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低级咒灵如蝗虫过境,从四面八方涌来。禅院直哉晕头转向,在一片黑影中拼命找着夏油杰身影,而他的对手早已借着掩护轻巧地挪到了他的视觉死角。
习惯了五条悟完全不讲道理的连续瞬移,这种依靠帧数的术式对夏油杰而言完全是大学生算小学题,他连稍微像样一些的咒灵都懒得召唤,就搅得对方方寸大乱。
他闲庭信步地从一只咒灵身后闪出,挥手一拳直打在禅院左眼,为了美观他挑起一边眉毛,极有审美的好心补上对称一拳。
“唔!”禅院直哉痛哼一声,捂住眼睛倒退数步。夏油杰反手揪住他的领子,优雅邦邦几击,招招关心脸部。
场边,京都校人齐齐倒抽凉气,纷纷呲牙咧嘴地捂住脸,指缝却悄悄张开,心里默默喝彩。松本畅快地打了两下空气,默默感谢起黑发少年去年的不杀之恩。
金色沙包被抽飞到半空,夏油杰在空中左右开弓几个巴掌,再把人拉了回来,笑眯眯的说:“原来禅院少主口中的等着是这么个姿态的等法啊!那我若让尊贵的、等了许久的您早早退场,不是反倒失了该有的礼数,丢了东京校的颜面吗?”
他笑容温和,下手却稳准狠,啪啪几下,打出颗颗白色的钙物质来。
禅院直哉鼻血长流,吃进嘴里,说话漏风却张嘴就骂:“一锅揍苏师,资会抖到揍灵后头,丢、丢人!”
夏油杰扬起眼,门牙都没了,说得最清楚的还是最后头两个字?
他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仿佛在应付一个胡搅蛮缠的熊孩子。随后一套流畅的体术暴击,动作优雅得像跳舞,每一下都恰好落在禅院直哉最疼的地方。最后他像是玩腻了,揪住对方头发一甩手臂,将整个大型垃圾抡圆了扔出场地。
京都校的老师面色难看,手忙脚乱冲上去探探鼻息,而后背起人头也不回直冲休息室,极有自知之明地没敢去家入硝子那里自取其辱。
短暂的修整后,清醒过来的禅院直哉头绑绷带、鼻堵纸巾、吊起手脚,真·身残志坚地躺在会议室里密切关注团体赛直播。
今年东京校参加比赛的是一二年级,冥冥收了一笔可观报酬,指挥乌鸦绑着录影设备实时直播。
随着哨声响起,京都校蜂蛹涌入后山森林。反观东京校这边一如既往的随心所欲,悠哉悠哉地晃了进去。
七海和灰原有意趁此机会锻炼自己,与两位前辈告辞后便选了个方向离开。
“杰,我去中心守那只大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是对手的唯一目标,五条悟宣布完不急着走,蹭上前来微微弯腰,期待地看着他。
仰望着头顶盘旋不走的乌鸦,夏油杰熟练地撸着白色脑袋,克制地在他脸上啄吻一下。
“杰真是越来越敷衍了。”五条少爷嘀嘀咕咕地控诉,知道讨不了别的好处,身形一晃消失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世风日下!简直有辱斯文!!”京都校校长乐言寺面色铁青,拍案而起:“这便是贵校的德育水平?老朽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东京校校长是个乐呵呵的老头,他摸着胡子笑眯眯地说:“非也非也,此言差矣。要论神子的德育,也该归于五条家才是。何况两个年轻人互相倾慕感情甚笃,少年人情到浓时张扬一些也不为过。”
一旁的禅院直哉牙龈上涂了药,呜呜地大骂着什么。反正听不清,也没人理他,他自己一个人也说得痛快。家入硝子撇撇嘴,溜到他后面勾住椅脚,往后一拖。
哐当一声,这个手脚被吊起的金毛猪头便直挺挺栽到地上,两眼一番痛晕了过去。
屏幕另一头,五条悟和夏油杰的电话粥已经煲了有一会。
丸子头少年此时就像只被好人丢入米缸的老鼠,快乐地在咒灵密集的地方撒着欢。
嘿嘿!!这只,我的!这只,也是我的!!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杰,你快点!什么时候过来接老子?”五条悟踩在一群被打晕的人人山上,第N次无聊地发问。一旁的二级咒灵被他揪在手里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屏幕后的京都校众人看得怒火中烧,恨不得立马卷铺盖回家,却碍于赛制无法提前结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恶鬼和一只色鬼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情。
“你自己找点乐子。”夏油杰不走心地敷衍着。他身边的鹈鹕张大嘴巴亦步亦趋,尽职尽责地充当他搜刮战利品的收纳袋。
咒术师们除了祓除任务,也偶尔会有一些特殊的抓捕任务。有时是为了推进该领域研究从而抓取研究材料,有时是因为咒灵危害过大超出现有咒术师水平,无法祓除只能封印。
每年两所学校都会将关押在地牢内的咒灵依照学生水平放出一部分用于比赛,既能将危害性不大的咒灵清理空出地牢,又能锻炼学生的实战能力。
又搓了几颗玉的夏油杰恨不得打劫地牢,他对着电话那头“mua”了几下,送上几个飞吻权当安抚,便继续投入快乐的薅羊毛事业。
五条悟鼓鼓脸,晃着手上半死不活的咒灵突然来了注意。他啪嗒一下盘腿坐到地上,拉长那条软趴趴的咒灵,在头顶比了个歪扭的心,嘴里还不忘威胁:“要是有不知名粘液落到老子的无下限上破坏氛围,你就死定了。”
难道不落下就能活吗?呜呜呜…(哭泣脸)
如果这是只有思考能力的咒灵一定会抖抖瑟瑟的这么思考。
五条悟才不管自己的语言漏洞,他抬高手机俯拍,不断切换角度,力求将自己的宏伟战绩全部囊括进去。
“杰杰杰!快看老子的乐子!!”
电话那头安静一会后突然躁动起来,黑发少年调转界面,点开发来的照片。
这张照片无论是画面还是角度都诡异无比。白发少年头顶是条面粉团一样扯长、差点撕裂开的辣眼睛爱心,背后堆坐小小的人山,个个四仰八叉不知死活。为了拍出全景,少年将手机九十度举到头顶,直戳戳对准鼻子,另一只手比了个夹烟的动作,那两指搞怪地夹住秀气的鼻翼。
夏油杰额角嘴角不约而同抽了抽,嘴里吐槽着:“丑死了啊,悟。”
手指却诚实的长按、保存,并熟练地将其分类进一个叫“球球2.0”的文件夹里。
就在他单手插兜佝偻背部嚣张地往前走,随意挑了个话题准备再说些什么时,脸上的轻松笑意却骤然僵住。
电话那头的五条悟敏锐察觉:“杰?”
“……我放在忌库附近用来警戒的那只咒灵被祓除了。”夏油杰的声音沉下来。
那只咒灵隐蔽性极高,主要用于示警,此刻被轻易祓除,说明有不明身份、且实力不弱的存在潜入了高专禁地。
“终于来了!位置?”五条悟的声音仍然轻松。
“忌库东南方向,大约五百米。”
电话里传来忙音,那边直接挂断了。
“弟弟……呜哇!真的是弟弟啊!”
东京咒高的一间空教室内, 爆炸双马尾青年蹲在地上,把他那鼻青脸肿、涕泪横流的脸死死埋进一个粉发小豆丁怀里哭喊的场景本该感人肺腑,可偏偏怎么看怎么滑稽。
满载而归的夏油杰轻松结束团体赛后,坐垫长针的京都校人臭着脸直接弃权了接下来的友谊赛, 灰溜溜逃回家了。正巧五条悟几拳几招制服了不速之客, 于是拜托夏油杰把待在学校里正和两姐妹研究翻花绳的虎杖牵过来, 要举行什么“认亲仪式”。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一左一右倚着门框, 嘴角不由自主抽了抽, 太阳穴突突直跳。
实在是其中的爱恨情仇与伦理纠葛过于跌宕起伏, 这份横跨百年的血缘链接饶是长了八条舌头的嘴也很难灵巧到让人打心底里接受。
小虎杖先是被吓得一蹦, 但崇拜的哥哥姐姐都在场的底气让他只是踮起脚, 拍了拍哭得稀里哗啦的大哥哥的爆炸头,问:“你是谁呀?为什么哭鼻子?伤口疼不疼啊?”
天、使!
我弟弟绝对是天使吧!!
爆炸双马尾嘴一瘪,哇一声嚎得更大了。
“悠仁!我哥哥啊!哥哥不疼, 哥哥是找到你太高兴了!”
“呜啊——”
小悠仁的脸憋成了烂番茄, 眼泛泪花地朝门框边的两人伸出求救的小手。
“喂,冷静点。你想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用拥抱把弟弟送走的好哥哥吗?”家入硝子看不下去, 一把揪住青年的领子, 扭过头去无语道:“还有那边那个人渣!五条,你能稍微靠谱点, 别用这种伦理惨剧当背景板笑容灿烂地自拍了吗?”
“啊咧咧,这有什么关系嘛~”
五条悟毫无愧色, 后撑桌面坐了上去,仰着身体悠闲晃腿。
夏油杰愁得揪眉:“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胀相珍惜的抱起来,忍不住用脸蹭蹭他:“我想陪悠仁长大。”
几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样貌气质,除了标新立异的发型和阴郁到容易吓坏小朋友的面色外,还真能扮成在脸上纹疤的非主流摇滚青年混入人群。
“行啊, 来和我们签订束缚吧。”五条悟两腿一前一后来回勾绕,漫不经心道。
答应是一回事,保障落实又是另一回事。他嘿咻一声跳下来,凑到胀相近前:“你没有钱吧,养小孩可是很费钱的。”
胀相瞬间警觉,抱紧弟弟蹬蹬后退。
五条悟笑嘻嘻地伸出摇摇手指:“别担心,我可以给你。只要你把那个脑花藏起来的宿傩手指统统上交~”
依据束缚,羂索没有说谎,只是在束缚漏洞之中有一二分隐瞒。他们后来在查到的据点里陆陆续续找到了两根手指,但恐怕并非他掌握的全部。
胀相一听,立刻原地转身,用抖颤的背影对着三人,活像只要被掏蛋的护崽老母鸡:“不行!休想牺牲我弟弟!”
他方才边被动挨揍的间隙边被恶补了不少辛密,虽感恩几人为母报仇有了几分信任,但涉及到底线心中担忧更多。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轮番上阵,威逼利诱。胀相咬牙横心,最终闭眼吼道:“行!但你们必须放我另外两个弟弟自由!只要愿意放了他们,我可以立下束缚保证,他们绝不会做恶,甚至……甚至我们可以听你们差遣!”
“不行!”这次出声否决的是夏油杰,他说:“你们的存在形式特殊,间于人与咒灵之间。你便罢了,至少外形同人类没有分别。以另外两个咒胎的强度来看,他们受肉后绝对更接近咒灵,又无法像咒灵那样不被普通人看见,你打算让他们怎么蜗居在人群里?天天在家玩躲猫猫吗?”
胀相眼眶通红,抱着最小的弟弟讷讷不语。
“所以,虎杖老爷子也知道了?”飞驰去往仙台的新年列车上,家入硝子叼了根菠萝味的棒棒糖含糊问。
“哈哈哈,你看这家伙,连体小狗睡衣?也太逊了吧!”五条悟没接茬,而是举起手机展示。
照片里,原本沉郁的爆炸双马尾青年头发梳成了工整的麻花辫,最大码的连体小狗睡衣从脚包到脑袋,头顶趴着拉布拉多狗头帽,正羞涩地坐在虎杖家的客厅,笨拙的操控着游戏手柄给另一只粉毛小狗当陪玩。
夏油杰挑眉:“老爷子拍照技术还不错嘛,虎杖先生什么反应?”
“他啊,万事不管,一切随缘呗。说好听点的,就是接受能力显著提高。”家入硝子瘫进座椅里,舒服的长叹一声:“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和你的亲亲男友今年这关怎么过吧,记得事发那天提前通知我,我得出门避避才行。”
五条悟还是一脸懵:“为什么要出门避避,阿姨明明最喜欢老子了!”
家入硝子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
下了新干线,踏上仙台站台的那一刻,五条悟回忆起电视剧里的恋爱流程。按照正常流程……他现在是不是应该紧张了?
于是少爷一顿脚步,大手一伸拉住两人:“等等!老子应该先去买礼物。这样才符合礼仪,才能彰显五条悟对夏油杰至高无上的重视!”
“为什么?悟怎么突然想去买礼物?”夏油杰猛不丁被他一拉,脚下打了个趔趄。
“因为老子现在紧张了啊!”五条少爷鼓着腮,一脸理直气壮。
夏油杰&家入硝子: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紧张说得这么大义凛然?!!
女同期果断拉起自己的行李就要开溜:“我不管,现在才临阵磨枪,求爱失败也活该现世报!”
“不要不要!”五条悟虎扑过去,勾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牢牢箍住黑发少年的腰。恰好三人走到拐角无人处,五条悟展开瞬移,三道身形一闪,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哇,这个招财猫摆设金光闪闪的,阿姨肯定喜欢!”
“杰,你快看这个按摩椅广告,要不要直接搬一个回去?”
“哦哦哦!内有限量版模型的扭蛋机?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夏油杰和被迫围观的家入硝子眼睁睁看着五条悟手里的购物袋指数级增长,很快就变成了两座移动的小山,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快快快,帮老子参谋一下。算了,果然还是……小姐,这里每件金饰……呜呜呜!”
走到一家金饰店,满目华光的各类首饰看得五条悟晕头转向。他刚想转过头去求救,心念一转,索性大手一挥选择all in。
夏油杰左手后绕,死死捂住白色脑袋的嘴,脸上笑得温和:“小姐,这款麦穗造型的项链拿出来看看就好。”他偏头,靠近怀里呜呜叫唤的大型白毛犬,声音从微笑的牙缝里挤出来:“够了悟,你想把整个仙台搬空吗?还是想用黄金压低他们的底线?我爸妈会被这阵仗吓到的。”
家入硝子心累的蹲在一旁凉凉吐槽:“放心吧,以这家伙的财力,把仙台地皮买下来重新施工也不成问题。不过我觉得,叔叔阿姨可能会先被这堆不知名礼物的体积惊到。”
毕竟大部分其实都还塞在鹈鹕嘴里。
最终在夏油杰的坚决制止下,五条悟恋恋不舍地停止了采购行为,但三人手上依旧提满了沉甸甸的礼品袋。五条悟一边走一边检查确认:“杰,你确定这些够了吗?阿姨还有别的喜欢的吗?叔叔会不会觉得茶叶牌子不够老?”
他絮絮叨叨计划:“我看电视剧里,长辈反对都是怕孩子没处落脚,我要不要买栋楼写上你的名字,拿一保险柜房产证去求婚?对哦,这样才稍微显得有点诚意。”
他不等两人回答,已经一拍掌夸奖了自己一句,觉得自己简直是世无其二的天才,摸出手机就准备打给五条家买楼。
夏油杰赶忙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语气无奈又含着蜜意:“你的猫脑袋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啊,悟?”
“这还用想吗!”五条悟一脸严肃:“就算叔叔阿姨对老子本人一万个满意,但一想到老子背后那堆封建残余的老橘子,肯定也会担心你受委屈啊!到时候订婚结婚老子没有父母出面,还只得逼着那群老古董出来,他们一身陈年腐朽的酸气,岂不是更败坏老子形象?”
五条悟挠了挠头:“老子不想让他们觉得老子不重视杰,杰以后会因为老子受委屈。”
夏油杰一双狐狸眼弯似月牙,笑意盈盈逗他:“那他们实在实在反对怎么办?”
五条悟瞬间垮下脸,像只耷拉耳朵的小猫,委委屈屈嘟囔:“那、那老子就给杰当地下情人!反正只要能一直在一起,名分什么的……老子也不是不能忍!”
说完,他自以为很小声地吸了吸鼻子。
家入硝子当即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五条,收一收,你的茶香隔着三条街都闻到了。还‘名分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忍~’?”她拖长语调,夸张地模仿他的口吻,然后敏锐指出语言漏洞:“而且你所有的假设都建立在‘叔叔阿姨对你很满意,只是顾虑你的家庭’这个前提上。照你这么折腾下去,他们很可能直接对你的智商产生质疑。”
“不会啦,至少阿姨对老子满意极了!”五条悟志得意满,尾巴都要翘上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