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的短裤重伤——被生锈的防护栏扯成了旗袍，开衩开到从裤腰，索性松紧带还健在。短裤坏了他满不在乎。他一只脚迈进卧室窗户里面，一只脚另一家的从防护栏上收回来，一边往宋明宣家迈，一边还掀开半片短裤给宋明宣看他的海贼王裤衩。“帅不帅？我有一沓，回头送你一条。”
宋明宣并不是显眼包，但是也不得不说他的腿……他的裤衩有点直……有点丑。
“你从哪爬上来的？”宋明宣挪开眼睛，连举带拽把人从窗户上托下来。
“隔壁。成老头家。小点声，我关禁闭呢。我爸还没走。”男生蹦到地上，不客气地从书桌的杂物盒里扒拉出一枚凤尾夹，夹住短裤裂口。
信息量很大，宋明宣眨眨眼，自动屏蔽理解不了的。然后认真端详男生。
男生瘦高，背心卷到胸口，拽出一角倒着从领口塞进去。他有肱二头肌，肚子上却没什么肉。手臂上贴了几个纹身贴，全是知名动画人物的武器。他脖子上挂着帆布书包，书包里有漫画书和PS4，书包前面挂着一个十字绣零钱包——上面绣了一顶黄草帽。腿……长，脚上没穿鞋，左右脚背上用油笔重描了四个字“帅B”“是我”。
宋明宣大为震撼。他虽然不是学霸，但在一家之学霸里浸泡久了，已经初步具备了鉴别学渣的本领。并且有样学样地端着学霸面对学渣时的肢体语言和微表情。
宋明宣后退。“二楼爬窗户也挺危险。”
对方前进。“二楼还危险？对我来说如履平地。”
宋明宣再退。“你来，干什么？”
对方前前进。“看你呀，这楼挺长时间没人来了。”
宋明宣背靠书柜：“啊？”
对方一只手撑在书柜上。“嘬。”男生抬抬下巴，逗小狗一样，笑得狡黠。“我奶奶和你姥姥站在楼梯口聊天，扯着嗓子说话，整栋楼都知道你把自己锁屋里出不来了。正好，我也出不去，咱俩串个门。有手机吗？”他拿写着“帅B”的脚碰碰宋明宣的拖鞋，“我叫成风。”
“宋，明宣。”
成风灰突突的脸上两颗又大又黑的眼睛格外亮，他像圈地盘的小狗四处看，然后又盯着不知道为什么往贴着书柜不动的宋明宣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得出一个有目共睹的结论“卧槽哥们你有点子帅啊”。
用你说。宋明宣看看面前的新邻居，也得出一个众所周知的结论“这是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猴就猴吧，能救他，猴也不是不能拜把子。他掏出手机递过去。对面的人毫不客气点了两份炸鸡。
宋明宣在心里嚎：我自己不会点外卖吗？
“你姥姥说你不好意思出去，正好一起吃炸鸡，不用谢。”
宋明宣再次内心咆哮：谁要吃炸鸡！？谁让你拿我手机点的！
“你转到我们学校了知道吗？”
“啊？！”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你姥姥跟我奶奶聊天时候说的，全楼都知道了。”
“……”老太太们真的没事干了吗？！！！
“对了，还是我那班。”
“啥？！”经过他同意了吗？
“跟我一桌。”
宋明宣愤怒了！拧开锁大步迈出去，结果撞上了堆在门口的高立柜，立柜不偏不倚把卧室门堵得死死的。
成风一把扒开宋明宣，扑到立柜上大叫：“卧槽炸鸡！炸鸡怎么进来！？你们这群邪恶的大银我跟你们拼了！”然后他开始暴揍立柜。
宋明宣绝望地靠到门上，仰头望天。想他宋明宣努力做人，难道不配拥有一个正常点的朋友吗！？
炸鸡是用一根绳钓上来的。两份加了年糕的炸鸡也只够两个男生吃半分饱。
吃完炸鸡，无聊和空虚很快找来了。成风眼珠转了一会儿，开始撺掇宋明宣越狱。
宋明宣从不干如此离经叛道的事，因为这样会被他爸妈联合上课（说教）一小时以上，会被他哥斜着嘴角无声嘲笑好几天。
三分钟后，两个人从几乎相连的两个阳台跳到成爷爷家。成爸爸还坐在关儿子禁闭的门口打电话。于是两个人又从成爷爷家跳到隔壁邻居家。
躺在藤椅上睡午觉的邻居大叔被吵醒，睁开一只眼睛瞥一眼是隔壁的猴儿就笑了，再看看新来的猴儿忍俊不禁。两只小猴穿过客厅，电视上正播大热电视剧。
成风吹牛：“我奶奶盯着四个频道，来回看，台词我倒背如流。”
宋明宣不甘示弱：“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成风惊叹，佩服抱拳，又看两眼依依不舍离开。
两个人大摇大摆地从邻居家走了出去，顺手把邻居门口的垃圾带下楼。
成风拎着垃圾解释：“道上规矩，从人家借路，顺手干点力所能及的，这样路到用时方能通畅。”
好有道理。宋明宣侧头看身边人，眼中流露出敬佩，可以呀。
经过垃圾桶，成风做了投篮的动作。黑色垃圾袋精准砸在……距离垃圾桶半米的地方。砰地爆开。
宋明宣眼中的敬佩立刻变成嫌弃。成风忽然指着另一侧大叫：“快看那是什么？！”
宋明宣扭头看：啥⊙o⊙…
再扭回头，成风已经跑到大门外融进了老城区的暮色里。
成风自吹自擂——他是“离家出走”的个中翘楚。经常藏身的地方是老城区的夜市。夜市里的人几乎都认识他，因为他跟别人吹他爷爷是这片的城管。其实成飏是社区工作站的站长，常年服务基层群众，所以练就一身专业脱口秀演员的本领。连带老伴儿也初步具备了捧哏的能力，至于孙子，小时候爱吹牛犟嘴，长大了也没好多少。
这天晚上，12岁的宋明宣体会到了老城区夜市的魅力，深深陷入，且无法自拔。如果卫生条件能好点，就更完美了。
成风侵淫夜市已久，对各种添加剂和各路大菌都接受良好。可以说百毒不侵。但宋明宣有个外科医生爸，有个教授妈，还有个人形百科哥，所以即便风闻已久也垂涎已久，奈何没胆儿挑战家里三个权威人士。
这一夜，他放肆了。
后果不难猜。
急性肠胃炎，挂水三天。被爸妈联合上课何止一小时，见面就说，听得他都快跟他哥一样优秀了。
他哥幸灾乐祸给他开小讲堂——讲各路大菌的由来，讲各路大菌如何攻击他，讲他要面对什么样的惨状。
“能怎样，窜稀呗。”成风一边陪宋明宣挂水一边坐旁边啃肉夹馍一边回应学霸哥哥几句。
宋明宣一面生无可恋，一面盯着成风手上的肉夹馍——没加卤蛋没加香菜。只能给7分不能更多了。
从肉夹馍里吃到了一根香菜梗的成风大叫：“卧槽饼里有*——”
宋明宣自动屏蔽那个字，吸着香味，憧憬下一次与夜市的重逢……下次少吃点应该不至于这么惨。
戒是不能戒。他要挑战权威！他要征服夜市！他要过上和成风一样的幸福生活！
第6章 拿不出手的兄弟
盛夏的风热辣辣的。成风像感觉不到烈阳的温度, 骑上小摩托就开始哼歌，一路沿着浓阴往前开，绝不超速。
宋明宣盯着他快乐的后脑勺听了半条路也没听清楚他哼的什么歌。
经过街, 成风忽然指向街口一座半新牌楼：“知道是哪里吗？”
宋明宣左右看看, 不太确定地说：“印象里是祥和里的夜市。”祥和里夜市, 一条时不时让他青春的小雏菊盛开的街。
“老城翻新那年重新规划了，现在叫祥和里步行街。晚上还是夜市，规范又干净，吃了应该不会窜。”成风刚说着笑起来，“你现在还吃不了外面的东西。”
“能。”宋明宣也笑，“那会儿本来肠胃就弱, 还总跟你练摊, 现在没问题，从头吃到尾都没问题。”
“哟, 说得挺厉害，哪天出来练练。”
“行。休息了给你打电话。”
“廖天阳的公司在步行街的写字楼。”
“你们俩……”
宋明宣没继续说下去。经过路口, 等红灯的时候成风回头看他。“想八卦直说, 还含蓄上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 没什么想八卦的。”
成风哼一声。心想，你知道个屁！
红灯变绿, 车子刚启动, 成风余光瞥见一道身影, 于是掉头冲过去。
前方行人被撞到屁股, 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转身就骂：“瞎了吧这么大个人看不见！”
那是个瘦高的男人, 一身超付, 头发是精心打理的碎盖, 脸上裸妆打底，近看还能看见全包眼线和唇膏。包装出来的少年感也是少年感，路过的人，吃这道菜的都会看两眼他。
宋明宣略微偏头，从成风后面露出半张脸，看见那张有些熟悉的脸，神色微变。廖天阳？
看清肇事者，廖天阳眉毛一挑，笑骂：“你是不是想死？裤子是借的。”
车子从廖天阳身边开过去半个车身，突然停下。成风松开车把，弯腰把廖天阳手上拎着的双提袋子拿走，拿出一杯羽衣甘蓝茶递给身后的宋明宣，又拿出另一杯奶茶插管狂吸。
“哎哎哎给我留两口。”廖天阳连忙上手抢回自己的口粮，奶茶回到他手里只剩半杯了。“你他|妈的……”
成风一边咀嚼一边笑着趴到电动车把手上。他上身矮下来，顿时露出了车子后座的男人。
廖天阳惊讶的眼睛慢慢瞪大，夸张地半张嘴，同时把手肘撑在车把上，拿着奶茶的手掐在凹陷的腰上，摆手打招呼。“嗨~帅哥，以前没见过你，是我们风风的同事吗？”
猝不及防的夹子音让成风起了鸡皮疙瘩，他立刻坐直挡住廖天阳：“他是……”
这个做作的模样，确定了是他。宋明宣也好整以暇坐着。“你好。”
“哇！你声音太好听了，再说两句。”廖天阳一把拨开成风的脑袋。力气之大，成风竟然听见自己脖子发出咔吧一声。
“说什么？”宋明宣微笑道。
“天呐，太有磁性了，你是那个吗？是的话以后可以一起玩哦！”廖天阳一把按住要站起来的成风。
成风急了，从车把挂着的袋子里掏出一把冬枣，起身捏住廖天阳的下巴，把冬枣塞了进去。手动闭嘴。
“宋明宣！他他|妈是宋明宣！”成风一连拍了廖天阳脑袋三下。
廖天阳是真的蒙了：“泥四松大豆？！！”
你是宋大狗。原来他们背地里这么叫他。
宋明宣抱着胳膊点头。
廖天阳吐了冬枣，指指成风，又指向宋明宣，扒拉两下乱了的发型，再也维持不住少年风，一阵风似的卷进步行街。
成风抬手抹脸，好想死。
宋明宣松开胳膊，手臂从成风胳膊和腰中间穿过，手伸进前面的袋子里抓出出两颗冬枣，咔嚓咔嚓嚼起来。“我们风风。”
“闭嘴。”成风跨上车，开到最高限速。
宋明宣不打算放过他，学廖天阳夹着嗓子说：“一起玩哦。”
成风忍无可忍，人行道靠边停车，抓了一把冬枣，回手捏着宋明宣下巴把一把枣塞了进去。接着捏紧宋明宣两片嘴唇，手动粘合。然后冷声警告：“闭！嘴！”顿了一秒有补充道：“下次见面前都不许说话。”
宋明宣被捏着嘴，眨眨眼算应了。
成风眯眼瞪他，“白长这么……”帅一张脸了，“大年纪了。”
宋明宣眨眼，有关系吗。
成风松开手。宋明宣两片唇啵地弹开，噗地吐出一颗枣。那颗实在装不下了，宋明宣看他没反应，接着像屯粮过度的仓鼠似的一颗接一颗吐枣子。
成风立刻抿紧嘴，转回头时嘴角压不住的翘起来，安全帽下面的耳朵开始发烫。
他搓搓手指。忙拧车把启动车子，小电摩不知道怎么了，怎么拧车把都没反应。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给停车太久而自动上锁的车解了锁。
成风僵硬一瞬，加速开了出去。
热风吹不散皮肤上爆发的热，成风明显感觉到了身体因过度联想而产生的“不舒服”。他努力回想上一次放纵是什么时候。难道是因为太久没放纵了吗。他竟然对鼓着腮帮子的宋明宣浮想联翩。
第7章 牛马的觉醒
临近开学, 办公室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忙。入职一年，成风渐渐适应了新的工作环境。
临下班，他又拿到一项任务——解决一个大问题。学校的教师家属楼房源有限。今年申请的老师超出现有房源一倍。学校家属楼分配按照积分排序, 职称、校龄、工龄、家庭人口、获奖情况等等折算成分数, 然后从高到低分配。有人的地方自然有规则。在这方小社会里, 必然存在一些浅规则。有不公就有反抗。有人向上投诉，诉主还没得到反馈，校领导先一步得知此事。
问题出在哪里，就在哪里解决问题；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这个皮球最终落到办公室新人成风手里。
成风抱着“皮球”在办公室盘到九点，绞尽脑汁想出几个方案才下班。
回到家, 更闹心, 床被廖天阳占了。
廖天用两天消化掉“宋明宣回来了”这个惊天消息和“宋明宣难道整容了”这个疑惑，周一晚上兴冲冲跑到成家。成风没下班, 廖天阳带成爷爷出去吃火锅顺便吐槽宋明宣和告成风的状，晚上又无情霸占了成风的床。
成风不习惯跟人一起睡, 最好的基友也不行。他睡了一宿沙发, 睡得腰酸背痛。
第二天他起的比楼下遛鸟的刘叔都早。
揉着腰龇牙咧嘴走出小区, 直奔路口早餐车，走近了冷不防看见一道笔直的人影站在街边。
成风赶紧拿开揉腰的手, 疑惑歪头。
宋明宣拎着是一大只食品保温袋, 迎着朝阳走到成风面前停下。
迎着朝阳的人明亮的让成风眯起眼, 原本就睡意朦胧的脸显得更加迷蒙。
“来买早点？”面对穿着过分得体的宋明宣, 成风立即想起他没洗脸, 没洗澡, 睡衣也都没换。他不得不承认, 在比帅这条路上, 他第一次输给宋明宣。可恶！
“想吃这边的煎饼。”宋明宣把手里的早点递给他。“给你也买了一份。”
成风瞅瞅食品袋没接，促狭看宋明宣。
宋明宣坦然微笑，干脆承认。“来得路上买的。遇不到你就走了。”
能遇见，这包就是他的早点，遇不到这包就是别人的早点。成风心想，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遇不见，我就再吃一顿。”宋明宣说。
这还差不多。成风接过袋子。
宋明宣伸手拨了一下他翘起的头发，没压下去，又按一下。“你说下次见才能说话。怎么不说了？”
成风不想说话，只想多看两眼。他后退一步，躲开宋明宣的大手。睁大惺忪的眼睛认真打量宋明宣的第二套制服。真帅呀，如果每一天都是这么开始的，他都不敢想自己多幸福。
宋明宣很配合，向左转，向右转。没有原地转圈。路边的车里还有同事。
制服虽然有点宽松，但是穿在宽肩窄腰大长腿的人身上依旧帅得整个老城区不可能找到第二个。
在审美这方面成风是个诚实的人，所以诚实地献上自己的大拇指。他歪头瞥一眼路边汽车的特殊车牌。再看宋明宣的制服。宋明宣不是基层警察。
“可以了吗。”宋明宣看看表，指指街边没熄火的车。“快到点了。下次再看。”
成风忽然不高兴了，嘀咕道：“切，又下次。”
宋明宣双手叉腰，笑问：“你想哪天？”
“算了，拜拜。”成风有些挂脸，耳朵也升温了，宋明宣再不走他要露馅了。
汽车鸣笛，宋明宣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大跨步走了。
成风在夏日的晨风里站了一会儿才拎着早点往回走。
爷爷和廖天阳已经起来了。爷爷给他冲好了燕麦片和咖啡。廖天阳一边往外拿早餐一边吐槽他的床太硬：“你是古希腊掌管硬板床的神吗？豌豆公主来了别说睡一宿，睡一会儿都得硌断腰。”
爷爷也在一旁吐槽他：“家里冲好了燕麦，怎么又买一份燕麦，一大早喝两份牛奶燕麦，你到底是奶牛成精还是燕麦成精。”
成风瘫在沙发上，让两个鹦鹉精吵得脑瓜子嗡嗡响。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宋明宣给他买了燕麦牛奶。
他一骨碌爬起来，直奔餐桌。打包袋子扔进了垃圾桶，早餐摆了两份，廖天阳站在桌旁看一张外卖单。
“宋先生？自提？”廖天阳再看早餐打包盒上的标签。标签不是“XX路X号爱心早餐车”而是本地知名餐厅的。他斜昵成风，一副“被我抓到了”的表情。“好啊，大早起你俩……”
成风一把拿过单子，胡乱揣进兜里。
廖天阳张开嘴就要喊，成风抓起包子按进他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