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忙着拓展他的“人脉”,没空折腾江屿年,而江砚似乎公司事务也真的很繁忙,并不常出现在学校。江屿年因此松了一大口气,学习的效率都提高了不少。唯一的小烦恼是,少了钱诚那些跑腿费,他的生活费变得只出不进,有些拮据。
宿舍里其他人都知道他的家境,平时也都很照顾他。这天晚上,徐致远从外面回来,一脸兴奋地宣布:“兄弟们!有个勤工俭学的好机会,有兴趣吗?”
江屿年竖起耳朵,“什么啊?”
“周五晚上有个酒店缺服务生,”徐致远眼里藏不住的星光,神神秘秘道:“听说这次晚宴能见到很多大佬哦。”
“祁盛?”
河清第一反应是怀疑, 承接这种业务级别的酒店,怎么会随便找没经验的大学生?听着就不靠谱。
徐致远忙解释是他们直系学长牵的线,他爸是学长的导师, 同门师兄弟还能坑自己人?况且路家书香门第, 在本市颇有清誉, 只是素来低调,没什么不能放心的。
好吧,只不过祁盛举办的晚宴, 姓周的肯定会去, 指不定到时候又……河清眼神微动,显出一丝为难。不仅是他, 一直安静趴着的江屿年也是一样的想法。
“哎呀,就是去当个服务生,端端盘子而已。”徐致远一边说着,转头去摇另一张桌子上的江屿年,“一晚三百, 真的不去?”
在听到“一晚三百”的报酬,江屿年眼睛亮了亮, 慢吞吞抬起了头。这个数字对他而言颇具吸引力,足够他应付好些天的开销。
江屿年眨了眨眼, 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 问了句,“靠谱吗?”
“学长担保的, 必须靠谱。”徐致远拍胸脯。
犹豫片刻,还是向抄能力低头,小声应了下来。
河清见他因为三百块就妥协,又想到徐致远提到的学长, 心里的警惕稍微减轻了些。想着那么大的场合,自己一个不起眼的服务生,未必会那么倒霉正好撞见某人……最终也被徐致远半劝半拉地答应了。
三人说的好好的,临到晚宴当天,计划却赶不上变化。晚宴当天,徐致远在群里哀嚎,老家突然来了亲戚,他被母上大人紧急召回家帮忙,去不成了。
已经准备好的江屿年和河清只得硬着头皮自行前往。酒店是国内知名酒店,坐落在平京最繁华的地段,气势恢宏,光是那鎏金的招牌和门口华美的迎宾就透着一股距离感。两人按照信息找到员工通道,见到了李经理。
李经理四十岁左右,眼神犀利,是个人精。扫了眼衣着朴素,学生气十足的两人,没多说什么,公事公办地领他们进了员工休息室。
男休息室里边已经来了几个男服务生,打扮却与江屿年他们截然不同。个个头发抓得很有型,脸上似乎还带着妆,身上那身服务生的制服也被他们穿出了点别的味道。
李经理显然见惯不怪,警告了句:“都给我听好了,今天来的可都是贵客。把你们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收一收,规规矩矩做事,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
一个眼线画得飞起,解开两颗扣子的妖男立刻黏上来,挽住她胳膊谄媚道:“李姐~我们哪敢给您添乱呀?”
李经理毫不客气地抽回手,嫌弃地摆手:“收收你的狐骚味吧,这是酒店,不是外边那些不入流的鸭笼!还有你们口红艳成什么样了?都给我擦了!”
她指向门口默不作声的两人,“按他俩的标准来。”
妖男立刻扫过去,在江屿年素净的脸上和扣得整整齐齐的制服上转了一圈,不服气地撇撇嘴,嘀咕道:“装什么清高……”
来这的人非富即贵,像他们这种都是托关系来沾光的,谁不是抱着点傍大款的心思,都一个目的,谁比谁高贵?
宴会厅内灯光璀璨,衣香鬓影。祁老爷子坐轮椅做了简短致辞,随后重点介绍了身旁的年轻男子。
这位近期频频亮相财经版面的祁盛集团继承人,早已是场内焦点。业内还有谁不认识这位祁盛集团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此次晚宴,无非是给这位未来掌舵人再添几分排面。
江砚立于聚光灯之下,一身黑色西装剪裁合体,衬得身姿愈发挺拔。他面容俊朗带着淡淡道疏离,他从容地应对各方的目光,言谈举止间是与生俱来的矜贵。
江屿年端着一个香槟托盘,隐在人群里毫不起眼。望着台上那个众星捧月的年轻男人,游刃有余的样子,与他记忆里那个会赖在旧沙发里,像只大型犬般蹭着他脖颈索要拥抱的男生,很难重叠在一起。
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妖男正躲着懒,想拉个老实人帮他干活,周围瞄了一圈,见他端着托盘傻站着,走了过去。
“愣着干嘛?想偷懒啊?”妖男顺着江屿年目光看到被人群簇拥的江砚,嗤笑一声,“看穿了也轮不到你,瞧见没?那位才是正主。”
手示意了下正跟着父亲与江砚交谈的千金,一身精致的晚礼服,容貌昳丽,跟微博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他嘴角扯着讥讽的笑,“还不赶紧干活!”
江屿年被他不轻不重推了下,稳了稳手中差点倾斜的托盘,抿着唇,默默跟着他穿梭在宽阔华丽的宴席之间。
拐角处两个拉扯的身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只见河清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半强迫地揽着腰,推进了一个隐秘的包厢门。虽只一瞥,河清脸上无奈的神情很明显,落在某些人眼里妥妥的欲擒故纵。
“啧啧~”妖男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看来真是小看了这俩。转头吹了声口哨,对着江屿年调侃:“周少都能搭上,你们哥俩手段可以啊,看来李姐说错了,你俩才是真狐狸精。”
他这种靠拉皮条塞进来的人,最讨厌的就是江屿年这种看起来清纯无辜的白莲花,私底下手段比谁都花。钻石王老五都让他们抢了,留给他们的歪瓜裂枣还不够塞牙缝的,这不扰乱市场吗?
余光瞥见有个人影正朝这边靠近,一个恶念瞬间成形。他凑近江屿年,不怀好意的声音听着瘆人:“你不是想傍祁少吗?哥哥我成全你。”
江屿年心下一紧,下意识反驳:“我没……”
话音未落,腰背被人从后面用力一推!他整个人失控前倾,托盘脱手,香槟和酒杯一齐砸落地面,刺耳拉响。碎片与酒液四溅,他以为自己会狼狈地摔在上面,却意外地撞进了一个结实温热的怀抱。
一股清冽的冷香将他包裹,极为熟悉。
宴厅很大,尽管这边动静不小,却不足以吸引全场的目光,但周围还是有不少人看了过来,窃窃私语。
妖男一看就是老手,信念感十足,当即换上一副受惊的表情,假惺惺叫道:“好好的怎么摔了?没事吧?”
边说边抬起头,像是才看清江砚的脸,故作惊讶地睁眼,作势要扶他的胳膊,声音甜腻,“祁少,您没伤着吧?”
江砚甚至没瞥他一眼,冰冷的眼神让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悻悻地缩了回去。
江砚的手臂仍稳稳环在江屿年腰间,使他半个身子几乎嵌在他怀里,看起来暧昧极了,众目睽睽下看着别有用心。江屿年却对个中意味的打量毫不知情,脸颊迅速烧起来,窘迫得小幅挣扎:“放开我……”
江砚沉着脸松手,将他扶正:“怎么回事?”
妖男抢道:“他就是不小心崴了脚,不是故意的,祁少您别……”
“我问他。”
妖男讪讪地噤声,暗暗瞪了江屿年一眼,眼里带着威胁。
江砚低头看向身旁的人,深邃眼瞳里无波无澜,好似没有偏向任何人,只是等待,而这一眼却给了对方莫大的鼓舞。
江屿年心跳如鼓,他与对方无冤无仇,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这样陷害自己。看着江砚近在咫尺的脸,感受周围探究目光,委屈与愤怒交织涌上。他吸了口气,不自觉告起状来:“他推我,还骂我……还有河清。”
妖男简直不信自己的耳朵,这小白兔竟真敢告状?真以为装纯这套对谁都有用?他立刻叫屈:“倒在祁少怀里的是你,我推你有什么好处?”
这他哪知道。
反正推都推了。
李经理闻讯,穿过人群快步赶来,看到地上的狼藉和对面两个服务生,眉头拧成了疙瘩,心里后悔不迭。她没问缘由,先毕恭毕敬地对江砚致歉,“祁少,是我管理不善,还望您海涵……”
江砚没理会,目光未离江屿年,只淡淡吐出两字:“赶出去。”
江屿年心头一跳,看向对方,嘴唇抿得发白。是因为自己搞砸了,所以要驱逐他吗?
妖男闻言低头窃喜,假意道:“啊?开除?会不会太严重了……他可能真不是故意……”
李经理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祁少的意思。她转向妖男,翻了个恨铁不成钢的白眼,“请吧。”
妖男笑容僵住,震惊指自己:“我?不是……李姐,您搞错了吧?是他摔了东西……”
不安分还没脑子,蠢货。
李经理懒得废话,直接挥手招来保安,保安上前,不容分说将叫嚷的妖男架走。
一场闹剧落幕,周围鼻观眼眼观心,默默收回了视线,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江屿年站在原地,手脚冰凉,盯着地上碎片,有些难堪,说到底跟他有关,这一地的狼藉,还得他清理“……那我先下去了。”
说着想去拿工具,手腕却被从后抓住。江屿年愕然回首,对上江砚的眼。
江砚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低沉平稳,却透着天然掌控感:“我允许你走了?”
江屿年僵住,手腕传来的温度烫得心慌。他想挣脱,那力道纹丝不动。周围目光似又聚集,脸颊更烫,声音微颤:“……还有事?”
江砚只是沉沉地看他,眼神复杂难辨,似在审视,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东西。几秒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彼此可闻:
“摔坏的东西,不需要赔?”
江屿年瞳孔微缩,心猛地一沉。那套酒杯看着也不便宜……他赔不赔得起另说,又不是他故意摔坏的,凭什么要赔?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妖男叫回来,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赔。
看着他瞬间发白的脸色和微微睁大的眼睛,小猫一般竖起毛,江砚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笑意。他松开手,指尖仿佛无意般在江屿年腕骨内侧轻轻蹭过,带起一阵细微战栗。
“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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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某人心眼子净可着自己人使了(指指点点)
第90章 疯狂
江砚走在前面, 步伐稳健,却让江屿年需要微微加快脚步才能跟上。踩在柔软的地毯,他低头, 盯着江砚皮鞋后跟, 心里七上八下, 盘算着那套酒杯到底要赔多少钱,会不会让他今晚的活都白干。
而在此时,一道略显急促却保持着礼节的声音插了进来。
“少爷。”
管家微微躬身, 先是冲江屿年和蔼地点了点头, 然后转向江现,低声道:“董事长请您过去一趟。”
江砚脚步顿住, 眉头蹙了一下,侧过头,眼里有些江屿年看不懂的复杂,附在他耳边低声道:
“等我。”
江屿年垂着眼,没有应声。他看着江砚挺拔的背影转向, 朝着宴会厅另一侧走去。那边,祁老正坐在轮椅上, 旁边站着那位气质出众的名媛干金。几个商业巨擘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
心微微沉了下去, 那条微博猜测祁老有意借此晚宴, 推动祁盛继承人与陈家干金的联姻,甚至可能当场公布。如果传闻是真的, 大概就是现在了吧。
江屿年想起祁老单独接见自己的那次,眉眼和话语里的审视,好像都有了解释。大概是想试探自己会不会对江砚未来的婚姻构成威胁,现如今想来, 完全不足为惧。他这样平凡普通的人,在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眼中,恐怕连条狗都算不上,又怎能掀起波澜。
不知是对接下来发生的事不感兴趣,又或许是害怕,江屿年选择远离内场。他转过身,朝着人少的外场方向走去,逐渐远离那片光鲜亮丽。
“屿年?”
刚走出没几步,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学长?”江屿年有些意外。
自从开学报道那天后,他就没再见过学长,想来泡在实验室,非常忙碌。
“好巧。”江屿年说。
路元白走近几步,灯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平添一丝清隽。
“不巧,我知道你在这。”
江屿年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徐致远提过的“学长”,顿时明白了。
“原来致远说的学长就是……”他顿了顿,学长的家世,比他想象的还要显赫。
能轻易安排人进入祁盛的晚宴,路家显然也不是普通门第。
“是啊。”路元白坦然承认,目光温和地落在江屿年脸上,带着一丝轻微的探究,“现在,有没有一点后悔?”
后悔……没有选择他。
江屿年避开他话里的深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有接话。路元白对他的回避心知肚明,也不点破。抬眼望向内场的某人,唇角泛起一丝自嘲的意味,“看来,你还是忘不了他。”
这句很低,江屿年没太听清,疑惑地歪歪头。
路元白敛了神色,平静道:“见过他了?
“嗯。”
路元白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他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江砚此刻被祁老叫去想必不简单,江屿年的处境怕是也不轻松。也就不再给他徒增烦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移了话题:“兼职结束了吗?
“应该还要等一会儿。”他们兼职的,得等宾客差不多散了才能走。
路元白点头,“待会陪我去吹吹风?”
这时,有同事过来叫江屿年帮忙收拾一下东西。江屿年应了一声,对他说了句“稍等”,便转身去了。
大约半小时后,大部分宾客已经陆续离开,剩下的收尾工作不再需要兼职生。江屿年换下制服,找到一直在安静等待的路元白。
“久等了。”
路元白从休息区的沙发起身,微笑道:“走吧,带你去兜风,绕一圈再回学校。”
江屿年下意识地朝他身后灯火通明的大厅望了一眼,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收回目光,对上路元白静静凝视的眼神,心里有些乱,低声找了个借口:“学校门禁……”
“放心,”路元白打断他,语气笃定,“会在门禁前送你回去。”
他自然地牵起江屿年的手腕,走向车库,来到那辆熟悉的摩托车面前。递过一个头盔,给他戴好另一个,长腿一跨坐了上去,然后很自然地抓过江屿年的手,环在自己腰间。
“抱紧。”
熟悉的夜晚,让他想起以前坐在摩托车后座,在夏夜凉风中穿行的感觉。那份无拘无束的自由,短暂地压过了心头的纷乱。他慢慢收紧力道,依言抱紧了路元白的腰。
引擎发动,摩托车驶离了酒店。夜风迎面扑来,带着都市夜晚特有的微凉气息。包里的手机一直在振动,但这点细微的动静完全被呼啸的风声和引擎声掩盖,被它的主人暂时遗忘在了脑后。
摩托车驶向郊外,周围越来越安静,树影在夜色中拉长。
忽然,一道刺目的远光灯从后面射来,紧接着是引擎的咆哮声。一辆黑色的跑车以极快的速度逼近,险些贴着摩托车擦过,然后以一个极其危险的甩尾漂移,猛地横在摩托车前方。
路元白反应极快,即刻刹车减速,但距离太近,跑车带来的冲击力太猛。尽管他极力控制,车身还是不可避免地侧倒在地。
而在倾倒的瞬间,路元白用力将江屿年往旁边推了一把。江屿年踉跄几步,摔在路边的草地上,除了惊吓,毫发无伤。
“学长!“江屿年心脏狂跳,顾不上自己,立刻爬起来,用力去扶那辆沉重的摩托车。
路元白被压在车下,闷哼一声,借着江屿年的力道挣脱出来,靠在摩托车上,眉头紧皱:“没事……擦伤。”