高，与张薇描述中张晟的照片有几分模糊的相似！
更重要的是，林砚注意到他握手机的右手手背上，有一块明显的、暗红色的疤痕！
林砚的心脏瞬间骤停！
还是……张晟？！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跟踪他们来的？！
强烈的危机感让林砚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他几乎要立刻冲过去确认，但理智告诉他绝不能贸然行动！
对方是极度危险人物，而且江辞还在旁边！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回长椅，将药袋递给江辞，语气轻松地说：“好了，我们回去吧。”
江辞接过袋子，站起身。林砚自然地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半护在怀里，用身体隔开那个楼梯口方向的视线，快步向电梯口走去。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后背渗出冷汗，但揽着江辞的手臂却稳如磐石。
走进电梯，按下负一层停车场按钮，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林砚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性丝毫未减。
他必须立刻离开医院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
来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林砚护着江辞迅速坐进车内，锁好车门。
他发动车子，缓缓驶出医院，目光却始终通过后视镜警惕地观察着后方。
一辆黑色的、没有挂牌照的旧款桑塔纳，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
林砚的心沉到了谷底。
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
是他，还是江辞？
或者，两者都是？
他不敢冒险，立刻改变了原定回学校的路线，拐向了一条车流量较大的主干道，试图利用复杂的路况甩掉尾巴。
同时，他单手操作手机，给王警官发去了紧急求救信息和实时定位，并简单描述了被灰色夹克男跟踪的情况。
然而，那辆桑塔纳如同附骨之疽，驾驶技术老辣，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显然不是普通角色。
江辞也察觉到了异常，他紧张地看着后视镜里那辆紧紧跟随的黑车，脸色更加苍白，手指紧紧抓着安全带，声音发颤：“林砚……后面那辆车……”
“别怕，坐稳了。”林砚声音沉稳，脚下油门微微加深，车子在车流中灵巧地穿梭。
他必须保持冷静，绝不能把恐慌传染给江辞。
在一个十字路口，趁着绿灯闪烁即将变黄灯的瞬间，林砚猛地加速冲了过去，而后方的桑塔纳被一辆缓慢的大货车挡了一下，被迫停在了红灯前。
暂时甩掉了！
林砚不敢怠慢，连续拐了几个弯，确认那辆桑塔纳没有跟上来，才稍稍放缓车速。
但他知道，对方既然能精准地在医院找到他们，很可能也掌握了他们的住处。
学校宿舍，恐怕也不再安全了。
“我们……不回家吗？”江辞看着窗外陌生的街道，不安地问。
“先不回去，我带你去个地方。”林砚沉声道。
他想到了王警官之前提过的一个紧急备用安全点，是警方一个已经废弃的、但基础设施完好的临时联络站，位置隐蔽。
车子最终驶入了一个老旧的、几乎已经搬空的厂区宿舍楼群。
林砚按照王警官提供的地址，将车停在一栋最为偏僻的筒子楼楼下。
这里住户寥寥，环境杂乱，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
他带着江辞快步走上阴暗潮湿的楼梯，来到四楼最里间。
用王警官给的钥匙打开房门，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
房间很小，只有简单的家具，布满了灰尘，但门窗牢固。
“暂时安全了。”林砚反锁好门，拉上厚厚的窗帘，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湿。
江辞站在屋子中央，惊魂未定，身体微微发抖，他看着这陌生而简陋的环境，眼中充满了恐惧和茫然：“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刚才那些人……是谁？”
林砚走到他面前，双手握住他冰凉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听着，江辞，我们可能遇到了一点麻烦。但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好你。这里很安全，我们先在这里待一会儿，等王警官安排。”
他不能告诉江辞关于张晟和科锐生物的全部真相，那太残酷了。
他只能给予他最坚实的依靠。
江辞看着林砚眼中不容置疑的守护，慌乱的心似乎找到了一点支点。
他低下头，轻轻靠进林砚怀里，声音带着哽咽：“……嗯。”
林砚紧紧抱住他，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决绝。
对方已经嚣张到光天化日之下直接跟踪了！
这场斗争，已经彻底从暗处转向了明处！
他必须尽快搞清楚张晟的目的，以及那个“KRSW-731-D”背后隐藏的全部秘密！
然而，就在林砚试图用手机再次联系王警官，确认外界情况和下一步指示时，却发现手机信号格空空如也——这个偏僻的旧楼区，信号极差，几乎处于断联状态！
与此同时，窗外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了汽车引擎由远及近、然后熄灭的声音。
紧接着，是几声轻微但清晰的、不同于居民日常走动的脚步声，正沿着楼梯，不紧不慢地，一步步向上走来！
脚步声沉稳而规律，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目标明确地朝着他们所在的四楼最里间而来！
林砚的全身血液瞬间冻结！
他猛地捂住了江辞的嘴，将他拉到自己身后，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了那扇薄薄的、仿佛不堪一击的木质房门！
是去而复返的桑塔纳跟踪者？
还是……其他的不速之客？！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第65章 绝境
老旧筒子楼四层的走廊里，那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倒计时，一下下敲击在林砚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他死死捂住江辞的嘴，将颤抖不已的他紧紧护在身后，背抵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另一只手已悄然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王警官之前为他申请、以备不测的微型电击器。
冷汗浸湿了他的掌心，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获得片刻喘息的他。
信号中断，退路未知，敌人却如影随形，精准地找到了这处本应绝密的藏身点！
是医院那个灰色夹克男的同伙？
还是……更可怕的存在？
他们是怎么找来的？！
还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技术？
江辞在他怀中剧烈地颤抖着，冰冷的泪水浸湿了他的手背，那双浅色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充满了濒死的绝望。
林砚能感觉到他生命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逝，仿佛随时会崩溃。
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狭窄的走廊和这间逼仄的安全屋。
空气凝固，时间仿佛停滞。
林砚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准备迎接破门而入的致命一击。
然而，预想中的暴力破门并未发生。门外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几秒钟后，取而代之的，是三声极其轻微、却带着特殊节奏的、仿佛用指节叩击门板的声响：
“笃—笃笃—”
停顿一秒，又是同样的节奏：“笃—笃笃—”
这不是蛮横的闯入，而是……暗号？
林砚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节奏……他记得！
是之前王警官在极端紧急情况下约定的、代表“友军识别，安全，开门”的简易叩门信号！
只有极少数核心人员知道！
是王警官的人？！
他们赶到了？！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的 relief 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林砚的理智，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万一是敌人模仿呢？
他压低声音，对着门缝，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出了预设的识别暗语上半句：“……灯塔？”
门外沉默了一瞬，随即，一个低沉、沙哑，却异常清晰的男声回应了下半句，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急切：“……长明。”
暗语完全正确！
真的是自己人！
林砚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巨大的虚脱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立刻松开捂着江辞的手，快速打开门锁，猛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昏暗的光线下，站着的却不是预想中全副武装的警察，而是一个身影——一个穿着沾满灰尘的深色工装服、帽檐压得很低、脸上带着明显擦伤和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男人！
当林砚看清那张脸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这张脸……这张与江辞有着惊人相似轮廓、却更加冷峻沧桑的脸……
那个在仓库爆炸中生死未卜、失踪多日的江淮！
他竟然还活着！
而且出现在了这里！
“哥……哥哥？！”被林砚护在身后的江辞，也看到了门外的人，他发出一声近乎破碎的、混合着极度震惊、狂喜和无法置信的惊呼，身体猛地一颤，双腿一软，就要瘫倒下去。
林砚反应极快，一把扶住几乎虚脱的江辞，但目光却依旧死死锁定在门口的江淮身上，充满了巨大的震惊、警惕和无数亟待解答的疑问！
江淮怎么会知道这个安全点？
怎么会知道暗号？
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是敌是友？！
江淮的目光快速扫过林砚和他怀中摇摇欲坠、泪流满面的江辞，那双与江辞相似的浅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关切，有疲惫，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急切和凝重。
他没有立刻进门，而是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幽暗的楼梯口，然后才侧身闪进屋内，反手迅速关上门，压低声音，语气急促：
“没时间解释太多！听着，我们被出卖了！这个安全点已经暴露！‘蝮蛇’的人最多十分钟内就会到！必须立刻转移！”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林砚刚刚升起的希望！
安全点暴露？
王警官那边出了内鬼？！
“你怎么知道？！你这段时间到底……”林砚急声追问，心中的疑虑并未因暗号正确而完全消除。
江淮的突然出现太过诡异，背后隐藏的信息量太大，他无法轻易信任。
“相信我！现在！”江淮猛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得近乎凶狠，他一把扯开自己工装服的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处狰狞的、尚未完全愈合的枪伤疤痕，“仓库那天，我是故意制造混乱假死脱身，为了潜入他们内部查‘蝮蛇’和‘Z’的线索！但我身份可能暴露了，他们正在全力搜捕我！这个联络点是单线紧急备用渠道，我只在绝境下使用，但现在看来，这条线也被污染了！”
他的话语又快又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那道新鲜的伤疤，更是无声地诉说着他这段时间经历的凶险。
林砚的心脏狂跳，大脑飞速运转。
江淮的解释虽然惊人，但逻辑上并非不可能。
那道伤疤做不了假。
而且，眼下确实没有更多时间犹豫和验证了！
“小辞……”江淮的目光转向依旧处于巨大冲击中、死死抓着林砚衣角、眼神空洞地望着他的江辞，声音沙哑地放缓了些，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和愧疚，“对不起……哥来晚了……但现在必须跟哥走，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