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个时辰的雪,今早还随风微微飘着,从古柏树林到湖畔,从湖畔到每个人的肩头和眼里,温温柔柔,裹挟着新一年的新福气,送人以喜乐,祈人以安康,无人不畅饮欢呼。
相识相爱的第二百八十八天,他们的心更贴近一步。
一对新人穿着唐制圆领袍汉服,时载是通体鲜红,底纹是灿黄龙饰,头戴金翅金顶红墙的状元帽,真真“鲜衣怒马少年郎”,手中一把折扇,微微扬起,似要驭马疾驰而去。
叔仰阔则是通体底色玄青,袍底和前胸是暗红团龙纹,头戴蓝翅红墙帽,袖口紧紧束起,近乎两米的身高,配这一身端稳矜雅的衣服,更显持重清贵。倒也有一丝凌厉和不羁,犹如为身边少年踏路的高头骏马,面目苍朗,身姿挺俊,携着少年去往无尽的灿灿好景之处。
婚礼氛围热烈隆重,但形式从简,且不拘一格。
管它古今,他们在彼此的眼里,早已走过千年,如今的携手,只是命运的再一次眷顾。
两人在众人的欢闹声交杯、深吻,时载被有力的双臂高高举起,像他们第一面,也如他们往后的每一天,在叔仰阔这里,掌中人、怀里人总是被自己抬眼仰望的——他抬起头,迎上他宝贝笑着的大眼睛、热烈的吻,怀里人是天、似神,是叔仰阔一生、万世的执守。
台下都嗷嗷叫起来,还有人让自家男人也这样举自己,无奈台下哪有人像叔仰阔这样高的个子呢,一米九七和一米七二,不仅时载觉得他们严丝合缝,底下人也都觉得配极。
无论什么姿势,他都能埋在男人胸口,被密不透风地笼着,叔仰阔是他的山,是他的万里长空,是春分时节相遇时绵绵的雨,是盛夏的皎皎月光,是深秋的惬惬风,是隆冬大雪里的温炉。
仰云为他们送上戒指,时载抬起亮晶晶的大眼睛:
“哥,我终于娶到你啦!愿不愿意?”
顿时,在仰云的起哄里,台下一片“嫁给小载”的声音。
男人今日的笑很不值钱,从怀里人的眼尾亲到唇边:
“哥愿意,愿得宝贝养一生,愿伴老婆踏遍峥嵘。”
“哥愿意,愿与宝贝至髯翁,愿随老婆看遍人间好景。”
最后一个“愿意”,是叔仰阔贴在怀里人的耳边,很不好意思的一句“哥的小老公”。
时载眨了眨眼,话未说,脸先红了——啧,臭男人越来越会说浪话了。
“小老公”想要勾着脖子再深吻,叔仰阔顺势将人抱起,只让他亲着自己的唇边,万众瞩目的台上,他可不像让人看好戏……激动的不仅是怀里人,更是他自己。
从未想过能有今天的光景,从不知被人爱着是这样快乐。
怀里人不仅是宝贝、老婆,本就是一开始就为他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在某种程度上,叔仰阔亦深深依赖、仰靠着怀中宝贝,他们彼此相成。叔仰阔的大男子主义从来只在怀里人需要自己的时候,想要独占掌控这个人,却从不掌控他的人生、事业。就像时载放飞他一样,叔仰阔亦是一样,他们互相缠绕,却有着各自明亮的一片天,这才是最好的爱。
在爱里,互相为彼此洗手做羹汤、亦在对方眼里登高台,才能愈发浓烈长久。
叔仰阔将怀里人放在自己肩膀上,不再不好意思,抬手一指:
“老婆,看——”
“……哇!哇哇哇……”
肩膀上的小狗崽兴奋到快要蹦起来,人群也欢闹起来,叔仰阔继续缓声道:
“小载最先记载的是自己,才是哥和仰云的过去与明天。”
“在小载的生命与成长里,从来都有这样的光彩与骄傲。”
几乎快要从男人肩头站起来的时载闻言,低头从前面吧唧好几口,已无心去想叔仰阔话里的意思,但也不用他琢磨,眼前的一切就是叔仰阔方才的表白。
人一旦朝着有福气的方向走,什么都眷顾——本还担忧今日无风,眼下正好猎猎。
三只巨大的风筝在高空劲风中汹汹而上。
最中间的最大最漂亮,是一朵很大很大的红心绿毛球,中间是灿金的字“时载”,垂着两条长长的绸带,一边竖写着“旧载迢迢,今时昭昭”,另一条上书“笃于旧时,铮于新载”。
——旧载迢迢,今时昭昭。
——笃于旧时,铮于新载。
无人不触动,无人不震撼,是时载一路走来的自己,亦是终迎好景的自己。
左边是一轮半月,已满的一半是肩上人给予的,未满的一半是叔仰阔来日将继续源源不断给时载的。中间是叔仰阔的名字,底下是一条飘带,写着“我天高云阔,有你千载相诺”。
——天高云阔,千载相诺。
同样是叔仰阔的一路走来与皎皎今日。当然还有他们共同的大宝。
右边是一只插着洁白翅膀的红黄色小鸟,无论在叔仰阔那里,还是在时载这里,仰云一直都有自己的翅膀,一直都在朝着自己的一片天努力。底下亦有一行大字“云起时、自仰云”。
——云起时、自仰云。
仰云亦是所有人的仰望,亦是时载跟叔仰阔的托举与仰望。
还没完,时载心底还在激荡,从远处天边便洋洋洒洒飞起来好多气球,每一只气球上都写着他自己的名字“时载”“时载”“时载”……时载的眼睛渐渐被泪晕染,哥和弟弟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的名字是天底下最美,他的名字早已被所有人记住。
恩,早就不是无名的“十崽”了。
——旧载迢迢,今时昭昭。
——笃于旧时,铮于新载。
他会的,时载握着递上来的一只大掌,两人十指交握,在滚烫的温度里,时载彻底走向自己的新生。心底偶尔一丝情绪自今日起再也没有。时载是自己的时载,是哥和弟弟的时载。
歌声响起的时候,时载再次震惊。朝林边看去,竟是他的云宝、他的粉团子,坐在秋千上为他唱歌!也就才半年左右的时间,时载仍不忘粉团子因为别人“内向”评价而苦恼,今日竟然站在这么多人面前,摇头晃脑地唱着什么……“捉泥鳅”?!
时载的脸红了红,臭团子!他估计是无意间哼唱过,可能被云宝当成了定情曲?
行吧,也差不多算是。
哈哈哈哈哈!
其实,确实是时载自捡着哥和弟弟之后的心声。
——在这首歌“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之前还有一句,是“小牛的哥哥,带着他捉泥鳅”。学会这首歌,就是在类似于这样的场景下。早就不用再羡慕啦。
他们三个,其实也是彼此的“大哥哥”。假如不说“捉泥鳅”那回事儿的话,嘿嘿。
第49章 怀孕的竟成了
手术室门顶,代表手术进行时间的数字不由人的意志跳动着,才跟着数了两秒, 仰云就已紧张到不行。复杂的情绪里,紧张占了一半,在从前的世界从未进过医院, 来到时载身边后,被带着检查过一次手臂,剩下的两次,就是十二月初和现在了——小哥怀孕。
很奇妙。
如今要变成大哥怀孕——用小哥的话来说, 他下蛋, 大哥孵蛋,还把现在进行的手术叫“移蛋手术”,小哥以此给宝宝起名叫“蛋蛋”,被他跟大哥否了,最后选了大哥起的——“望望”。
似乎听起来……恩,反正比“蛋蛋”好听多了。望望宝宝。
到底是个手术, 还是俩人一起进去, 仰云才十七岁, 心底不能不慌,跟所有等在手术室外头的人一样, 时而钉住, 时而徘徊。徘徊着,挤占紧张情绪的是一些期待,明明距离宝宝出生还早呢,他竟有种期待父子平安,恩, 期待两个父一个子平安的诡异期待心情,尤其是另外一个手术室门前的父亲过来笑问“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仰云哪有心思聊天,呵呵完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决定不了儿子还是女儿、弟弟还是妹妹,想了一会儿,只能确定自己是“哥哥”。
是家里的大宝,男大宝,嘻嘻。
又胡思乱想到即将“孵蛋”的大哥,冷不丁打了个颤儿。今天是一月十六日,原本定于一月八日“移蛋”,因为小哥旁听的学校到十五日放寒假,所以晚了八天,两个月零十天的小哥已经有些显怀,不用小哥假装青蛙就能看见隆起的弧度,不知道大哥是怎样的光景。
应该弧度要小些。晏帏哥说女性要到三四个月才显怀明显,但男性不一样,生殖腔靠上还靠外些,所以显怀早。但大哥那样高的个子,邦邦硬的腹肌,往那儿一站凌厉雄壮的峰似的,目前只比葡萄大一点点的小宝宝,就算在大哥肚子里翻几个跟头,也兴不起一点儿浪吧。
再大些呢,高大男人肚里揣着崽崽,铁壁铜墙一样的腹部高高隆起,不笑的时候一脸凶冷悍气,只低头对上怀里的小哥和腹中宝宝时温柔尽显,啧,他没什么想法,估计小哥要胡言乱语。
没准还想动手动脚。打住。都被小哥带坏了。
滴滴,滴滴。
安静的高级病房,只有全身监测设备还在发出响动,代表着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的小狗崽还在呼呼大睡……叔仰阔坐在床边,极为眷恋地从他宝贝的眉眼亲吻到下巴,怎么这样能睡?
坐手术两个小时,出来已经二十八分钟了。
两个有经验的人说正常,晏帏当时是四十五分钟醒来的,孩子猛地从受孕体腹中拿出,能很快在各样条件相同的腔体中继续生长,继续孕育的人也能很快适应,毕竟孩子现在还小,但受孕者的反应就要大得多,就好像母鸡刚下了蛋,还没坐热乎就被人拿走,自然很不高兴。
停。什么母鸡。是他的男子汉,是他的宝贝。
蛋蛋。哦不,望望——叔仰阔拿起怀里人的小手,贴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由于没有先天受孕条件,手术中注入了一些羊水,才显怀些,不过叔仰阔希望显怀,要不他的小狗崽醒了要哭要不乐意,估计还要骂他“怎么我怀孕的时候宝宝大了,一到你肚子里又变小了”。自己一番想象中,再自己辩解,他能有什么办法,葡萄放在小狗崽手里是葡萄,放在自己手掌就跟红豆那么点似的,孩子在他们两人腹中自然也是这样的区别,长这样高、显得吓人又不怪他。
覆住的小手动了下,叔仰阔凑近去看,细白手指果然弹跳,他心里一喜,握住小手在自己腹部贴得更紧。虽然孩子还没什么明显心跳,但它跟受孕体心连心,让时载跟孩子近距离接触,没准他的宝贝能醒得快些。叔仰阔勾了下唇,估计他宝贝要不适应几天,毕竟“蛋”被他抢走了。
或许医用胎心仪能听得更清楚,叔仰阔起身去拿。
滴滴,滴滴。
光怪陆离的梦,就是那个宝宝选择了他这棵树的梦里,宝宝突然跟时载说,爸爸你还没玩够你去玩吧。时载问它你怎么办?宝宝说你身后还有棵老树,我挂它身上长大,等你玩开心了,变得更茂密更厉害的时候来接我。时载答应了,不过感觉老树不高兴,赶紧纠正宝宝“那是大树”。
在大树和宝宝的期许里,时载去西天取经,啊不……去蓝天下赶快扎根自己的梦想。
他才不要当小和尚。
啊啊啊快可以做了……等男人肚子再大些,他可以帮他捧着肚子,然后自己骑马,嘿嘿。
正帮忙捧着肚子,还没等他骑上去,人呢?时载猛地睁开眼睛,顿时看呆了。
高大男人随意敞着衣衫,依然山一样巍峻,也仍宽肩硕肌、长腿凛立,眉眼在看向自己的瞬间由凶冷变得温驯,但、诡异的是,大敞的衫下——是隆起的小腹!竟真的是孕肚!
男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直至眼前。自下而上看着——孕肚亦如人一样,显得威凛。
时载抬脸看着叔仰阔,曾经的老古董,现在的他老公,忍不住吞咽下,将手贴在男人腹部:
“老公,你肚子……里面、是宝宝吗?”
“是。”
随着低声应答,时载被猛地抱坐在男人大腿,低头,自己小腿蹭过小山包一样的肚皮,激起他冷不丁的颤栗。扒在男人胸口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下,小心脏竟噗通狂跳起来,一时无话。
叔仰阔轻笑一声,捉在他宝贝的手,两人一齐覆在自己腹部,将医用胎心仪一头贴在两人掌下,一头挂在耳中,几乎是一刹那——怦怦,掌下生命无比蓬勃,跟他们的心跳一样盎然。
腹中揣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叔仰阔并不觉得怪异,反而很满足,人生无憾的那种:
“老婆,听见了吗?”
“……”
没听见应答,怀里人蜷成一团,显得过分安静,叔仰阔低头去看,顿时失笑:
“擦擦口水。”
“……啊!”
断掉的梦重新续上,正盯着男人的孕肚幻想呢,时载被打断,抹了下自己嘴巴,顿时“哼”了声,他哪里流氓到流口水啊!忍不住蹭了下,被人立即按住:
“像什么样子?”
“哇——你还没当爹,爹味儿就这么重啦?!”
“……”
耳根红且无语,叔仰阔不想接这话,他当的是腹中崽崽的爹,不是怀里载载的。
两人的心情都很微妙,是真的没想到竟然真的“移蛋”成功了。时载的眼睛都没从叔仰阔的腹部挪开过,手重新被放上去。叔仰阔知道他不习惯突然没了宝宝,再次贴上胎心仪:
“哥是你的,宝宝也是你的,不慌。”
“……”
时载却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慌。触着肚皮下心跳,时载红了眼圈:
“过往已逝,今后——你天高云阔,我千载相诺。”
“……”
“……笑屁啊!用你句词儿怎么啦,嫌我文化低啊?!”
叔仰阔忙说“不敢”,怀里人情绪变化很快,有时让他都跟不上,亲亲笑着的大眼睛:
“哥和宝宝这段时间,要靠老婆好好养了。”
“嘿嘿,那是自然!我准保把哥养得更加高大、更加水灵!”
“……”
无奈地捏住作乱小手,叔仰阔不用想,就知道他宝贝说“水灵”时在琢磨什么了。
时载“嘿嘿”笑起来。
怀里人的笑脸太灿烂,叔仰阔没忍住又吻了下:
“宝贝。”
“恩?”
“别乱想。别觉得哥伟大或什么,哥早就说过——你把哥当责任,哥一样。你想让哥变得很好,不舍得哥吃苦,哥也是一样。我们小载才伟大,哥很爱你,乖。”
冷不丁又被表白,时载心里满满的,抬手勾住男人的脖子,碰了碰嘴。
他不矫情,也不是非得他付出,但情绪上来就心疼一下下嘛,臭男人心疼起他的时候都能红眼睛,还不能他学着叔仰阔说句含蓄的表白话啦?嘿嘿。含蓄起来也很有意思。
见人还静静看着自己,时载眨了眨眼睛:
“哥就是很伟大啊……”
“没……”
“先听我说完!哥就是很伟大,到时候又要怀着崽崽,又得把我弄舒服,多伟大呢唔!”
就知道乱说,叔仰阔捂住怀里人的嘴巴,一秒放开,就听他哈哈哈又笑起来。
跟这样开朗爱笑的人在一起,随便聊一聊,什么情绪就都没了,叔仰阔亲了下他的鼻尖,按响铃铛,赶在时间到四十五分钟之前叫来了两位医生,还有早就等急了的仰云。
仰云冲进来,但急得团团转,也得先等晏帏和郑余桉看看他们有没有不良反应。
一通仪器查看后,没问题,撤掉一些仪器,临走前,晏帏瞪了眼郑余桉,很会给好兄弟传授经验啊?连医用大床都安排上了。
两人刚出门,响响就从他们的腿缝中间钻进来,郑余桉一个没拉住,在自己老婆的眼神中松开了还要去拉的手。心里嘀咕,看他们两个都适应不错啊,需要他儿子去安抚吗?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