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被汗水冲刷得如同恶鬼,扭曲的肌肉下是翻腾的黑色火焰。
沈然甚至能看到陆冥迟眼底深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正在寸寸崩断的裂痕。
沈然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迎上陆冥迟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眸子。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却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秘密的平稳:
“最有趣的是……” 沈然故意拖长了尾音,每一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冰锥,精准地凿向陆冥迟最不可触碰的旧疤,
“霍骁一直让他睡在主卧里。”
他清晰地看到陆冥迟布满血丝的眼球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毒针狠狠刺中。
霍骁睡眠一向极浅,这么多年,从未让人进过主卧。沈然就是精准地抓住了他这处致命软肋来刺激陆冥迟。
“主卧……,” 沈然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杀伤力。
空气凝固了。时间仿佛被冻结在刀刃反射的那一点寒光里。
陆冥迟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淋淋的摩擦感。
他的嘴角,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笑。
一个扭曲的,毫无温度,只透出彻骨冰寒与疯狂戾气的笑容。
没有声音,没有笑意,只有一种濒临毁灭前、将一切焚烧殆尽的死寂。这个笑容在他那张被汗水和暴戾覆盖的脸上绽开,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沈然看着陆冥迟脸上那个地狱般的笑容,心里清楚,那根名为“霍骁”的引信,终于被彻底点燃了。
陆冥迟没有再看沈然,也没有看那柄刀。
他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沈然走了过来。沉重的军靴踩在满地狼藉的木屑和金属碎片上,发出“嘎吱”、“咔嚓”的刺耳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最脆弱的神经上。
那股混合着血腥与暴戾的压迫感,随着他的逼近,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扑来,几乎要将人溺毙。
陆冥迟在沈然面前一步之遥处站定。
距离近得沈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沸腾的杀意。
陆冥迟的声音响起,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深渊里凿出来的石块,带着令人血液冻结的绝对命令:
“处理干净——”
他握着刀的手臂缓缓抬起,沉重的刀锋指向虚空,仿佛在隔空锁定某个看不见的猎物。
陆冥迟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回沈然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焚烧过后的灰烬。
“瓷器碎了,将一文不值!”
沈然站在原地,陆冥迟最后那句话如同冰锥钉入耳膜,激起的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灼热的战栗。
训练场顶灯惨白的光线倾泻而下,将他半边脸笼罩在阴影里。
当沈然再次抬起头时,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完美的平静。
他对着陆冥迟那仿佛凝固在暴戾与毁灭边缘的背影,微微颔首,动作标准得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是,陆少。” 声音不高,却清晰平稳,在这片死寂的废墟里稳稳落下,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沈然没有再看陆冥迟。
他转过身,锃亮的皮鞋踩过地上散落的金属碎片和碎裂的木块,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咔哒”声。
门缝彻底消失的最后一刹那,训练场内惨白的光线被彻底切断。浓重的阴影如同墨汁般瞬间淹没了沈然的面容。
黑暗中,他脸上那层完美无瑕的平静面具,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无声地碎裂了。
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扯开一个弧度,锋利、冰冷,带着一种终于得偿所愿的、令人胆寒的恶意。
那笑容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门,在他身后彻底锁死……
以霍骁对沈然的了解,他恐怕会因白瓷的嚣张而记恨。所以沈然离开的第二天,霍骁就开始替白瓷物色保镖。
虽然不知道沈然会怎么对付白瓷,可给白瓷配个贴身保镖总会保险一些。
毕竟是自己花五百万美金买来的。
“霍爷,人到了。” 此时,阿泰带着一个身材矫健的男人进来。
“嗯。”霍骁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音节,听不出半分情绪。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越过白瓷,投向书房门口那道逆光而立的高大身影。
“白瓷,过来。”霍骁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深色硬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一缕雪茄烟灰无声飘落,
“陆冥迟现在知道你还活着,那就不得不防着明枪暗箭。”霍骁指了指门口的男人介绍道:
“他叫周日,身手是顶好的,从今天起,让他寸步不离跟着你。”
白瓷微不可察的一愣,
是监视还是保护?
难道是自己最近逗弄“小青”时被佣人看见了?
还是说,先生已经开始在意自己了?
白瓷端起手边的古窑杯,杯壁温热,里面是上好的龙井,碧绿的茶汤倒映着他乖巧的脸。他目光无声无息地探向门口那个被称作“周日”的男人。
男人身形挺拔得像一杆淬炼过的精钢,包裹在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里,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紧绷感。
白瓷陡然发现——
他脸上戴着一张制作精良的人皮面具,皮肤纹理自然,鼻梁高挺,嘴唇薄削,组合成一张毫无特色、扔进人堆里瞬间就会被遗忘的“脸”。
唯独那双眼睛,流露出来沉静、锐利,带着职业保镖特有的警惕和距离感。
但白瓷的视线,却被另一样东西牢牢钉住。
别在他深灰色西装驳领内侧,靠近喉咙的位置。
那是一枚小小的、菱形的蓝宝石领针,样式简洁得近乎古板,边缘镶嵌着细细一圈铂金。幽蓝色的宝石在书房顶灯柔和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冷光。
这光,白瓷太熟悉了。
小七的衣柜里,就躺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一枚。
那是某个早已消失在历史尘埃里的意大利老匠人的作品,据说传了三代,世间仅此一对。
一枚在白瓷这里,另一枚,小七曾得意洋洋地别在衬衫上,晃着酒杯说那是他的“幸运符”。
白瓷放下茶杯,视线却从那枚蓝宝石领针上缓缓移开,重新落回霍骁的脸。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眨着满是期待的凤眸问道:
“先生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所以开始担心我的死活了?”
霍骁深深吸了一口雪茄,浓重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我是怕我那五百万打水漂。”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你死了,我就血本无归。”
霍骁没有多做解释,挥挥手对着周日说:
“你去跟白先生熟悉一下环境。从今天起,白先生的命,就是你周日的命。”
“是,霍爷。”门口的周日回应。
声音经过刻意的压低和改变,沙哑、平板,像被砂纸磨过,听不出丝毫原有的音色。
他迈步走进来,脚步无声,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停在白瓷身后侧方半步的位置,一个既能瞬间形成屏障,又不会过分僭越的距离。
一个完美的影子。
白瓷站起身,没有再看霍骁,也没有看身后的影子,径直朝书房门口走去。
身后立刻响起了同样精准、无声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影子开始尽职尽责地履行他的使命。他像一道沉默的灰色屏障,隔开所有试图靠近的人流和目光。
餐厅里,他提前拉开椅子,动作标准得如同酒店侍者;下车时,他总会快半步拉开车门,手掌警惕地虚悬在车顶边缘;夜场巡视时,他永远落后半步,目光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阴暗的角落和可疑的面孔。
专业,冷静,无可挑剔。
周日扮演着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情绪、只有任务的工具,完美得令人烦躁。
可那枚蓝宝石领针,像一颗嵌入白瓷视线的钉子。它总在周日俯身、侧头或整理衣领时,不经意地闪烁一下那幽冷的却独一无二的光。
每一次闪烁,都像在无声地嘲弄白瓷的判断。
白瓷搞不懂:自己明明下达过命令,所有眼线不得渗透到先生身边。
而且周日那家伙,此刻大概躺在哪个温柔乡里,或者在某个赌桌上挥金如土,风流快活得忘乎所以。
他怎么可能把自己塞进这样一副刻板无趣的躯壳里?
这想法荒谬得可笑。
然而,另一种更深的直觉却在白瓷血液里无声叫嚣。
这影子身上,除了那枚该死的领针,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不是动作,不是姿态,是一种更深层的东西,像潜藏在深海下的暗流,偶尔会在他极其细微的肢体停顿中,在他面对某些突发状况时眼神瞬间掠过的神采里……
那感觉稍纵即逝,快得抓不住,却足以让白瓷心头的疑云越积越厚。
影子依旧沉默。
白瓷亦不动声色,做个乖巧的金丝雀。
直到那个混乱的夜晚。
城西新盘下的夜店“迷迭香”试营业。霍骁忙着和秦家谈合作,让白瓷自己去玩玩。
白瓷和几个核心的经理站在二楼半开放的VIP包厢栏杆边,俯瞰着下方沸腾的舞池。
影子周日,一如既往地站在白瓷左后方半步,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警惕地扫视着下方攒动的人潮和各个出入口。
就在震天的音乐短暂切换DJ、鼓点稍歇的那零点几秒的空隙里,一种极其细微、却绝对不属于这喧嚣场域的异响,精准地刺入白瓷耳中。
声音尖锐,带着金属破空的凌厉。
白瓷瞳孔骤然收缩的刹那,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拧身!闪避!
但眼角余光捕捉到的,是下方舞池边缘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的方向,枪口焰在迷离灯光下微弱地一闪!
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扼住了喉咙。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道沉重的灰色身影如同炮弹般狠狠撞向白瓷!
巨大的冲击力将白瓷撞得一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侧后方倒去。
枪声几乎在同时炸响!撕裂了短暂的寂静,震得人耳膜生疼。
预想中撕裂血肉的剧痛没有传来。一股温热的液体却猛地溅了白瓷一脸,带着浓重的铁锈腥气。
白瓷身体重重撞在包厢厚实的丝绒墙壁上,稳住身形。
视线所及,是影子周日那张毫无表情的人皮面具近在咫尺。
他宽阔的后背挡在白瓷身前,右肩靠下的位置,西装布料瞬间被晕开一片深得发黑的湿痕,浓稠的血正汩汩地涌出。
夜场彻底炸了锅!
尖叫声、哭喊声、玻璃碎裂声、桌椅翻倒声……瞬间取代了震耳的音乐,混乱像瘟疫般疯狂蔓延。安保人员狂吼着扑向枪手的方向。
剧痛让周日的身体猛地一颤,但他硬是咬着牙,用未受伤的左臂死死撑住墙壁,将白瓷完全护在身体与墙壁形成的狭小空间里,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屏障,警惕地扫视着混乱的下方,防止可能的二次袭击。
保镖的本能?还是……
距离太近了。
近到白瓷清晰地闻到了他伤口涌出的浓重血腥味。
但在这刺鼻的铁锈味之下,另一种更熟悉、更顽固的气息,顽强地钻进了白瓷的鼻腔。
那是一种带着独特木质调的雪茄烟丝气息,被浓烈的血腥味一激,反而更加清晰、鲜明,如同烙印般熟悉。
这味道……是周日常抽的那款!
独一无二,古巴那个小作坊的私藏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所有的怀疑、猜测、荒谬感,在这一刻被这缕熟悉到骨子里的味道彻底点燃,烧成了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怒火。
“躲够了吗?”
白瓷的声音不高,甚至压不过场内的混乱噪音,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能将人骨髓冻裂的寒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白瓷的右手如同捕食的毒蛇般闪电探出!
目标不是他正在流血的伤口,而是那张毫无生气的人皮面具!
“嘶啦——”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
那制作精良、足以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如同被剥下的蛇皮,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周日的脸上狠狠撕扯下来!
面具下露出的脸,线条流畅而张扬。
即使此刻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显得有些苍白,也掩不住那股玩世不恭的痞气。
下颌线条清晰,鼻梁挺直,嘴角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笑意。
尤其那双眼睛,刚才还沉静锐利如鹰隼,此刻瞬间切换,熟悉的戏谑光芒在眼底跳跃,带着点被戳穿的无奈和一如既往的混不吝。
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抵上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白瓷手中的格洛克19枪口稳稳地顶在那里,用力之大,迫使他不得不微微仰起头。
“能耐了,周小七!”
白瓷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易容术?玩到我眼皮底下了?”
混乱的声浪似乎被无形的屏障隔开。
周日被迫仰着头,喉结在白瓷的枪口下艰难地滑动了一下,牵扯到肩上的伤口,让他眉头猛地一蹙,倒抽了一口冷气。
但下一秒,那熟悉的、带着点混账劲儿的笑容又在他苍白的脸上绽开。
“嘶…老大,轻点,疼!”
周日咧着嘴,嘶嘶吸着气,那双桃花眼里的戏谑却半点不减,甚至举起沾着自己血迹的双手,做了个标准的投降姿势。
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表演性质的流畅,
“天地良心,我哪敢挑衅老大您!我这…这不是走投无路,来投奔您,求个安身立命的地儿嘛!”
枪口纹丝不动,甚至又往前顶了半分,几乎要嵌进周日的皮肉里。
白瓷盯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等着他讲述所谓的“走投无路”。
周日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那痞笑里终于掺进了一丝货真价实的。
带着被逼到墙角的懊恼和无奈,声音也压低了几分,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坦白:
“嗐…别提了!就…就秦家那位小姑奶奶,秦霜!”
周日眼神飘忽了一下,飞快地瞥了白瓷一眼,像是怕他会扣动扳机,
“前阵子在南边游艇上,玩嗨了。原本是你情我愿的事,谁他妈知道秦霜怎么就给错我房卡了。”
周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额角的冷汗混着血污流下来。
“我稀里糊涂就钻进了他哥秦敖的房间!”
周日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好像回忆到了什么丢脸的事,
“天知道哪个孙子给秦敖下了春药,我就稀里糊涂,十分不情愿的——把秦敖睡了。”
白瓷嘲弄一笑,用力抵了抵枪口:“哦?确定是‘把’字句,不是‘被’字句?”
周小七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一闪而过的羞涩:
“你放····”想到对面是自己冷血的老大‘蝮蛇’,他生生把那个“屁”字咽了下去。
话锋急促扭转:“您猜错了!我周小七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怎么可能被人压呢。”
“嗯?”白瓷带着威压的一声质疑,让周日瞬间反应过来,老大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东西。
“不是不是!老大你听我狡辩,啊呸!解释!”周日指天发誓:“我的意思是,我这丑样子,谁愿意压我啊!”
“嗯哼~”白瓷很满意周小七的识时务,挑眉示意他继续。
“秦疯狗也不知道哪根神经线搭错了,爽都爽了还不够,最后还要把我囚禁起来。并放出狠话,要么做他的金丝雀,要么…………”
周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神下意识地往下瞟了一眼自己的裤裆,
“要么阉了我!”
无奈叹了口气,周日继续痞痞的说:“老大你知道的,我堂堂周小七怎么可能服输,于是我在秦疯狗跟霍骁···,”周日很懂眼色的再次改口,
“跟您家先生在公海谈生意那天,偷偷溜了出来!”
周日越说越气愤,语气里还带着些难以言喻的委屈。
“谁成想那条疯狗还是不依不饶,满世界的悬赏来抓我。还对道上的兄弟撂下狠话:三千万!活的死的都行,但下面那玩意儿必须带回去给他!”
周日委屈,带着荒诞的悲愤:“你说我又没用下面,他老盯着我那里干嘛!?”
白瓷嗤笑一声,枪口依旧稳稳顶着他的下巴,指尖感受着金属冰冷的触感和他皮肤下脉搏的微弱跳动。
“三千万买你周副手的清净?的确挺划算的!”
视线扫过他肩上那狰狞的伤口,深色的西装布料被血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得那片暗红微微起伏。
相似小说推荐
-
第四天灾的我成了救世主(木池塘) [BL同人] 《(综漫同人)第四天灾的我成了救世主》作者:木池塘【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11-24完结总书评数:17635当...
-
成为师尊道侣的日子(紫烟沉不沉) [玄幻灵异] 《成为师尊道侣的日子》作者:紫烟沉不沉【CP完结+番外】长佩2025-11-27完结54.89万字28.23万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