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江淮边擦手边往沙发走来。
楚明双手捧着纸杯,热气缭绕里是难闻的药味,他抿了一口,去摸胶囊的时候,很轻地问了句:“家里来过人?”
江淮眉梢轻挑:“怎么猜到的?”
“挺明显的,”楚明快速吃完药喝完冲剂,拧眉去够清水,说:“谁啊?”
“你爸。”江淮坐到他旁边。
“嗯……”清水把嘴里的药味冲淡,楚明这才轻舒气。他拿过一盒果切,戳了块蜜橘:“他来有留话吗?”
“你希望有吗?”江淮往后仰去,靠窝在沙发里。
“无所谓,”蜜橘挺甜的,楚明又多戳了一块,轻笑着去喂给江淮。
江淮咬住。
“话是不是都让你套出来了?”楚明单手撑在他耳边,垂眼,目光从他的唇移到眼睛:“嗯?”
还没咽完,江淮含混不清地说:“差不多吧。”
说话间带出一股淡淡的果香,楚明抬手,指尖轻擦过他嘴角,说:“难怪呢,起床之后你挺怪的。”
“很明显?”江淮愣了下。
“嗯,”楚明手背贴上他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我差点以为你也发烧了。”
江淮:“……”
“其实我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怜,”楚明抱住他,回忆起今早江淮始终小心翼翼的动作,那份比起平时更轻更缓的谨慎,就像是在碰什么易碎品。
他在江淮耳边轻声说:“我和他们必然是会有一天,彼此都意识到自己首先是独立的个体而后才是彼此之间具有先天性联系的家人。”
顾微经历的事情他或多或少能从爷爷奶奶那里感受到,很无奈,人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他确实有一个不太寻常的家庭,也很抱歉他才出现就成了顾微心里的芥蒂。
但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他并非被禁锢而是被释放,早早地离开顾微,彼此都放过对方;
爷爷奶奶对他也还好,虽说后面因为顾微日渐减少的经济支持关系有所变异,可他在高一的时候也和他们保持了距离……他更多活成了不同于这两方的模样,无疑归功于这片比较空白的生活环境。
“是吗?”江淮拍了拍他后背。
“是,”楚明紧紧地环住他,鼻尖凑到他颈侧嗅了嗅:“怎么闻不到?”
“闻到什么?”江淮微愣。
“我记得你挺香的。”楚明小声地说了句。
“啧,”江淮偏了偏头,压到他颈侧闻:“我闻得到。”
楚明很轻地叹气:“那我应该是发烧后嗅觉淡了。”
“喉咙痛吗?”江淮往后仰了些头,指腹按在他喉结,上下扫滑着:“这里是肿的吗?”
“还好,”楚明吞咽了两次:“怎么?”
“我在想能不能吃点辣吃点什么刺激刺激。”江淮认真地说。
楚明:“……”
他扫开江淮的手,稍显无奈:“我还是安生着吧,晚点还要给秦苗他们讲题。”
“嗯?”江淮听到其他人的名字,拧了下眉:“今晚?”
“是,”楚明坐回去,捡起那板润喉糖晃了晃:“不过是通视频,我怕带病去传染给他们。”
江淮搓了个响指:“真是敬业。”
“不得不敬,”楚明很淡地笑了笑,没有这份家教,他或许还没有那么多的底气。
这两天事情不多但乱,作息简直昼夜颠倒。
才吃没一会儿就到午饭时间,为了调整好作息,他俩特意吃了顿饭,饭后楚明吃完药窝进床里补觉,江淮则是去了趟医院。
“还行,”严越简单交代完情况,说:“反正比你当初看着像个人。”
江淮:“……”
跟着严越进到病房,江淮扫了眼床上竖直躺平的程远,轻挑眉:“都上支具了?”
严越给他后背来了一拳:听着多损呐!
“江哥,”程远抬起头来,看着他苦笑一声:“说是还得戴一段时间,睡觉都不能取。”
江淮不需要他的这段科普,站在床边看了两眼他左膝上的铰链式支具,轻顿:“怎么感觉没调好?”
程远皱眉:“好像是有点儿,时不时往下滑。”
“应该是q角没调好。”江淮把拎着的零食放到柜子上,用脚勾来椅子,抬手去调支具:“我试试。”
等拆下支具,江淮朝他膝盖扫了一眼,接着垂眼开始翻折调整。
严越抽出张纸胡乱往苹果上一抹,咔嚓咬了一大口,走过来边嚼边看,良久他“啧”了声:“江哥,你看着比刚才来的护士姐姐还专业,这服务好啊。”
江淮斜他一眼:“你去摔条腿,我给你服务。”
“那不了,那不了,”严越损到为止,坐到床沿又啃一口苹果,细致地看去。
“这苹果闻着好酸,”程远鼻子耸了耸,抗拒地往后挪了半步,“越哥你没感觉吗?”
“酸吗?”严越摇摇头:“没感觉。”
江淮调整好后起身把支具往他腿上套,系绑带时轻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吃酸不吃甜,白问。”
“我这不是没话说了嘛。”程远笑笑。
“起来,”把大腿处的绑好,江淮拍了下床板,示意程远下床:“严越你来。”
“干嘛?”严越叼着半块苹果。
江淮从他嘴里取下半块苹果,有些无语:“绑。”
“……”严越表示做江淮兄弟就这么无语!刚想骂人,才注意到剩余需要系绑带的位置在程远小腿腿肚,江淮得蹲得比较深。
他顿了一秒,恍然:“啊我来我来。”
术后开始佩戴支具,基本便没什么大碍,而余下的便是长时间的康复。
跟程远妈妈简单交流两句之后,江淮和严越就离开了病房。
“心情还好吗?”严越问。
“还行,”站在医院走廊,两侧或敞或闭的病房门里传出各种千奇百怪的动静,江淮目视前方:“我当初受伤,你心情如何?”
“总不能是开心吧,你这问的纯属废话。”严越笑笑:“不过当初确实还郁闷过一段时间,害怕哪天我摔倒一次也永远站不起来了。”
江淮眼睫轻垂,身体很细微地僵了一下。
严越用手肘带了他一下:“不过看到你后来站起来甚至重回球场,我又挺有安全感的。毕竟你开了个好头,就算我伤了,也至少能恢复成你这副样子,是吧?因为我起码比你听医嘱。”
江淮:“……”
他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没那么不听。”
“是啊是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江小少爷腿断了还能篮球场上投三分呢。”严越放肆地笑起来。
“滚蛋,”江淮给了他一脚:“我只是试试行不行。”
“嗯,我知道,你有理。”严越轻咳一声,严肃了些:“不过说真的,我好像听懂你刚才话里的意思了。”
“是吗?”江淮挑眉。
“嗯,有你那次受伤的铺垫,程远这次伤到腿我倒没有那么害怕,”严越说:“就像这次,总不会比上次七零八落的解散更糟糕,是吧?”
江淮垂眼,很轻地“嗯”了一声。
“那就别多想,等事情自己往前走。”严越拍拍他的肩,稍作沉默后表情严肃了一些:“对了,我下半学期吧,估计也不会再当队长了。”
“嗯?”江淮看向他。
“自由点儿。”严越长呼气:“就是忽然想多打点自由球,像你这样。”
江淮默了两秒:“决定了?”
“不然我跟你说个屁,”严越笑了笑:“具体的到时候再看看吧,反正乱七八糟一堆事。放心,我肯定比你遭的罪要少。诶?你家男朋友呢?怎么又没见到人?”
江淮敏锐地扫他一眼:“你见他干嘛?”
严越:“……”
他咬牙切齿:你看看,这就是做兄弟的!
“他发烧,”江淮逗完一句后正经了些:“在睡觉。”
“严重吗?”严越半秒内极速放松牙齿,皱眉:“他身体不是很好吗?我操,我挺担心他是那种十年不生病生病养十年的体质。”
江淮轻顿:“……也不至于。”
“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严越和他来了个经典分别姿势——击掌,“你照顾他去吧,反正我这里安慰不到你,但楚明他绝对能安抚到你心里。”
江淮对他这些浑话都有抗体了:“走了。”
“再见,”严越停在台阶上,等江淮走出两步,他突然吹了声口哨。
江淮转过头来,额前碎发被带得凌乱,他看着严越两指并拢朝天一指,轻挑眉:“犯病了?”
“滚蛋,”严越又滑指了一下:“叫你一声江哥!”
“嗯。”江淮轻颔首,转身利落地走了。
江淮才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
“都能下地了?”他挑了下眉,有种心情瞬间达到高点的舒畅。
楚明一时语塞,抽出两副筷子拉开椅子坐下时,没好气地说了句:“我是得什么绝症吗还下不了地!”
“别说这种废话啊,”江淮笑着警告他,飞身快速洗完手,他坐到餐桌前:“嗯!好香。”
“闻不到,”楚明鼻音偏重,音色微沉,“你尝尝咸淡。”
“等会儿,”江淮先是抬手碰了碰他额头:“温度是不是降了?”
“是,”除去难以忽视的鼻音,楚明基本没剩什么其他的感冒症状,他点了下头:“今晚再吃点药,明天差不多能好。”
“这么快?”江淮忽地生出一股罪恶的不舍。
楚明:“……”
他拍开江淮的手:“怎么,不想我好吗?”
“不是,”江淮愉快地笑了笑,“只是觉得你发烧的时候,会格外的乖。”
楚明:“……”
饭后江淮去清碗的时候,楚明进到卧室拿出三套试卷和草稿纸,坐在沙发前慢慢地给手机摄像头调好角度。
“你等会回房间玩儿吧,”楚明坐着在看题,余光瞥见江淮走出来,他轻声:“你手机和一些试卷都在书桌上。”
“你这声音能行吗?”江淮看着他。
说一两句还好,沙哑低沉性感得要死;说多了之后听感虽然依旧很不错,但对嗓子肯定不好……
“所以我会开视频记过程,”楚明灵活地转了圈手里的笔。
江淮拧了下眉,他发现自己心底好像还是有点儿没由来的不爽。
“怎么?”楚明仰头看着他,微微笑道:“打个视频还要吃醋?”
啧,经他这话一点拨,江淮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哪点不爽了,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别人看到楚明这副样子。他抬手轻地揉了两把楚明的头发:“是。”
楚明:“……”
“你们只是讲题,是吗?”江淮问了句。
以为他退了一步,楚明欣慰不已:“是,只是讲点儿错题和难题。”
江淮点了下头:“那我替你讲。”
楚明一愣:“什么?”
“我说我替你讲,”江淮找到正解般,一屁股坐到地毯上,接过他手里的笔,撸起袖子作势就要开始看题:“跟我说说有哪些要讲。”
楚明默然,半秒之后他微微抬手:“红笔勾了题号的,都是。”
十分钟的备课时间里,“江老师”还在冥思苦想奋笔疾书。
楚明轻叹气后,挺愉快地接受了这个提议,如果只是写一段过程,他存在的价值也不大,还不如让江淮发挥……只是在此之前他得给两位学生做点铺垫。
【Cming】我嗓子不太舒服,换个人跟你们讲可以吗?
【秦苗】可以可以,小楚哥你注意休息,天冷多加衣服,有不舒服记得及时看病吃药。
【秦禾】ok。
【Cming】另外这位老师脾气有点不好,你们稍加担待。
【秦苗】明白明白,能教会我就行,只要包教会,给我骂成筛子我都绝无怨言。
【秦禾】我会及时喊“爸爸”求饶的。
楚明:“……”
他无奈地扶额,把手机横过屏来,手肘轻顶了下江淮的腰:“行了吗?”
“还行,”江淮基本吃透第一张试卷的题了,他撂下笔:“你确定你带的是高三生?”
“怎么?”楚明愣了下。
江淮说:“错题都挺基础的。”
“嗯,”楚明对此不予置否,拨出视频通话时温馨提醒了句:“但等会儿可能会难哭你。”
江淮挑了下眉:“拭目以待。”
视频拨通,秦苗秦禾在一个方块里,看清楚屏幕上骤然跳进来的人脸,都愣了一下,须臾秦苗才倒吸一口凉气:“你啊!”
“认识就不介绍了,”江淮说。
秦苗:“……”
秦禾对他印象不深,只是看着这张冷脸还莫名觉得很有压迫感,他甚至连疑问都是mini版,压低声音:“谁啊?”
“姓江,你师爹。”秦苗说。
秦禾:???
秦苗没管自家哥哥听不听得懂,凑近屏幕,盯着视频一打通她便注意到的江淮右边肩膀旁边的衣料,眼睛精明地眯了起来:“小楚哥,你是不是也在啊?”
“他嗓子不舒服,”江淮先一步按住楚明:“你找他干嘛?”
哟,醋了。秦苗啧啧两声:“啊没事没事,就是问一下,小楚哥现在退烧了吗?”
“别废话,”江淮转了圈笔,笔尾巴敲了敲屏幕,“第七题。”
秦苗退回去,开始认真听。
楚明坐旁边微微偏头,认真地看着江淮的侧脸。
其实讲的还挺有模有样,先把考点抛出来,看秦苗他们能不能反应过来,顺畅的话直接跳到下一题,不顺畅再回归题目……唯独不太常规的是,他耐心不多。
“呵,”江淮往后仰了些,声音冷冷的:“不规则正弦定理,把sinC拆成sinA+B,好几遍了。”
“呃……”秦禾挠了挠头:“我没看出来。”
“现在呢?”江淮拧眉:“算给我看。”
秦禾拿着笔,清清嗓子认真地把草稿纸放平,先是看了一会儿前一题抄好的红笔过程,照猫画虎地开始算,算到一半突然感觉头皮一凉,他抬眼就撞上屏幕里江淮冷淡的神色。
他连忙低头,把前面过程尽数叉掉,重新算。
江淮:?
楚明:“……”
他很轻地叹了声气,往前倾身,关掉摄像头:“算你的,听就行。”
像快死的人找到救命稻草,秦禾瞬间双眼亮成灯泡:“楚哥!”
“我在旁边,”楚明刚喝完水润喉,声音还算正常:“你别怕他。”
“小楚哥!”秦苗刚才听完半张试卷自己单独去书房消化了一会儿,走回来准备接着往下听,听到楚明的声音愣了下:“你一直都在旁边吗?”
江淮挑了下眉,偏头细细地看着楚明的脸。
“嗯,”楚明也看着江淮,笑着说:“你们别太紧张,但也别松懈。连错三道同类型错题,秦禾你是没睡醒还是没认真?”
“爸爸!江爸爸!”秦禾立马怂了:“我保证下一题一定对!”
江淮:“……”
楚明笑着坐回沙发里,后背靠着抱枕他微微低头,继续去算第三张难题卷,眼尾视野里似乎暗了些,他正要看过去,江淮的脑袋从下往上蹭了过来,在他嘴唇落了个无声的吻。
他微怔,抬眼视频里秦禾秦苗正亮着两双求知若渴的眼睛,秦禾还在嘀咕:“射影定理我从初中就没学明白过,这里的投影视角,要……”
垂眼是江淮白皙的耳垂,他托住江淮的后脑勺,轻轻压到他耳边:“问你射影定理了。”
“操,”江淮拧了下眉,坐直时还不忘在楚明衣服里抓了一把,他冷声:“秦禾你确定你要高考不是中考吗?射影定理还要讲?”
楚明笑着捏了捏他的手。
那头秦禾似乎早已业务熟练:“爸爸!江爸爸!我真没听明白过!”
“画个三角形,”江淮敲了下屏幕,“我教你推。”
“好嘞!”秦禾嘿嘿笑起来。
江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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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操,按错了,这章它就这么水灵灵地早产了[愤怒]
第76章
把秦禾的时间讲满, 江淮向后仰躺下去,双眼甚至有些失焦,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靠, 我跑满场都没这么累过!”
楚明仍旧笑着, 摸了摸他的脑袋:“秦禾数学是不太好,不然也不会复读;等会儿秦苗会好一些,她基础牢,所以她的相关题型除了错题基本都是压轴题。”
“嗯……”江淮声音透出股疲累, 他把脑袋平移过去, 枕在楚明大腿上:“你说等会把我难哭,不会说的就是秦禾吧?”
“不是,”楚明下意识绷紧, 稍作平息他缓缓呼气,身体也跟着慢慢放松下来,他才倾身把自己算好的试卷拿到手里:“难得是你。这张试卷要讲五道题, 但你至少有三题不会。”
“是吗?”江淮挑了下眉, 伸手接过楚明只做了简单勾画标记的试卷:“全压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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