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丧了几日的谢泽卿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谢泽卿颇为满意地化作一缕青烟,飘到角落的木板床上休息片刻。
他决定,就在这里等。
等他的小和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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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开始自掏嫁妆了,啧啧[捂脸偷看]
晨光透过破旧的窗棂, 洒在暖玉龙床上,晕开温润的光泽。
然而满室的珍宝,却让谢泽卿感到愈发空落。
他悬坐在房梁上, 两只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目光投向无执平日里待得最久的地方,便是那座破败的大雄宝殿。
记得那里的蒲团已经磨出了毛边,供桌似乎也缺了一角。
啧。有些辱没了他的小和尚。
这庙,必须得换。
念头一起, 谢泽卿化作一道流光, 没入后山焦黑的土地中。
再次回到陵墓, 无视堆积如山的金银,径直走向帝陵最深处。那里仿照他生前的皇家佛堂而建,他死后, 佛堂内的物品也都尽数安置于此。
一尊由西域进贡的羊脂白玉释迦牟尼像静静矗立,玉质温润, 宝相庄严。
佛像前,是一座九龙盘绕的紫金香炉, 炉身镶嵌七色宝石,即便在无光的墓室中, 依然流转着璀璨华光。
谢泽卿沉吟片刻:“香炉也得换。”
墙上, 悬挂着十二幅描绘佛陀本生故事的缂丝挂画。针脚细密,人物栩栩如生, 历经千年仍艳丽如新。
“墙太秃, 这恰好可挂上。”
说罢, 他的目光落在地面,铺着足够将整个大殿铺满,明黄色贡品团龙云纹地毯。
沉默片刻后得出结论, “那个破蒲团,该扔了。”
不久后。
他带着这支惊世骇俗的宝物“大军”回到破庙。
此时,无纳正领着几个小沙弥,在庭院里清扫寺庙庭院。
“师叔,师父他什么时候回来?”
知凡手里拿着扫帚,红着眼圈,仰着头小声问道。
无纳摸了摸知凡光洁的头顶,刚想开口安慰。
骤然间!
一股寒意自后山席卷而来!
无纳脸色微变,急忙将小沙弥们护在身后。只见那个身着玄色龙袍的男人自后山踏空而来,身后无数宝物被无形之力托举着,静静悬浮在半空,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小沙弥们齐齐倒吸凉气,张大了嘴巴。
无纳看得眼皮直跳。
虽不懂古玩,但光看那玉佛的质地,香炉的气派,便知任何一件都价值连城。
师兄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个有实力的主?!
谢泽卿对他们的震惊视若无睹,径直飘入大雄宝殿。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像个最有效率的工匠,开始了“装修大业”。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原本寒酸的大雄宝殿焕然一新。
无纳与小沙弥们彻底石化在原地,看着这魔幻的一幕,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
谢泽卿负手立于殿中,环顾四周。
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
这才像话。
这才配得上,他的小和尚。
接下来几日,谢泽卿勤勤恳恳地装饰着寺庙的每一砖每一瓦。
直到整座小破寺焕然一新,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座盘踞在龙岭山深处的寺庙,已不再是那座风雨飘摇的“小破寺”。
殿宇的廊柱换成了千年不腐的金丝楠木,几个不常开放给香客的大殿内,地面铺着绣有繁复云纹的贡品地毯。
就连庭院里那几棵歪脖子树,都被以鬼斧神工之力修剪成颇具禅意的造型。
原本破败的山门,已被整块汉白玉雕成的牌坊取代,“龙岭寺”三个字龙飞凤舞,隐隐有金光流转。
无纳领着一群小沙弥,站在焕然一新的庭院里,集体陷入了呆滞。
“哇——”
年纪最小的知凡,拿着比他还高的扫帚,小嘴张得圆圆的。
“好、好像天上的宫殿……”
其他小沙弥也跟着点头,看着眼前这座宝相庄严,陌生得不敢认的“家”,眼中满是震撼与新奇。他们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那个悬浮在半空,负手而立的玄袍男人身上。男人墨发如瀑,面容英俊得不似凡人,只是周身的气息,冷得像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
知凡壮着胆子,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喊道:“哥哥,好厉害呀!”
这一声清脆的夸赞,像一缕暖阳,融化了谢泽卿周身的冰冷。
他缓缓垂眸,那双惯于睥睨众生的凤眸,落在那个还没他腿高的小光头身上。
另一个稍大些的小沙弥跟着鼓掌,满脸崇拜。
“谢谢哥哥!”
一群小光头,有样学样地鼓起了掌。清脆的掌声,在这座被珍宝填满却依旧空寂的寺庙里,格外突兀。
谢泽卿冷峻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上扬了一下,又迅速被他压了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用不容置喙的帝王腔调,一本正经地回应。
“不谢。”
顿了顿,补充道:“用你们师父来换。”
小沙弥们的掌声戛然而止。
一个个歪着脑袋,脸上写满大大的问号。
日子一天天过去。
无执没有回来,连同去医院照顾的无明也音讯全无。
谢泽卿最初的得意与期待,被时间磨成了焦躁。
整座寺庙从里到外,都已被他皇陵中的珍宝填满,再无可装饰之处。
可这满室华光,只让他觉得心中愈发空洞。
这座庙没了那个清冷的和尚,对谢泽卿而言与坟墓并无区别。
终于,在第九天的黄昏,谢泽卿再也无法忍耐。
他的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正在劈柴的无纳身后。
无纳抡起斧头正要落下,后颈一凉,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斧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冷汗,瞬间浸湿后背的僧衣!他僵硬地一寸寸回过头,对上了那双幽深如古井的凤眸。“施、施主……”无纳的声音都在打颤。
谢泽卿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无纳被看得头皮发麻,手足无措。
半晌,谢泽卿的身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无纳腿一软,扶着柴堆大口地喘气。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第二天,无纳挑水走到半路,觉得扁担比平时重了些。
一回头,竟看见谢泽卿面无表情地坐在他的水桶上,玄色衣袍纹丝不动。
无纳:“……”
第三天,无纳在菜园里拔草。
一抬头就看到谢泽卿飘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中的杂草,眼中带着三分嫌弃,七分不耐。
无纳:“……”
第四天,无纳领着小沙弥们做晚课。
刚念了一句“如是我闻”,就感觉背后阴风阵阵。
谢泽卿站在他身后,像个监工听着他磕磕巴巴的经文,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无纳崩溃了。
他猛地起身,转向身后那尊大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对上那双翻涌着滔天戾气与压抑痛苦的眼睛时,所有的质问都卡在了喉咙里。
无纳忽然明白了,心中叹息,被骚扰多日的郁气随之消散。他放缓了语气,试探着开口。
“施主。”
谢泽卿依旧不语,只是凤眸死死地锁着他。
无纳被看得压力山大,但仍硬着头皮问了下去。
“你……是不是想打探我师兄的情况?”
这句话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谢泽卿死寂的凤眸,骤然掀起滔天巨浪!
“他如何了?”
无纳看着他眼底那毫不掩饰,近乎癫狂的急切与期盼,心中一酸,竟是忘了害怕。
他苦涩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谢泽卿闻言,眼底刚燃起的光,寸寸碎裂。
“你也不知道?!”
狂暴的戾气,如火山喷发,轰然炸开!
整个柴房在这威压下瑟瑟发抖!木柴堆“哗啦”一声,散了一地!
无纳被这股气势冲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陪着无执去那个叫‘医院’的人,为何不与你通信?!”谢泽卿厉声质问,“那个叫手机的东西,无执不是有一个吗?!”
“有、有的!师兄是有一个!”
无纳吓得一抖,“可……可是我和无明师弟没有啊!”
谢泽卿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没有?”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这个连山下卖菜的阿婆都手机的时代,他们两个成人,怎会没有?
无纳看着他“你别想耍朕”的表情,欲哭无泪。
“真的没有!”
“我与无明不想徒增师兄的压力,一直没同意师兄给我们买手机。这笔钱够给知凡他们买好几年的新僧衣了。”
“所以,”谢泽卿面如死灰:“我们就只能干等?”
“是……”无纳的声音细若蚊蚋,“无明师弟可能忙着照顾师兄,忘了报平安。大概要等师兄醒了,他才会联系我们。”
谢泽卿缓缓抬眼,凤眸中最后一点希冀的微光彻底熄灭。
“施、施主?”无纳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
谢泽卿却恍若未闻。他猛地转身,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下一秒。
他再次出现在柴房门口。
手中多了一部,崭新的的老人智能手机。
意识是一片沉寂的深海。无光无声,只有无尽的下坠。
无执感觉自己像一尊被粗暴黏合的碎瓷,每寸骨骼缝隙都充斥着尖锐的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微光刺破黑暗。
“嘀……嘀……嘀……”规律、冰冷、机械的声音在耳边持续作响。
他费力地掀开眼皮,仿佛扛起一座山。纯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陌生的环境让他很快明白,自己是在医院。他仅是动了动手指,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嘶……”一声轻抽从干裂的唇间溢出。
侧过头,视线所及是纯白的墙壁,床头挂着正在滴液的透明袋子,细长的管子连接着手背上的针头。
另一边,一台仪器闪烁着绿色波纹,“嘀嘀”声正来源于此。
“醒了!”
一声压抑着狂喜的惊呼在病房响起。
守在床边、双眼通红的无明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死死盯着床上那双缓缓睁开的琉璃色眸子,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无执的视线缓缓聚焦。佛骨尽碎的痛楚如跗骨之蛆,盘踞在身体每一处角落,稍一动念便痛得眼前发黑。
他的目光平静迎上无明通红的双眼。俊美绝伦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在纯白病床的映衬下显出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无执嘴唇翕动,声音因久未开口而沙哑不堪:“我睡了多久?”
“九、九天……”
无明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唰”地就落下,“师兄,你终于醒了!医生说你……你半月内不醒,可能就……”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一米八几的壮硕汉子,哭得像个孩子。
无执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吐出一个字:“水。”
“哦哦!水!”无明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去倒水,却因手抖差点摔了杯子。
就在这时。
一阵突兀的音乐响起,来自床头柜上,那只旧手机。
无执的目光移向正在疯狂震动的手机。
他的手机几乎从未接到过语音通话。
他沉默地看着手机十几秒,才缓缓抬起没有扎针的手,每个动作,都牵扯着碎骨的剧痛。
无明见状,连忙将手机捧到他面前。
竟然是视频通话请求。
无执苍白修长的指尖轻轻点在屏幕绿色的接听图标上。
下一秒, 一张巨大的人脸毫无征兆地挤满了整个手机屏幕!
那是一张被镜头极度拉近的脸,高挺的鼻梁几乎要戳出屏幕,一双凤眸因愤怒瞪得极大, 眼底布满猩红的血丝。
【秃驴!!!】
震耳欲聋的咆哮,伴随着嘈杂的电流音,从手机听筒里炸开!
声音之大,让整个手机都在无执手中剧烈震动起来!
无明吓得一个哆嗦,险些把手里的水杯扔出去。就连无执, 也被这堪比狮吼功的开场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平静地将手机拿远了一些。
无执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只巨大, 写满暴戾与担忧的眼睛上。
他很轻地眨了下眼, “贫僧尚在。”
屏幕那头的咆哮戛然而止。
紧接着,画面一阵天旋地转的晃动,夹杂着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远一点!手机拿远一点!这样师兄只能看到您的鼻孔!】
是无纳在旁焦急的提醒。
下一秒, 屏幕猛地向后拉远。
终于,谢泽卿那张英俊的脸完整地出现在画面里。
他似身处无执的禅房, 可那间禅房看着熟悉又似不是很熟悉,身后是那张被无执睡了十几年, 如今被嫌弃地丢在角落的硬板床。
谢泽卿神情焦躁,血红的凤眸死死盯着屏幕, 仿佛要透过这方寸之地, 将病床上的人牢牢攫住。他死死地盯着屏幕里的无执,像是要透过这小小的屏幕, 确认他是否真的还存在于世间。
“你的脸怎么还是白得跟鬼一样?”
谢泽卿眉头紧锁, 语气恶劣, 却难掩深入骨髓的关切。
无执看着他,琉璃般的眸子静如深潭,不起波澜。
“贫僧刚从鬼门关回来, 脸色自然不会太好。”
【那些庸医可有医治好你?】
话音未落,他看到了无执身上那件宽大的蓝白条纹病服,露出一截手腕,手背上不知名的透明管子没入皮肤下的血管里。
【那些人,有没有弄疼你?!】
【“告诉朕,你想吃什么?山珍海味,龙肝凤髓,朕现在就让无纳去给你寻!”】
屏幕里的帝王语气急切得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每一个字都透着恨不得将整个世界都捧到无执面前的偏执。
无执静静地看着屏幕里的他,那双因失血而显得格外剔透的琉璃眸子,像映着雪色的湖,不起一丝波澜。
他苍白的薄唇微微开启:“医院食堂,或有斋粥。”
一句话,让手机那头帝王的咆哮再次卡壳。
【斋粥?】
谢泽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无执点点头,声音平稳无波。“出家人,不沾荤腥。”
屏幕那头的谢泽卿明显噎了一下。
无执看着他,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
“《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植物保护条例》,施主或可一读。”
【什么狗屁条例!朕……】
谢泽卿的话被画面外无纳一声惊恐的咳嗽打断了。
【“咳咳!施主!施主!手机!手机要拿稳!”】
画面随之剧烈地晃动。
谢泽卿那张放大版的俊脸,时而只剩下一只眼睛,时而只露出线条完美的下颌。
【这破玩意儿怎么如此难用!】
帝王不耐烦的怒吼里,夹杂着无纳手忙脚乱的指导声。
【“哎!施主您别捏那么紧!对对对,手指放这……别挡着镜头!师兄又看不见了!”】
在一阵更加混乱的咆哮声中。
视频通话被手忙脚乱地掐断了。
屏幕暗了下去。
倒映出无执苍白而俊美的脸。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嘀嘀”的单调声响。
无明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他看着自家师兄脸上平静无波的表情,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良久。他看到师兄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扬了一下。
那是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弧度。
如冰雪初融,昙花一现。
“师、师兄?”无明试探着开口,结结巴巴地问:“刚才那位……是?”
他自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肯用自身龙气为师兄续命的恩人。
可这脾气也太……
与师兄又是如何相识,什么关系?
无执垂下眼帘,将手机轻轻放回床头柜。
他的动作很慢,还是牵动了胸口的伤,让他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房客。”
“啊?”无明一愣。
无执拉了拉被角,声音平淡无波,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欠着房租,不缴。”
无明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跟师兄的佛骨一样,也碎了。
无执不再言语,缓缓闭上了眼。身体的每一寸都叫嚣着碎裂般的剧痛。意识如被巨石拖拽,向着无尽的深渊沉去。可这一次,那片黑暗而冰冷的深海里,似乎有了一丝不一样的底色。是那人隔着屏幕,依旧灼人,且带着滔天怒火与担忧的眼神。
很吵,却也很暖。
接下来的一周,那通堪称“骚扰”的视频通话,竟成了每日的固定节目。
每天清晨、午后、黄昏,雷打不动,手机铃声总会准时响起。
无明从最初的惊吓,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如今,竟生出几分诡异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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