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浪遥确实不认路,正好有人愿意给他带路,他也不推辞了,先将温朝玄小心地放在板车上,自己再翻身坐了上去。村夫手里拿着枝条,轻轻往骡子的屁股上一抽,车轮缓缓地滚动起来,一路颠簸着向前。
看见林浪遥上了板车,几个村民玩笑道:“老王,你又做滥好人了!”
村夫老王回嘴道:“不过是个小孩儿,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呗!哎,这段日子不太平,没有结伴谁敢上路呐,走吧走吧。”
林浪遥听着村民们的对话感受着拂过面颊的风,低下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男人。他伸手摸了摸,发现温朝玄的体温降低了不少,不再那么滚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骡车缓慢地行走着,不知过了多久,风里传来一阵微妙的气息,滚动的车轮骤然一停,接着是骡子不安地发出响鼻声,村夫老王奇怪道:“怎么回事,又闹脾气了?莫耽误我时间,赶紧走,有脾气回去再闹。”
林浪遥猛地回过头张望四周,如果他没有闻错,刚刚嗅见的微妙气息那分明是一丝妖气。
村夫老王还在用枝条抽着骡子的屁股,动物在对妖魔的察觉上一向比凡人更加灵敏,无论村夫怎么生拉硬拽它也不肯挪动半步。林浪遥道:“不要动!”
其余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老王家的骡子又犯倔了,还在看热闹,忽然有人眼角余光瞥见了什么,转过头,发现官道外的丛林里窜出了一只体型庞大的狼,那只狼獠牙巨大,浑身毛发如银针耸立,一双狼瞳血红,妖异非常。看着看着,那人回过味来,立刻大叫一声,屁滚尿流地拔腿往后跑,“妖怪啊!——”
一声“妖怪”惊醒了许多人,顿时所有人丢掉了手里的东西你推我我推你争抢着逃跑。老王还拽着他的骡子,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弃了这个祖宗自己逃命,还是该不离不弃相伴到底。
在他思考的那一瞬间,身边忽然掠过了一阵风。
说风也不对,准确来说那是迅如风的一道人影,林浪遥拔出剑,迎着狼妖飞身而上,狼妖四足踞地,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巨巨口獠牙毕现,竟想要直接将林浪遥拦腰咬住。
它的速度快,林浪遥反应更快,凭空旋身一扭,一脚踩在狼妖的头上,踩得狼妖身子一坠,然后翻身骑到它的背上,抬手举起青云剑,猛力往狼妖的脊背一刺——
血花溅开,染了林浪遥半身。狼妖发出吃疼的嗥叫,重重落地后狠狠一甩,将林浪遥连人带剑从身上甩了下来。
林浪遥落地后站起身,眯起眼睛打量这狼妖,“是谁派你来的。是烛漠?”
平白无故地冒出只妖怪拦路,他才不信是巧合。
狼妖缄默不答,身上的创伤令它疼痛得毛发都在颤抖,那双赤红的妖瞳却还盯着林浪遥周身,似乎在寻找破绽。
魔族这种生物就是这般,倘若不彻底将它杀死,永远不可能屈服。
于是林浪遥也不再留情,在狼妖再一次冲上来的时候,干脆利落地一剑将其斩首。
他没有看一眼那残落的头颅,直接收了剑回去找温朝玄,带着一身血腥气到骡车边时,村夫老王忍不住后退两步,林浪遥回过神来看向那些凡人。
村民们在他和狼妖搏斗的时候就已经看得呆了,没想到这打扮得其貌不扬的小子居然也是仙家中人。
“快走吧,”林浪遥把师父重新背起,提醒他们道,“狼是群居而生,杀了一只待会肯定还会来更多。”
村民们纷纷清醒过来,捡拾起东西重新上路。
林浪遥提剑护送了他们一程,半途中果不其然又追来一群狼妖,那群狼妖紧追他不放,林浪遥这才确定了这些妖怪确实是冲着他和温朝玄而来的。
眼看雁城就近在眼前,他干脆让村民们先进城躲避,自己则转身将狼妖们引开,废了些时间将它们一一解决,这才姗姗赶往城中。
他一身狼藉的血迹,也不敢直接从城门进去,怕太引人注目,一跃上城墙。
在他跨进雁城范围的时候,身后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结界淡光。当林浪遥若有所觉地回过头时,结界光芒又已经消散了,他狐疑地打量了片刻,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便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
林浪遥顺着城中屋顶一路找寻方向,他借着高处将城景瞰收眼中,或许是因为外边魔族出没的缘故,城中居民也减少了出行,街道上行人寥落,唯有市集的地方热闹一点。林浪遥在城里转悠了一圈,找到一个挂着医馆招旗的门面,翻身跃下屋顶,揭开门帘走进去准备喊大夫,然而他才刚进去,就忍不住把脚往后退。
医馆中所有能落脚的地方几乎都躺满了病患,浓郁的煎药味道冲得人天灵盖发晕。正在伺候药炉的小童子看见他进来,呆了一呆,立刻转头冲里面大喊道:“师父,又来个伤患!看起来是重伤!你快来啊——”
医馆里静了一会儿,里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老大夫手里抓着一个药包冲出来,老眼昏花地张望了片刻,“是谁要看诊?”
林浪遥道:“我,是我师……”
老大夫定睛一看,吓了一跳,“你都这样了怎么还背着个人呢!快, 先放下,让我看看你。”
林浪遥说:“不,不是我要看病,是他……”
老大夫眉毛一竖说:“他能有你急吗?看看你这一身血,你身体倒不错,受了这般重的伤还能站得住!哎,年轻人就是爱逞强……”
“这不是我的血!”林浪遥真是没脾气了,“你再仔细看看,我没有受伤,不是我要看病,是他!”
“不是……哦,不是你的血啊?……”
林浪遥找了张空着的椅子小心将温朝玄放下,然后麻利脱掉染血的外衫,随手丢在地上,穿着里衣朝老大夫示意自己身上并没有创口。
老大夫这才意识到自己弄错了,尴尬地捋了捋轻咳一声,转头朝向昏迷的温朝玄,伸手去摸腕上脉搏,一边诊脉一边问道:“这位是怎么?有什么症状吗?”
林浪遥说:“我也不知道……可,可能是精力消耗了太多,又淋了雨,他刚刚还发了热,不过现在已经退下去了……”
“看脉象是很虚亏,得好好休养,”老大夫诊着诊着面色越来越凝重,突然烫着一般收回手,惊诧不定。
“您……这位……这位是个仙长?”老大夫惊吓地说,“这可折煞老朽了,我这点医术也就够给我等凡身治治小病,哪能给仙长看诊啊,您怎么不去寻那些仙门灵医呢?”
林浪遥其实也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只不过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碰碰运气。
他问:“那除了虚亏你还能看出别的什么情况吗,有没有暗伤?为什么他一直醒不来呢?”
老大夫说:“这个……”
看他不像是能答出来的样子,林浪遥有些失落,但也不想为难人家,心道果然还是心急不得,或许再等等看,说不定修养几天温朝玄自己就醒了。
他俯身将师父扶起来,准备离开,老大夫却过意不去,吩咐童子去包几味药来,交给林浪遥道:“里面是补气养虚的几味药,仙长如若不嫌弃便拿去吧。”
“多少钱?”林浪遥去掏温朝玄的袖子,摸出几块碎银。老大夫却急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一点心意罢了。”
林浪遥哪能白拿别人的东西,也不管老大夫推辞,把碎银扣在手里随手一弹,银块飞出去嵌进医馆中的木柱子里,老大夫和小童子都为此举看呆了,再回过神,人已然走得没影了。
小童子眼角余光撇见地上染血的外衫,一个激灵捡起衣衫追出去,可林浪遥走得实在太快了,医馆外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童子捧着血衣站在原地,鼻子抽动一下,疑惑地低头看了看。他打小跟着老大夫学医,见过带血的病患不知凡几,可从未闻过这么刺鼻的血腥味。
这是什么血?他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
童子准备转身回医馆的时候,听见有人说:“找到了!妖气变浓郁了,应当就是在这里,快去通知其他同门过来!”
“当心点,那魔头厉害得很。能让三大世家五大门派齐齐发出通令追缉的,能是什么易与之辈?”
林浪遥走进一间客栈。
掌柜模样的人正在柜台后支着头打算盘,噼啪的算珠声响亮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大堂里。
林浪遥跨过门槛的声音打断了雨点子一样越发急促不耐的算盘声,掌柜的抬起头,看见有客人造访不由得精神一振,然而等他看清来人的打扮后,欣喜之色又很快从脸上褪去了。
他兴致缺缺地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经历一夜波折,林浪遥早已经浑身狼狈,淋过雨,发丝凌乱地搭在额前,只穿着单衣连件外衫都没有,活像个逃难的,他没看出掌柜的脸色,摸出一点银子放在柜台上,“我要一间房。”
看见银钱,掌柜脸色才好了一点,收了钱却不立刻带人去看房,拿眼瞅着林浪遥背上昏迷的温朝玄,狐疑道:“这人……”
林浪遥以为他和城外遇见的村民一样误会了,解释道:“他只是晕过去了。”
然而掌柜却道:“没有病吧?我这是做生意的地方,别给我招晦气。”
林浪遥:“……”
林浪遥深吸一口气。念在对方是一个凡人的份上,他不能对他动手,只得按捺住脾气道:“没有病,行了吗,还不带我去房间?”
掌柜手里摸着银两,有点意外这小子出手还算大方,心里打着算盘,计较了起来,“客人不如开两间房吧?你怕是有所不知,我们客栈的床小,两个大男人睡一间房可就有些挤了。”
温朝玄现在昏迷不醒,林浪遥还得照顾他,怎么可能分房睡。他想也不想道:“不用了,就住一间。”
“若是要两间房,第二间可只算半间的价格,您不若再考虑考虑?城内可没有比我们更良心的店家了,”掌柜道,“再说了,您要的是单人上房,住两个人也实在不合规矩。”
林浪遥皱起眉头,他再不懂弯弯绕扰也听明白了这掌柜话里话外的暗示,“你的意思是,若只要一间房,两个人还住不得了?”
掌柜欣然道:“是这么一个意思。”
林浪遥不假思索道:“那把钱还我,我不住了。”
“这可又不合规矩了”,掌柜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刚才付的银钱已经定了上房,钱货两清,再退是不可能的。您要么自己住,要么再要一间给您这个……这个同伴住。”
林浪遥当即便气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啊?”
掌柜满脸写着:是又如何?
林浪遥不想与这种人多费口舌,他抬手打了个响指,青云剑飞出,带着腾腾杀气“铮”的一声重重插进掌柜面前的柜台,木质台面顷刻间像蛛网一样自剑锋处开裂。
掌柜后退一步,惊骇地盯着剑,“你,你想什么!你若是敢动手,我便要报官了!”
“你尽管去,”林浪遥说,“可以看看你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剑更快。”
掌柜摸着到手的银子,到底舍不得交出去,脖子一梗,决定把无赖耍到底,“你若不怕遭报应,有本事就动手!会点仙术又如何,会点仙术就能欺压凡人吗?!雁城可是山海宗的辖地,你这妖道敢在雁城对凡人动手,就等着被山海宗追拿吧!”
林浪遥都有些佩服他了,当真是没见过这等贪财到要钱不要命的人物。山海宗不知道是什么小门小派,压根没听过名字,不过掌柜的话还是让他迟疑了几分,倒不是怕惹上这个山海宗,而是担心万一引来了三大世家五大门派那就棘手了。温朝玄如今昏迷不醒,就算是为了师父着想,行事莽撞如他也只能收敛住性子……
林浪遥思来想去一会儿,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与他一剑之隔的掌柜,突然道:“从来没听闻过哪间客栈有你这种规矩,总不能夫妻俩一起来了你这里,也得分开两间房睡觉吧?”
掌柜道:“夫妻一体,那自然是另作一种情况,不按这个规矩来……”
林浪遥就等他这句话,蓦然一笑,“既然如此,我和他怎么就不能住一间房了?”
说罢,林浪遥直接当着掌柜的面转过头,勾起昏迷的温朝玄的下巴,贴着他的嘴角亲了一口,然后也不管这掌柜一脸菜色,迈开脚就朝楼上走去。
掌柜的表情当即五色纷呈,非常精彩。他本以为遇到一个没见识的野小子能宰上一顿,没想到是个有几分能耐的兔儿爷,钱没赚到多少,还赔进去一张桌柜。
林浪遥的剑还插在桌面上,剑锋雪亮,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冶炼的,但剑身在光线下流转着玉石一样的青色光芒,掌柜看着看着,不禁动了心思伸出手去触碰。
就在他快要碰到青云剑的时候,长剑毫无征兆地飞起,化作一道迅猛的青光电芒。
掌柜吓得在柜台后面翻倒,连滚带爬跑到客栈门口才定了心神,看他见林浪遥在楼梯上招了招手收回剑,知道这小子是在故意戏弄自己,心里不由得恨得牙痒痒。
等着吧,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他悻悻地朝门外唾了一口,一打眼,看见长街上许多山海宗的门人弟子持着剑,挨家挨户地搜寻着什么,他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不由生出几分好奇。
这是在找什么呢?
林浪遥上楼随便寻了间卧房,踹开门走进去,把背着的温朝玄小心在床榻上放下。
确实如客栈掌柜所说,房间的床榻略窄,不过没关系,挤挤也能睡。
他在屋内寻了个铜盆,下楼打了些水来,替温朝玄脱去弄脏的衣衫,拿浸了水的巾帕一点点为他擦拭身体,顺着脸庞往下是赤裸的胸膛,再往下是那双修长的常年握剑的手。
温朝玄人长得无可挑剔,连手也好看,只是这双手上如今布满鲜血,看起来有些血腥可怖。已经凝固的血迹像一层茧包裹着修长的手指,林浪遥捧着师父的手用湿帕子一寸寸仔细擦洗干净,他知道温朝玄不喜欢血,也希望他醒来不要再看见这些。
等他把师父伺候干净了,方才站起身将自己的衣服都脱了,就着水胡乱擦了一通,然后就这么赤条条地爬上床,钻进被窝与师父躺在一起。
温朝玄的身体温暖如旧,林浪遥一贴到他的身体,就忍不住往他怀里钻。他枕在师父胸口,把男人手臂拉过来搭在自己腰上,形成一个半抱着的姿势,而他自己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整个人贴在男人身上,双手环绕着他的腰身,双腿也纠缠着他的双腿,仿佛只有这样亲密的距离亲密的姿势才能令他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这接下来可怎么办啊……”林浪遥自言自语道。
要回钦天峰吗?他们好像也没有地方可去了,只是回钦天峰路途遥遥,他带着昏迷的温朝玄,哪怕是御风回去也得花上不少功夫,就怕这路途中又遇见什么波折。但如果不回去,在外边一直打转,好像也不怎么安全。
一夜之间好像走上了末路,前面凶险未知,后边又都是追兵,满世界都是他们的敌人。但无论人也好,魔也罢,都抵不过天道二字压在头顶那悬而未决藏而未发的杀机。
林浪遥忍不住想,温朝玄这究竟是什么命啊,怎么就被天道给盯上了呢?
他抓起温朝玄的手看掌心手纹,和自己对比了一下,他不懂看相,但也能看出温朝玄的生命线看起来极为破碎。
他放下手抱着师父依偎了一会儿,他不是安分的性子,安静不了多久,很快又不消停起来。趁着温朝玄昏迷,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捏捏他的脸颊,摸摸他的眼睫,如果温朝玄醒着,绝对不可能让他这么放肆,林浪遥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温朝玄会怎样冷着脸对他说成何体统,让他快从自己身上滚下去。想着想着,不禁一个人傻乐了起来。
林浪遥在被窝里胡乱磨蹭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腿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他还用膝盖又来回蹭了几下,想感受那东西的具体模样,直到被抵住大腿的时候,他才蓦然一顿,心里快跳两下欣喜地抬起头。他以为温朝玄终于醒了才会起反应,可定睛一看,他师父依然双眼紧闭陷在软枕里,浑似一副昏睡的美人图。林浪遥困惑了,这种情况是在人昏迷的时候能出现的吗?
为了确认,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摸索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干脆直接掀开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
在他钻进去研究的时候,温朝玄的睫毛几不可察地轻轻颤动了一下。
这一研究就是许久,林浪遥再钻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在被子里闷出了潮汗,浑身上下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睫湿漉漉的,嘴巴也湿漉漉的,唇瓣嫣红异常。他捂着嘴,努力吞咽了几下,才终于能够大口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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