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摸别人的手,别抱着别人,哥真的求你了,恩?”
“……”
顿时有些哑然,时载摸了下鼻子,知道叔仰阔在说纪千奚和晏帏,可是……没有可是,他用自己的脑门蹭了蹭身前渐渐泛红的眼睛,一下接一下地点头“记住了”。
叔仰阔微微侧了下头,深呼吸一口气:
“孩子什么的,小载喜欢,哥就喜欢。但是小载不用多想,它才一个月,就已经得了这么多目光,可是哥的宝贝呢?哥只要一想起来,就……”
浓重的情绪在哽咽的声音里逐渐破碎,最后化成三个字“凭什么”。
时载唰得一下落了泪,他从小到大最想朝谁问一句“凭什么”,可是不敢,也没人可问。埋头在自己肩窝的男人好像是另一个自己,或者说,是那个孤苦的年岁里,跟在自己身后的影子。
良久,叔仰阔平复了情绪,重新抬起眼睛:
“老婆,真的决定要这个孩子吗?”
“恩,哥,咱们要吧,不是为了补偿我自己,是想要我跟哥的生命和爱延续下去。小时候经常想,不喜欢的话干嘛要生孩子呢?如果孩子能够选择出生的话,以前的我肯定不愿出生。但是没有假如,但是现在……哥,我们的宝宝肯定超级无敌愿意出生,对吗?”
“恩,哥爱你,每一天都更爱你。比起孩子,哥也更爱你,如果它能感知得到,会因为哥爱你胜过它而愿意出生的,小载,哥说得对吗?”
闻言,时载琢磨过味儿之后,偷偷笑了下,但很快点点头。
叔仰阔亲了亲调皮的大眼睛,把话说得更清楚些:
“老婆,它出生之后,还是、还是要多看哥几眼,哥也是——”
“恩?”
“哥也是你的宝贝,是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撑着脸皮,随怀里人笑,等他笑够了,叔仰阔继续:
“答应哥,好不好?”
“好,哈哈哈哈哥你好黏人啊。”
“……不喜欢?”
听了这话,时载莫名觉得男人跟平时有些反差的一个地方浮现了,很有趣,又黏人又会磨人争宠,似乎……似乎比起他对这件事的惧怕,叔仰阔更加惧怕,根源是——怕自己被爱得少了。
因为男人知道他不想要忽视每个人,人一旦多起来,自己的目光在叔仰阔的身上就少了,最近其实已经明里暗里表现好几次了。今天一下子得知怀孕这个消息,时载到现在才回过味,叔仰阔比他慌、怕得多,整个人比他还懵,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下意识——不要这个孩子。
比起担忧他接受不了,叔仰阔更加接受不了时载因为多了个孩子而对他的忽视。
有种提前为自己铲除争爱对手的感觉,很疯。
但是,在他表现出高兴的时候,男人的高兴同样明显,估计很矛盾吧,一方面怕争爱,一方面想到肚子里……是他们两个共同孕育出来的小生命。
很骄傲吧。
时载低头看了眼肚皮,又撞上仍在等他回答的男人的视线,静静的,眼底却是慢慢不自信起来,时载抱着叔仰阔的脸就是一顿吧唧猛亲:
“喜欢,喜欢死了,我的大宝贝!”
“……正经说话。”
“怎么不正经啦?肚子里的宝宝也喜欢,因为——”
微微上扬的眉眼又倏地收紧,叔仰阔淡淡道:
“什么?”
“因为是哥弄出来的,是哥把我肚子搞大的……”
一句话说得叔仰阔迅速偏过头去,唯有通红的耳根表露了他的情绪。
小狗崽,这时候提这做什么。
时载哈哈笑起来,又听叔仰阔还纠结着“多看哥两眼”,再又一句的“答应哥,好不好”之后,时载揪了下男人的耳朵,轻叹口气:
“老公——没有你哪里来的它呢?好!我答应哥,不用哥问我也能做到的,哥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等它出生之后,我眼睛里装得最多的人,还是哥,永远是哥!”
“好,爱老婆。”
“……就这么高兴?”
“恩,哥录音了,老婆要是没做到,哥要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瞬间,时载仰起头哈哈笑了很久,这个幼稚鬼真能装可爱啊。
啧,还录音。
感觉到自己脸上落下细细的吻之后,时载慢慢停下了笑声,抬眼看着这个满眼都是自己的男人,他忽然察觉到,叔仰阔能说这么多,还将自己的心思和情绪这样直白地表露,似乎:
“哥,我已经好了,不慌也不怕,我现在很开心。”
“恩,哥也开心。”
“……哥还想说什么?”
顿了顿,叔仰阔被人拨得颤了下眼睫毛,还是说了:
“是哥哄好老婆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什么都能醋?”
“是哥哄好老婆的。”
也不知道晏帏听见这样的话会不会原地晕厥,时载快要笑死了,一米九七的个子,站着跟个大柱子似的,也太能幼稚可爱了,任谁听了都不敢相信是叔仰阔能说出来的话。
时载连连点头:
“是,只有哥才能哄我开心。刚才,他只是跟我说——”
“恩?”
“哥你个大傻子,郑余桉说什么你都信!响响是晏帏生的!”
“……哦。”
“你咋不惊讶?”
“他老婆的事,关哥什么事。”
顿时,时载又笑起来,这人,不是跟人家当好朋友的时候啦。
没人不喜欢被爱人抱在温暖的怀里这样温柔地哄,窗外天色暗下来,风拂动树枝,似要掀起夜的凛冽,但丝毫没有深冬的孤寞,坚柔的怀抱撑起无坚不摧的天地,心中只有腾腾暖意。
被男人哄得连头发丝都愉悦、舒畅,时载才下来,去找仰云。
粉团子肯定已经知道他怀孕了。时载是在晏帏办公室找到人的,仰云正握着响响的手教他写字,时载“哈”了声,仰云立即抬起头,大喊了声“小哥”,就扑过来,却在半中停住脚步。
时载猛地心疼,走过去两步,将个头长到他鼻梁的弟弟抱住,亲了亲脑门,身后晏帏带着响响出去的瞬间,时载哄着:
“云宝,小哥……”
“我知道啦,小哥怀孕了,要有自己的宝宝了。”
怀里人埋在自己肩头蹭,时载揪了揪他的耳朵:
“臭云宝,不要这样,你不仅是小哥的弟弟,也是咱们家的大宝,就算生了,应该算是二胎吧,云宝别觉得不舒服,我能在你跟你大哥之间平衡好,也能在你跟小宝之间平衡好,恩?”
“……”
猛地听见“扑哧”一声,时载抬起怀里人的脸,臭团子真的在笑。
仰云揉了揉偷笑至发僵的脸,亲了亲小哥的脑门:
“别担心,小哥,我都明白。再说了,家里再有个小的也好啊,我今天陪响响玩了一天挺高兴呢,你跟大哥有时候亲热,我又插不进去,到时候小宝陪我玩啊。”
“……等他能陪你,至少还要三四年。”
“小哥不要考虑这些,只确定自己想不想要就好了,不是小哥自己说的,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小哥没做到刚才说的那些,那我就生气、小哥哄我就好啦。”
时载摸了下鼻子,这一大一小还真是一模一样。
不管怎么说,仰云没有抗拒,他很开心,其实很喜欢家里热热闹闹,时载笑着又抱抱仰云。
仰云蹭了下,凑在时载耳边,又说了句:
“小哥也不要怕,家里无论再多一个两个,小哥永远是我们每个人最爱的。”
“云宝……”
“恩,先喜欢小哥,再喜欢小宝宝。”
遽然间,时载又红了眼睛,方才叔仰阔一个劲儿地跟他说“更爱你”,现在仰云说“先喜欢你”,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爱自己呢?他们都知道,自己是最需要所有家庭成员的目光的。
他不偏爱,他们却最偏爱他。
过去早就不提,但偏爱和弥补成了哥和弟弟一生的课题。
注射室,叔仰阔将随便按了两下的棉签扔掉,放下袖子,郑余桉收好东西,见状:
“还没说?”
闻言,叔仰阔往外走的步子顿了下,扬眉道:
“先让他玩几天。”
“……”
昨夜几乎没睡, 中午也没休息,还想大晚上开车。
他洗个碗的功夫,小狗崽已经在沙发上晾了几次肚皮。
时载背对着厨房,再一次掀开衣服,拉过粉团子的手:
“云宝,你摸摸, 看它动了没有?”
“……”
“快点儿, 你大哥还没摸过呢……啊!”
粉团子的手猛地缩回去, 时载整个人被掐着腋下拎起来,蹬了下腿, 紧接着, 人就被正面抱过去了,看着男人的脸色,时载“嘿嘿”笑了下,把自己睡衣放了下去。
抱着人坐回沙发上,叔仰阔拍了下仰云的肩, 冲怀里人道:
“哥在路上说几次了?”
“……是晏帏太小心,你不用太听医嘱。”
“复述一遍。”
刚说完,没等怀里人接话,叔仰阔赶紧将语气放得更缓,将晏帏的话细细说一遍,并不是怕时载稍不注意伤了孩子,而是情况特殊,凉了、压着了,他还会肚子疼。
但叔仰阔说完就心疼,心里计划着适当加大药量,提前……怀里人听完他的话,眨巴着大眼睛,连动都不敢动的样子简直像在钻他的心,明明是很活泼很爱玩的性子。
正犹豫着要不要说,怀里人蹿下去,先放慢两步,接着没忍住快步进了卧室,拿着手机叽叽咕咕打电话,正跟纪千奚说什么“明天来找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叔仰阔失笑,等他新鲜劲儿过了再说吧,否则肯定要哭闹,现在跟他说的话——在时载看来估计像是抢了他的玩具。
也决定不再拘着他,只要不磕了碰了就行。
小狗崽似乎……确实没有很娇气。
偏过头,叔仰阔又是眼皮一跳,注意到目光,正在看大哥带回来的孕期手册的仰云道:
“大哥,怎么啦?”
“……没不舒服?”
“又不是我怀孕,我不舒服什么,小哥也没有不舒服,大哥你不要太敏感。”
说完,仰云从挡着脸的书本里悄悄抬眼,果然,有人还在盯着他。
知道大哥的真实意思,仰云笑起来:
“嘻嘻,现在肯定没什么,得生出来看你们对我的态度啊。小哥那边我不担心,而且他也没有从小带我。但大哥——哼哼,我可是会对比的!”
“……对大哥公平些。”
“就不!”
故意这么说完,仰云又拿孕期手册遮住自己的眼睛。
确实该对大哥公平些,毕竟大哥带他时,自己才十来岁。可是,他就想知道大哥会怎么说。
叔仰阔静了片刻,抬手揽住仰云的后脑勺,在他发顶碰了下:
“小云,没有假如。但大哥今天想过,若可以,宁愿你是大哥生的。”
“……大哥?”
“恩,就当亲生,好不好?无论你多大,都不会变。”
猛地将脑袋扎在大哥肩头,仰云蹭了蹭,瓮声道:
“可是我不会当小孩子了。”
“不是一直很会皮?”
“……哈哈哈!那大哥不要凶我。”
“小哥能凶你,大哥不能?”
顿了顿,仰云更加猛烈地笑起来,心里突然好舒坦,原来大哥在他这里,也会觉得他太喜欢小哥而吃醋的,嘻嘻,就算家里要多一个家庭成员,自己还是没有被忽视半分,幸福。
仰云就得寸进尺起来,提前要大哥做承诺:
“等小宝宝出生,它不听话了你也要凶它。”
“……”
“听见没有?”
“恩,大不了多挨你小哥的骂。”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法再在客厅坐下去,叔仰阔心情无比复杂,他连对仰云稍微冷下眼,都会被自己老婆揪着耳朵骂两句,更别提将来只会哭的奶娃娃。有什么办法,他只有更加习惯。
家里关系似乎有些乱,但也没办法,现在的小狗崽非要把仰云当大宝看。
一进卧室,翘着二郎腿还在打电话的小狗崽抬起头往外看了眼,叔仰阔默了片刻,将人揽在腿上抱着,跟怀里人低声道“没凶他,他情绪很好”。
挂了电话,时载哼了声:
“你敢凶他吗?我没问这个,是想说云宝咋还不睡。”
“……看孕期手册。”
“哇——哈哈哈,哥吃饭的时候不是已经倒背如流了吗?”
“……”
“对了哥,上面有没有写——孕期同.房的事情?”
“……没写,不能。”
说完,叔仰阔将人抱起来,在主卧卫生间里给他简单洗漱,回来后直接将人塞进被窝里,假装看不见那双眨巴眨巴的大眼睛。
没两秒,叔仰阔又睁开眼睛,对上近在咫尺的灼灼目光。
时载嘿嘿笑起来,趴在男人胸膛上,微微鼓了下肚子:
“哥,有没有感觉我肚子大了?”
“……万一把它压坏,宝贝没得玩了。”
闻言“啊”了声,时载赶紧下来,重新侧着窝在男人臂弯里,根本就不想睡:
“哥,是不是跟种西红柿一样,一摸,它就不继续长大了?”
“……也许。”
“那要想让它快点长大的话,西红柿是要施肥、浇水,那哥……唔唔!”
一手捂住怀里人的嘴巴,叔仰阔忽觉无比心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那种,彷佛又回到每天被怀里人撩得起火又无可奈何的时候,莫名地……再次感觉:罪过。
但或许,是兴奋过头了吧。
时载闭了会儿眼睛,还是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自己肚子里现在有个小家伙。
他猛地坐起来,跨在男人胸膛上,掀开睡衣,俯身下去,让叔仰阔听听里面有没有多出来的小心跳。嘴唇猛地贴上一片温热细腻时,叔仰阔滞了数息,才凝神去听,咚咚——其实是怀里人的心跳,郑余桉今天说了,一个月是听不到胎心的,但很莫名,就跟听见了似的。
他们的孩子——直到此刻,叔仰阔才对这几个字有了清晰的认识和隐隐的期待。
用嘴唇轻轻印上一吻,叔仰阔笑了下:
“听见了,它说它爱你。”
“哥——”
“恩,它还说——天上有许多棵树,它只愿来一棵写着‘时载’的树上,只想成为时载宝贝的果实。时载这棵树啊,笑得最灿烂、最好看,力气最大、眼睛最亮,他高高地扬着头颅,长长地伸着繁茂的枝叶,夏天遮荫、冬天挡风雪,能给被他爱的人——最好的一片天……”
像是听了一个童话,时载起初是眨巴着眼睛,后来耷拉着眼皮,在叔仰阔低低缓缓的描述里似乎看见那样的场景,在男人胸膛里习惯地窝好一个姿势,慢慢睡去。
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了,窗外依稀有冷风敲着窗,国槐的枝叶不时扑簌簌,有雪,或者没有雪,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天大地大——他们紧紧相拥的怀里,有灿阳高照,亦有明月皎皎。
被爱的感觉真好。
被坚定选择的感觉也超级好。
因为爱,宝宝到来。因为宝宝的到来,他们更加相爱。
第二天还能休息一天,其实现在只有时载有休息日了,一大一小的生意都走上正轨,尤其是叔仰阔,年前还有一个拍卖会,来找的人很多,很忙,但他基本每周末会给自己放假,店里招了两个人看着,有事他再过去。时载为叔仰阔现如今的事业感到开心,不会太忙,虽然听起来只是一个古玩店,但收入可比一些大公司,比晏帏的医院赚的多得多。
既然钱赚得够了,一家三口都更多地追求彼此陪伴。
时载今天要约着纪千奚一起去逛婴儿用品店,昨晚他没忍住提前把好消息告诉他了,纪千奚无比平静地接受了男人怀孕这个消息,不愧是重生过一次的人。
晏帏今天要忙,时载就给响响买了两套四岁的衣服,之前也买,但今天再买,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总忍不住想,肚子里的宝宝四岁时是什么样的?还有仰云,四岁时候的粉团子又是什么样的?时载拿起一件小衣服在仰云身上比着,一抬眼,粉团子脸都要黑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