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总是在用行动来互相取暖,即使这本就是一个温暖的季节。
何然找了跌打损伤的通用药给顾权鸢开花的脸上抹了一层,像照顾小孩儿一样,总是给他“呼呼”,呼得顾权鸢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以后能让叔叔别再给你训练了吗?”何然现在对于顾家就是个陌生人,自己没法插足,真心实意希望顾权鸢能自己说服顾父。
原本何然住在顾家的时候,顾权鸢进去训练场一次,顶多浑身多出些汗,没想到现在被折腾得这么惨。但是,何然想,也许现在的自己说了也没有用,因为这里未来的他,仍然能看到顾权鸢进入那个残忍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爸让我训练的事…唔。”
“算了算了,别说了。”
何然捂住了顾权鸢的嘴,脑海里不停胡思乱想,一会儿想未来发生的事情,一会儿又考虑现在该怎么过,“活在当下”这四字鸡汤对他已经快不起作用了。
顾权鸢的双目瞪得像青蛙一样大,忽闪忽闪的,嘴巴有点疼,但不想放弃和何然贴贴的机会,于是一直忍着。
可下一秒,奇怪的举动出现了,何然抽回纤纤细手,毫不避讳地脱掉裤子,十分肯定地指着大腿内侧一处说:“我这里有颗痣来着,还有!”何然接着坐回床边,指向自己白皙粉嫩的脚踝,说道:“这里!这里有个青色圆圆的胎记来着,和你脑袋一样儿圆,记住没?”
顾权鸢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点头了,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看不到何然说的痣和胎记。
何然说这些,也只是参照以前顾权鸢说的话,让这里未来的自己更坚信顾权鸢罢了。
学校迎来黄昏,留校的人都在食堂用餐。
顾权鸢陪何然回去拿书包,却在教室门口遇上等待良久的傅尚逸。何然这才想起来答应他的事情,抱歉地走上前,问他要聊些什么?
傅尚逸注意到了何然身旁的顾权鸢,先是被吓得身体一颤,再是自然而然地指着顾权鸢的脸,问何然:“这你揍的啊?”
“啧!”何然拍了下傅尚逸指在空中的手指,急忙回应:“什么就我揍的,你要聊什么赶快说。”
傅尚逸面对陌生的顾权鸢,神情有些扭捏,视线对上何然的那一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审判自己,但他还是要对何然说一声“谢谢”。
何然听见傅尚逸说的话后,已经把“好奇”两个字挂在自己脸上了,“为什么要谢我?”
“嗯…就是谢谢你让我早点回家休息,睡饱一觉后我真的发现自己学习效率提高了不少!”傅尚逸激动地解释着,对于一个只会学习的机器人,提高效率,就是最令他高兴的事情。
“这都是小事,你不用专门感谢我的。”
傅尚逸开心地摇摇头,“你帮了我,我就要谢谢你。”随后他掏出四张电影票,遗憾地叹了口气,“原本是想和你一起去的,我又多要了两张,你就和你三个男朋友一起去吧。”傅尚逸又是一副释然的样子,把票塞进何然的手里。
“喂!什什…什么三个男朋友啊!”
【周末】
傅尚逸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学习脑,看电影选的都是励志片,把何然与楚海看得昏昏欲睡。
何然唯一清醒的那段时间,是听见电影里的主人公弹奏钢琴曲的时候,那是一段令何然回忆无穷的乐音——《蓝色的爱》。
顾权鸢正听得仔细,大荧幕的蓝光又恰好映照在他青涩的面庞,自此,何然的目光便再也无法从他的身上挪开。他深邃的眼眸如此炙热,仿佛想在顾权鸢的身上刻画下独属他的印记。
“我喜欢这首钢琴曲。”何然看向顾权鸢说。
“真的?那等我以后学会了,专门弹给你听!”顾权鸢激动地回应。
原来这个时候的顾权鸢才听过这首钢琴曲,原来他是为我学的…何然无法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有些酸涩,有些苦楚,却又加了颗糖,在自己的心海里乱搅一通。
“把它当作我们的定情曲怎么样?”何然趴在顾权鸢的耳畔悄悄地说。
顾权鸢扭过头,视线定格在何然阳光般的笑颜,怎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怎么会有人第一次见到陌生人就笑着冲过来拥抱他?他想,自己当时也许就是被这笑容冲昏了头,才晕了过去。
现在的顾权鸢,是只为何然心动的顾权鸢,他看向何然时热忱清澈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我**你。”顾权鸢顺其自然地向何然告白,深陷其中。
何然笑得更灿烂了,他没有预料到顾权鸢的回答会这么驴头不对马嘴,但他也给出了同样的答复,“我也**你。”随即便在乐音中幸福地相互依偎。
电影的结尾,显然是成功,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
出了影院,楚海执着于买零食、甜品给周知桉,周知桉吃完一个,他就再从大包小包里拿出一个,塞给哥哥手里,立志要把哥哥喂得胖胖的。
“楚海,你可别塞了,知桉都快噎着了。”
何然刚出言阻拦楚海的“暴行”,周知桉忽的就打起嗝来,还一直停不下来,手足无措又觉得不好意思,左顾右盼,最后还是躲进了楚海的怀里。
“…完蛋了,哥,你真的太可爱了——”楚海紧拥周知桉,不顾旁人眼光一顿呐喊狂欢。
三人这次又去了何然家,没有别的目的,单纯为了寻开心。顾权鸢买了几斤水果,楚海和周知桉带了零食,何然买了束康乃馨,都送给何母。
日子似乎过得越来越开心了,可那个何然脑海中准确记忆下来的日期,却愈加靠近了。
今天何然照常上学,到校门口就老远望见黎瑾夕和温良一起走在前面,不过二人之间看似还有层隔阂,无法做到在学校里正常沟通。
已经是第二次了,黎瑾夕昨天又看见顾权鸢进了何然的家,心里的恼火无法言喻,每当这时,他都会逃去温良的公寓。
他最近很苦恼,不仅是因为何然,还因为自己的家庭。
“你手怎么了?”何然突然拉过黎瑾夕的手,把黎瑾夕吓了一跳。
“干嘛突然关心我?我手没事。”黎瑾夕抽回自己的手,故作坚强。
可他手上的条状痕迹,着实让何然感到担心。他起身向自己的储物柜走去,翻箱倒柜,拿出上次给顾权鸢涂剩的药膏,递给了黎瑾夕。
“你怎么会有药?你也受伤了?”黎瑾夕已经拧开盖子,把药膏涂抹在手上。
“不是我受伤,是顾权鸢受伤,药膏正好落在我这儿了。”何然不以为意地回答。
黎瑾夕刚涂抹均匀的双手愣在空中,表情逐渐不满,随后咬牙道:“那还真是要好好谢谢他啊!”
二人停止交流,何然坐在位置上若有所思,酝酿自己想要对黎瑾夕说的话。
“黎瑾夕,不然我们报警吧。”何然谨慎地说。
黎瑾夕沉默地笑了笑,不理解何然为什么会说出这种办法。“你以为报警就能让她永远从我的世界消失吗?现在已经挺好了,至少这几天,她只打了我的手。”黎瑾夕边说边伸展开自己的十根手指,仔细端详。
“可你这么一直承受下去,她万一哪天…”何然害怕黎瑾夕的妈妈突然有一天会对他下狠手,即使他知道未来黎瑾夕还好好地活着,而他的妈妈也自杀身亡。
何然想帮他,说不定自己对他的劝说,可以起到一定作用。
黎瑾夕知道何然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多一个人担心他的生死,他心里也挺开心的。黎瑾夕自己也在想办法,可至今也没想到或是听到什么万全之策。
“…前几天,我爸来找我了,他说想接我离开那里,但我暂时还没答应。”黎瑾夕聊起了他家里的事,看他的表情,黎瑾夕似乎对这个爸爸并不是很排斥。
何然疑惑起来:“为什么不答应?”
黎瑾夕趴在桌上,转过头凝视着何然,“你想让我离开那里,然后搬去其他地方吗?”
“当然!这样你就不会再受伤了!”
“…噢,知道了。”黎瑾夕随即又把头扭了回去,心里闷闷的,不知是喜是悲。
上课前,周知桉抱着果盒难为情地向何然走来,示意他帮自己吃一点儿。
何然看着和课桌差不多宽的果盒,惊叹不已:“我去!楚海这是要把你喂成猪啊!”
说着,他拿起一块儿芒果就要往嘴里塞,可下一秒,“啪”得一声,黎瑾夕直接将何然手里的芒果块拍落在地,斥责道:“你傻了啊?忘记自己芒果过敏了啊?”
何然傻愣几秒,接着顺着黎瑾夕的意思急忙作出反应:“我…我看错了,我还以为这是香蕉呢,哈哈。”何然尴尬地挠挠头。
显然,何然伪装得很失败,表面从容不迫,实际心里已经哭爹喊娘了,“什么像香蕉啊,我到底在说什么胡话啊,呜呜呜。”何然心想。
黎瑾夕很是诧异,他已经很多次觉得何然的举动奇怪了,可又具体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第100章 牵扯
5月底,最易盛开的季节。何然记忆中的那个日子,恰好卡在了这周日。在那之前,他极尽所能,用自己的方式让妈妈感受温暖。
他尝试用委婉的言语暗示她,用亲情与爱意牵扯她,在这至关重要的最后两天,他仍然希望自己能够改变何母的人生,慢慢治愈她。
何然绷紧神经,快失眠四天了。他这几天早上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妈妈能够在房间里安稳地醒来,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周六,本该上班的日子,何母却留在了家里。她说今天放假,正好可以在家里陪着何然。何然也很庆幸,今天能一直陪在何母身边。
“妈,等我以后赚钱了,我们一起出去旅游吧,我们不干这么累的活了。”何然和妈妈坐在淡绿的皮沙发上,趁着电视剧插播广告的空隙,再次开始用未来的美好劝导何母产生留下的念头。
他紧握她生糙的手,感受时光在她手上留下的印记。虽然他们的相处只有这一两个月,但何母无微不至的照顾,已经让他体会到了二十多年来从没拥有过的母爱。
何然不想留有遗憾,不想像对一年前已经过世的父亲一样抱有后悔的心绪。
“我不累,妈今明两天还放假在家休息呢,谁有我待遇好啊。”何母一副轻松的模样,手里还削着苹果,边削边说。
两个苹果削完,何然吃一个,水果盘里放一个,直到电视剧里的片尾曲响起,何母还是没有回应与何然日后旅游的事情。
“走,一起买菜!”何母斗志昂扬地起身,伸出一只手示意儿子陪她一起去买菜。何然神色勉强,不过还是洗洗手一起出去了。
阳光很明媚,路上几棵歪脖子树也长得枝繁叶茂、赏心悦目的,两个大活人却一点儿也提不起兴致。
还没走多远,只听“啪”的一声,何母的大腿被黑白交融的鸟屎击中,力度不亚于一颗石子,惊得二人愣在原地。
何母一脸嫌恶,不敢动弹,害怕那东西顺着裤子滑下去,造成二次伤害。
“真倒霉啊…”何母看着腿上恶心的混合物唉声叹气,自己又没带纸,她已经感觉那东西在渗入衣物,侵蚀她的肌肤。
“不倒霉不倒霉!”何然连忙打消妈妈的消极念头,随便从近处的树上扯了几片又大又绿的干净树叶,蹲跪在何母身旁,仔仔细细地把那东西一点点清理掉。只可惜何母穿的是黑色裤子,最后还是留有一圈深浅不一的白色痕迹。
“妈,走吧,已经不太能看出来了。”何然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想拉着妈妈一起走,可起身后看到的,是何母冷然的目光。她的视线停留在了不远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上。
他是何然的父亲,那个抛弃他们母子的人。他正殷勤地笑着,缓缓接近二人,没等他吱声,何然就直接挡在了妈妈前面,眼里带着恨意。
何然至今还没忘记他所做的一切恶行,未来的他,怕是已经在牢里受尽折磨,想死死不成,想活命又活不舒坦。
“你来干嘛!”何然怒吼一声,正愁心里的郁闷没处发泄。
何父默不作声,到了几米内还在想站在自己前妻身前的人是谁,可刚瞄上一眼,何然就被何母转过身。她着急地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拿了些零钱给何然。
“中午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就在菜市场里随便拿,妈和朋友聊聊天,马上就来啊。”说着,何母便推搡起何然走向另一边的岔路口,而自己向何父走去。
“朋友…”何然纳闷起来,心想,难道从前他们父子俩一直都没见过面?
几分钟的步程,何父何母走到不起眼的巷子口,微风拂过,何父假意寒暄起来:“小莉,我知道你还恨我,刚刚站在你面前的是我们的儿子吗?他都长这么大了。”
他感慨万千的丑恶嘴脸让何母觉得恶心,从见到何父的那一刻起,何母的眉头就没舒展过。“搞清楚,他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何母想要他与何然撇清关系。
“我知道是我的错,但毕竟我也是他的亲生父亲,你看…”何父摸索起自己西装里面的口袋,掏出一张黑卡,“你看,我想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你最近过得肯定很苦,收下它,能让你我都好受些。”
何母心里很不是滋味,十分抵触他这样虚假的行为。“…你能离我们母子俩远点儿吗?不知道我们现在的生活是谁造成的吗?就来这儿假惺惺地装好人?”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现在想找个机会好好弥补你们,你就给我一次机会,收下它吧!”何父一再低三下四地想让何母收下这张转移赃款的卡,就差没把卡直接塞她兜里了。
何母依旧坚决,她拿下他的卡,何父以为成功了,下一秒却被何母扔进了下水道里,急得何父本性暴露,“你干什么!好心给你钱你还把它扔了?”
他边说边妄图把地上严丝合缝的铁网掀开,气急败坏的表情让躲在一旁窥探的何然感到特别解气。
何父背对着何母生闷气,何母刚想离开,他又拦住了她的去路,咬牙道:“难怪你会被辞职,钱都不够给你败的!从今往后,你也别想再找到任何工作!”
他恼怒地指着何母,同时,何母顿感疑惑:“是你搞的鬼?”
没等何父回答,身后的何然看到这不对劲的一幕,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脚将何父踢跪在地,自己赶紧拉着妈妈的手,离开这个地方。
何然与何母走到百米开外,才发现何母的手一直在颤抖,“妈,没事了,他刚刚是不是欺负你了?早知道我就应该再多踢他几脚!”何然轻声细语地安慰,手里的拳头却已经攥紧,时刻待命。
“不用…我们还是,接着去买菜吧。”
“喔,好。”
二人随即再次出发,四周很安静,只有母子俩的脚步声。
“刚刚你一直在旁边吗?”
“对啊,我怕他欺负你。”
“听到妈妈和朋友说什么了吗?”
“妈,我知道他是谁,所以我才会去揍他。”
“…好,没听到就好,没听到就好。”何母已经出了神,语无伦次。
夜晚,何然一直守在客厅,大概从凌晨的零点起,他的眼睛就再也没休息过。他以周一模考需要复习为由,就这么在餐桌上复习了一夜。
期间,何然时不时会起身打开门缝观察熟睡的何母。家里一切能够对生命造成危害的东西也都被何然收起来了。他想,只要自己能陪妈妈挺过这一天,也许真的就能改变她的人生。
晨曦朦胧,何然在餐桌上睡着了。惊醒时,发现自己才睡了十分钟。可他依旧心惊胆战,无法松懈一秒。
何然正在慢步靠近妈妈的房间,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何然轻开的门缝已经被关上了。他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立刻上前握住门把手,向下一按!
…门锁了。
第101章 曙光
“妈!”何然朝门内试探性地呼喊着,伴随还算规律的敲门声,他不想自乱阵脚,仍然在向里面呼唤。
“妈,你醒了吗?”
“妈,你怎么把门锁上了?”
“妈…妈你开门啊!”何然越来越焦虑,身躯拘谨在门前,不停上下晃动着门把锁,敲门声也愈加急促。
不能再等了,何然冲出门外,去楼下荒废的杂物间里拿了把锤子,想破门而入。他瞄准门把锁,单手向上抬起,再是奋力一击!
可就当锤子要砸中门把手的那一刻,咔嚓一声,屋内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何然心里咯噔一下,在霎那间将锤子扔到自己房间的床上,假装没事人一样站在门口,迎接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